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08-10-23 08:00 | 来源:腾讯网 2006年07月18日04:49 | 查看:1822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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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颍上县孤弱聋盲学校只“招收”孤儿和聋哑人,这所有着近两百名学生的特殊学校,建在一所福利院里。
福利院由一个叫王家玉的农民于1998年创办,目前共有214名孤残儿童。由于一般学校学费较高,而且不愿招收智力低下的孤残儿童,1999年,他在院内自办了学校。
目前,王家玉所办工厂业务停止,福利院和学校失去了经济来源。学校至今未能取得合法身份。面对“超能力”办学救孤的难题,这位老人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7月11日,一名聋哑孩子在教室学习手语。颍上县孤弱聋盲学校为37名聋哑孩子开办了聋哑班。
7月12日,7岁的王玉明在上课时睡着。福利院的孩子们不少经过长期流浪生活,很难管教。本版摄影/本报记者倪华初
7月11日,不慎摔伤的王家玉在阜阳市一家医院住院。医院给他送了一个花篮,上面写着“好人一生平安”。
7月10日,7岁的王玉明好奇地看着正在看显微镜的“医生”。安徽中医学院的大学生在为福利院的孩子免费做肠道寄生虫检查。
“王家玉福利院”的一名老师在办公室休息,福利院里的老师年龄都在50岁以上。
7月9日,10岁的王怀雪帮护理人员照料一个婴儿。福利院的许多大女孩都会帮大人照料婴儿。
课间一个性格孤僻的孩子坐在昏暗的教室里。
7月11日,一名孩子戴着自己做的纸帽子在教室玩耍。他们没有玩具,不过会自己找乐子。
7岁的王玉明父亲触电身亡,母亲抛下他离家出走,他被姑妈送到福利院时才5岁。
□本报记者钱昊平安徽报道
“howareyou1王柯蒙努力张大嘴,学习老师的发音。这个十四岁的孩子上一次上英语课,是在一年前。
7月8日早上7点20分,安徽省颍上县孤弱聋盲学校6年级的课堂上响起了英语早读声。
任课的是安徽大学大一学生任艳影。一年前,同样来这里参加暑期实践的校友教会了孩子们A、B、C.王柯蒙说,他特别喜欢英语,但平时没有老师教。他是个孤儿,自幼被送进这里。学校的另一个牌子是“颍上县三十铺镇王家玉儿童福利院”。
福利院由一个叫王家玉的农民于1998年创办,目前共有214名孤残儿童。为解决孩子的教育问题,1999年,他在院内自办了学校。
“不仅是英语,电脑、音乐老师都缺。”王家玉说,目前11名老师都是50岁以上的老教师,知识老化,而每月400元的工资根本请不到年轻老师。
再过几天,大学生们就要结束暑期实践回校了。“以后又没人教孩子们英语了。”王家玉说。
这位年逾花甲的老人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再给孩子们找到老师的。2004年之后,他所办的骨灰盒厂业务停止,福利院和学校失去了经济来源。而开办7年之久的学校至今未能获批,仍是一所“非法学校”。
院校一体的“创举”
学校建在王家玉的6亩地上,周围栽种着大豆和玉米,地处颍上县城西约15公里。
7月10日上午,特殊教育学校6年级课堂上,孩子们学习做出了一个十字绣,红、黄、蓝、白几种颜色都有。
“会些技艺,以后走上社会就多了一些生存的本领。”
老师黄正义说,这里的孩子很大一部分将来是升学无望的。
这所特殊学校里,有些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智商偏低,有些正常儿童因为流浪一段时间,上学年龄偏晚,十六七岁才上六年级,指望升学是不现实的。
学校“招收”的全是福利院的孩子。1998年,王家玉创建了福利院,后来为了教这里的孩子识字,自办学校。王家玉觉得,这种院校一体的做法是自己的一个“创举”。
