逢佳节倍思亲，此时此刻，上海爱亲仁护理院和上海臻悦护理院两个院区的51岁护工部主任陈寨红对劳动报记者说，若送月饼，他最想送的对象就是手下130个护理工，“他们太辛苦了”。

　　人生有五味，酸甜苦辣咸，如果将人生五味装进月饼里，老陈，你会选择哪一款？

　　陈寨红脱口而出：“我选苦月饼。”良久，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想选择甜月饼。”

　　记者选好了两款月饼，通过微信发给陈寨红，一款是代表“苦月饼”的黑巧克力月饼，一款是代表“甜月饼”的玫瑰豆沙月饼。老陈很认真地回复，问哪里可以买到。

　　入行第一天，差点想放弃

　　陈寨红出生在那个“学大寨”年代，名字颇具时代特色。十多年前，他从老家安徽芜湖来到了上海打拼。2016年，是老陈的转折点，他在45岁这一尴尬的年龄分水岭上，不得不重新寻找工作养家糊口。“干脆做护工算了！”他经不住妻子唠叨，报名了养老护理员培训，考试合格后，与妻子成了同事。

　　24小时形影不离，给老人端屎、端尿、洗脸、擦身、喂饭、喂水……繁琐细致，体力消耗还大，别说城市里的人，就算是农村里的年轻人，也不一定愿意干这伺候人的苦差事。上班第一天，即便有妻子在前带路，当老陈自己独自上手时，依旧“麻烦不断”。

　　“老婆，老人又把大便拉到裤子里了，蹭得身上、床上全是，这可怎么办啊！”妻子见老陈站在病床边，眉头紧锁，手足无措，便二话不说打来一盆热水，开始现场带教。妻子一边轻轻清除老人身上的排泄物，一边为老人换上干净的衣物、床单以及垫子，还不忘安抚老人情绪。“老人脑子不清楚了，他不是故意要这样，下次要记得多观察老人，好提早准备，也能减轻老人的痛苦。”帮老人清理干净后，妻子对老陈说道。

　　“鸡飞狗跳”的一天下来，老陈忙得脚不沾地。在妻子带教下，他试着做了一周，虽说护理技术有所长进，但内心对这份职业仍然有些接受不了。“我重新出去找送快递的工作，可年龄超了一个月，快递公司没要我。”老陈说，找工作碰壁后，他不得不又回来继续做养老护理员的工作。“护理员工资高，还管吃住，这钱都可以攒下来寄回老家，有啥不好的！”妻子的一番话，让老陈暂时接受了这一新职业。

　　“苦”和“甜”相比，算不上什么

　　2018年，老陈被推荐参加由杨浦区医养照护行业工会联合会举办的“十佳服务能手”操作技能比武。比赛前夕，他买了三本专业书，下载了专业的护理实操视频，晚上学理论，白天就在工作中实战。一来二去，不仅业务水平提升了，还斩获了“十佳服务能手”。2019年，老陈从一名普通的养老护理员，晋升为护工部主任，负责两个院区的养老护理员管理工作。

　　做到管理岗位，肩上的担子也就重了。他戏称这个岗位就像一块“三夹板”，除了琢磨如何更好帮助老人康复和面临养老压力的家庭，还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上，谁也不敢怠慢。

　　对于护理员而言，工作上再苦再累，哪怕是徒手为老人抠大便、被老人打骂，也不及家属歧视和不理解来得憋屈。许多护理员在上海没有家，一直把服务的老人当作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也渴望老人的家人能把自己当成自家人。护理员每当被人诬陷偷东西，被家属投诉对待老人不温柔后，都会找到老陈诉说委屈。

　　“有的老人脑子糊涂了，经常随便抓起一把药就往嘴里塞，护理员担心老人乱吃药吃出毛病，便提高了嗓门制止。可这一幕正巧被家属看到，家属不理解，以为护理员在虐待自己的家人，便气呼呼地来投诉了。还有的老人喜欢藏钱，东藏西藏之后忘记了藏钱位置，便一口咬定钱被护理员偷走了，家属立马跑到我这里投诉，说护理员人品有问题。”老陈从一线做起，从不把自己当成管理人员，护理员的委屈，他当然懂。说起这些事情，老陈眼角闪着泪花。

　　“虽然现在零星投诉还有，但总体上比之前少多了，护理员与家属的信任感正在加强。我也相信绝大部分的护理员都是有责任心的，把老人当亲人看待。”老陈坦言，杨浦区医养照护行业工会一直关心他们，开展了疗休养、职工心理健康讲座等活动，还为他们办理了专享基本保障。“这些实打实的关爱，让在异乡打拼的我们备受感动，受到的‘苦’，和这些‘甜’相比，算不上什么。”

　　真正的甜蜜，是感受到工作的意义

　　老陈已记不清这么些年到底照顾了多少老人，却依旧清晰记得自己护理的一位脑梗过5次的糖尿病人。“他是从别的护理院转过来的，脾气非常倔，急了还打人。”老陈检查了这名老人的情况，发现他身上已经长了压疮，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臭味。

　　“我一问家人才知道，老人块头大，原先护理院的护工搬不动，每天只能给他擦身，算下来已经三四个月没洗澡了。”老陈便连哄带骗给老人洗了个澡。家属做梦也没想到，天天闹着要回家的老人洗完澡后，竟变得安静了，甚至能够配合老陈的护理。“我们两天不洗澡都难受，更何况他已经几个月没洗澡了。洗完澡人肯定舒服。”老陈说，在那之后，两小时一次翻身、拍背，一周两次洗澡等护理雷打不动，还专门给老人增加营养。在老陈的悉心照料下，老人从瘫痪在床靠胃管进食，到后来可以在旁人陪伴下短暂行走。

　　见老人逐渐好转，家属感激不已，紧紧拉着老陈的手不放，一个劲道谢。“老人情况有所好转，我真正感受到自己工作的意义。我没有办法用医术延长老人的生命，但我可以通过精心护理，让老人吃好喝好休息好，少遭点罪。”

　　今年中秋，与妻女聚少离多的老陈，仍将坚守在岗位上，和他的团队员工，一起陪伴朝夕相处的护理院老人们。一轮明月，或将承载更多人的思念之情。

　　（据劳动报消息 李成溪 摄影贡俊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