目前的214个孤残儿童中,已有23人读中学。有正常儿童141人,聋哑儿37人,脑瘫、重度残疾13人。
“其实,我收养这么多孩子也是偶然。”7月11日,头发花白、额头布满皱纹的王家玉说。
1944年,王家玉出生在安徽省颍上县三十铺镇的农村。
妻子是个癫痫病患者,生下的大女儿痴呆,二女儿和三女儿轻度弱智,四女儿也是癫痫病,小女儿是个哑巴。
40岁时,王家玉到江西一个木料厂做工,扛木料时腰骨被摔断,造成下肢不便。上世纪80年代,他回到家乡后开始生产竹木家具,到1993年有了2万多元存款。“当时在我们农村,出个万元户还算是大新闻。”一直跟随王家玉的王世清说。
1994年3月,去颍上县城办事的王家玉看到一个小男孩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就给他买了两个烧饼。“孩子是懂得感情的。”王家玉说,以后,只要他从那里走过,小男孩都会跑过去迎他。
后来,王家玉收养了这个小男孩。1994年下半年,他又在街上“捡”回一个残疾流浪儿童。
此后,有些跟王家玉熟识的人遇到流浪儿童就往他家里送,王家玉从来不会拒绝。“当时家具厂每年的利润一两万元,养几个孩子不吃力。”
1996年,王家玉成立了骨灰盒厂,1997年和1998年两年纯利润达到了60万元。到1998年,他收养的孤儿已有39个,成立了福利院,并用自己的钱雇了护理人员。
“孩子难管”
“不能只解决孩子们吃饭问题,还要教他们知识”。王家玉自己小学没毕业就辍学务农,不想让孩子再走自己的路。
1999年,他和附近的小学联系孩子入学问题,但学校的学费他交不起。而且,有些不是很机灵的孩子,学校不愿意接受。
“那时我刚退休。”原三十铺镇中学校长孙学顺7月12日回忆,1999年夏天,王家玉找到他希望助其办所学校。
在孙的帮助下,1999年秋季在院内开设了一年级共27个学生,以后每年增开一个年级,到2004年共开设了小学6个年级。目前,学校开办了聋哑班,共178名孩子在内学习。
“但孩子难管,因为大多有过流浪的经历,缺乏家教。”孙学顺说。
另一位退休教师吴炳章看到孩子打饭不排队,他说了一句,孩子一把就将饭碗向他砸过去。
2004年底,孙学顺离开后,另一位退休教师李成将就任校长,发现一个普遍性的问题就是孩子们缺乏劳动锻炼,因为都是关在院子里长大的,农村同龄孩子会做的农活他们大多不会,而且有些孩子很懒惰,“早上不起床。”
王国清说,这几年社会上捐的衣服多了,有些男孩子怕自己洗衣服,就在晚上用脏衣服裹块砖头扔到院墙外,“你能不给他衣服穿吗?”
“孩子确实比一般的学生难管。”安徽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学生李峰暑期社会实践支教时发现,孩子上课讲话、打闹的都有,不遵守纪律的比较多。
随着年龄的增长,“早恋”的苗头出现。“去年寒假,我就发现了8对。”李成将说。
这位校长用了家长式的教育方式:“你们现在还小,什么都定不下来,如果以后他(她)到外面去遇到更好的,会把你甩了。”
他认为,这就是最好的教育方式,“我也承认我们的知识有限。”
“400元一个月到哪里找年轻人当老师?”校长李成将2005年之前在浙江一家学校当校长,每月工资是1000多元,他说,现在老师都是凭爱心在教孩子。
经费之困
今年4月5日,王家玉带三个残疾幼儿到北京看玻给孩子和护理人员安排好卧铺,这位老人睡到了座位下面的地板上。
“没有办法,能省下一分钱也是好的。”他说。现在,他担心的是,连每月400元的工资也发不出了。
2003年夏天,淮河洪水肆虐。王家玉的5000多只木制骨灰盒全部被浸泡作废,总价60多万元,厂房部分倒塌。
199张饥饿的小脸让王家玉几乎绝望。福利院以199个孤残儿的名义给安徽省民政厅厅长李宏塔写了一封求助信。后来,这199个孩子享有了每月91元的低保(现在是120元)。
“政府还是挺帮忙的。”
作为对福利事业的扶持,当时王家玉生产的骨灰盒送到殡仪馆就不愁销路。但是,2004年,颍上县取消了火葬必须在殡仪馆买骨灰盒的做法,骨灰盒厂彻底停产了。
媒体开始关注王家玉,一时间捐款达到了80多万。民政局和镇政府指定了三十铺镇财政所副所长王成军作为福利院的会计管理账目。
账目反映了福利院的经济危机:去年和前年两年的危旧校舍改造30万元,31个教师和护理人员工资25万多元,孩子的药费5万多元。这三项平均每年的支出是30多万元,孩子的书本费、差旅费还没有详细统计。
截止到今年5月,福利院的银行存款和现金共有58万左右。如果没有后续资金,现在的资金最多只能维持两年。
目前低保之外唯一的资金来源就是社会捐款,但也是越来越少,前年是86.6万,去年是35.8万,今年1到6月是9万多元。
不断增加的孩子
去年,福利院在大门口装上了一个白色的报警器。这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偷偷在夜间将孩子送到福利院的父母的。
“媒体报道之后,知道的人多了,有些不负责任的父母就想把有先天性缺陷的子女送到这里来。”王家玉说,像有些孩子唇腭裂、肢体残疾,家长不想要,但是智力正常,来了也要接受教育。
后来,对方有经验了,就在老远的地方把孩子扔下,报警器也不起作用了。
王国清说,2004年之后,夜间偷偷送来的残病孩子近30人,最小的只有7天。“我们听到孩子哭就出去,没有大人我们只好领回来。”
“送来了我们又不能见死不救。”王国清觉得很无奈。目前,有158万人口的颍上县没有一家福利院。
“颍上县目前没有兴办福利院的打算。”崔黎,颍上县分管民政的副县长,他在电话里表示王家玉是个人行为,他不想接受采访。
事实是,政府部门遇到难以处理的弃婴也开始送往王家玉的福利院。
今年春节过后,龙门派出所送过一个弃婴。3月29日,县民政局打电话让福利院过去领了一个没有耳朵的弃婴。今年6月,民政局又让领回一个有严重疾病的弃婴,后来死在医院。
王家玉说这几年各政府机关送去的孩子大约有二三十人。
针对“王家玉在某种程度也帮了政府的忙”这一说法,武永波说自己没权对此发表看法,“但民政局也帮了王家玉很多忙,一年几十万要不给他我们也可以做很多事的。”
“那怎么叫帮政府的忙?那是帮了一些家长的忙。”副县长崔黎说,王家玉的思想有点偏激,现在收养了很多不是颍上的孩子。
王家玉确实收养了很多外地的孩子,除了安徽省内的,上海、河南、江西的都有,最远的甚至还有青海的。
“送来了没法拒绝。”王家玉说。
“超能力”办学
另一个困扰王家玉的事情是,学校至今也没获批准,是所“非法学校”。
阜阳市民政局局长司学龙接受新华社采访时认为,王家玉创办孤残聋盲学校并未经过教育主管部门批准,至今没有取得合法办学资格,仍属于家庭办学,但收养200多名孩子却明显超过了其自身能力范围,与有关法规相冲突。
颍上县教育局成教股股长郭学义说,6个班级只有11名教师,师资不够且不够固定,而且没有固定的经费来源,按程序无法批准。
福利院老师黄正义认为县教育局不批准的理由是成立的,“教育局平时不来检查我们,不阻止教学,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了。”他说福利院下一步将申请建立一个特殊教育学校。
2004年的颍上县《关于王家玉收养儿童情况的报告》指出“学校具备了特殊教育学校的条件”。而且,作为一个158万人口的大县,颍上县至今没有一所特教学校。
“但民办教育促进法对特殊教育学校的标准没有明确规定,如何操作也是个难题。”郭学义说。
司学龙表示,虽然王家玉的个人精神非常值得推崇,但“超能力”的爱心行动到最后往往仍旧依赖于政府收拾“残局”,可能导致占用政府资源,使本该获得政府救助的群体反而得不到救助。
“颍上县孤弱聋盲学校”的牌子2001年就已做好,但一直没有挂到福利院的大门口,只是静静地放在办公室里。
(新京报 )
(责任编辑:卢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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