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谷子地”帮5位志愿军烈士“回家”(2图)

发布时间:2011-08-27 08:43 | 来源:新华网 2010年10月15日 08:00:09 | 查看:3215次

李红旗:“每张烈属证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

▲李红旗(左图左一,上图右一)在安慰找到的烈士家属。(李红旗供图)

  “我们总说缅怀烈士,到底该怎么缅怀呢?”李红旗说,“这事恰好让我碰上了,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至于周围的人怎么想,我觉得无所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些战士为国家做了太多事情,把生命都献出来了,我们不能忘记他们。”

  刘淼淼、李坤晟

  平头,黑黑瘦瘦,一件在任意路边摊都能淘到的T恤,37岁的李红旗站在那儿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河北农民。按他的说法,自己过去最自豪的只是不抽烟、不喝酒,和老婆从来不闹隔夜的别扭。但如今,他却是众多媒体笔下的当代“谷子地”。

  回到十几年前,李红旗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的生活有朝一日会和朝鲜战争联系起来。那部名叫《集结号》的电影,他曾经看了三遍。他说,每次看到谷子地歇斯底里地大喊“我给他们证明!我证明!”,就鼻子一酸。

  在那场保家卫国的战争中,无数年轻人跨过鸭绿江埋骨于白山黑水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没有像杨根思、黄继光那样被万人传诵,却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如画的战旗,换回了祖国的和平。

  40多年后,命运的机缘巧合让李红旗有幸与5位牺牲在朝鲜战场默默无闻的英雄结缘。在之后13年里,农民李红旗除了像往常一样种种玉米、跑跑运输、打打零工外,他走遍祖国大江南北、花费了大量金钱、受尽旁人的误会,只是为了帮助这5位素未谋面的英雄找到回家的路。

  “淘货”淘到烈属证

  事情要从13年前说起。1997年的一天,即将结婚的固城镇农民李红旗一大早就进保定城准备买点结婚用品。“那时候不正谈恋爱嘛,本来打算给她买几件衣裳。”但平素就爱在古玩市场淘货赚点外快的他在保定古玩市场上意外看到了5张1951年签发的革命烈士家属证明书(简称烈属证)。烈属证A4纸大小,上面写着烈士姓名、收件家属姓名、年龄、牺牲地点和埋葬地点等。发证单位是抗美援朝战争中著名的中国人民志愿军38军。和它们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份唁电,还有一本38军的《全军第二次作战会议记录》。

  38军──彭德怀笔下的“万岁军”,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的原型。连初中都没有念的李红旗当时并不能像如今这般在记者面前对这支朝鲜战场上的钢铁之师的英勇事迹如数家珍。他首先感觉到的是经济上的分量,“绝对能挣钱!”

  见猎心喜的李红旗用2500元的“巨款”买下了烈属证。他怕自己的老父亲心疼,一直把烈属证锁在柜子里。但后来,父亲还是发现了儿子的秘密。老爷子盘腿坐在床上,把这些东西对着光线看了很久,冒出一句:“这是烈士的东西,咱应该还给人家。”“还?这是我花钱买的,还指着这个挣钱呢。”李红旗觉得父亲是年纪大了,“脑子有问题”。

  “但我父亲说,哪有当父母的不想孩子啊。从1951年发下这个证,到1997年落到我手里,几十年过去了,儿子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父母该有多惦记啊!当时我刚结婚,确实不懂父亲跟儿子那种感情,生完孩子之后才知道。”说到这里,李红旗看了看在他身边玩耍的六岁的小儿子对记者说。

  一开始不以为然的李红旗终究没有拗过执着的老父亲,他决定试着寻找烈士的家属。“当时想,还证的事另说,但至少争取给人家带个口信吧。”按照李红旗的想法,第一个就找河北省磄河县烈士陈玉山的家属陈玉清。“都在河北嘛。那还不容易!”他没想到的是,这第一个家属就找了10年。

  屡屡被当成骗子

  烈属证上的地址是河北省磄河县铁佛堂村。想在河北就近找起的李红旗打了河北民政局和地名办公室的电话才发现河北根本没有磄河县。“他们该不是搪塞我吧。”他想了想,问对方要了个传真号,把烈属证复印件发过去。他寻思,人家看到烈属证复印件,就该相信他说的不是谎话,应该会认真帮他找。电话打了很多次,以至于对方一听见李红旗的声音就立刻挂断电话。

  2003年,北京的亲戚建议他去军事博物馆打听。军事博物馆的专家也猜不出答案。直到2007年4月,一位在北京做生意的朋友告诉他,在河北香河县有个铁佛堂村。结果让“比结婚还高兴”的李红旗跳了起来。

  李红旗立马拨通了铁佛堂村唯一登记在册的一家小学电话。但电话那头把这个陌生人当成了骗子。受挫的李红旗用起了笨办法,每天工作之余,就把香河县的电话号码的后3位变换组合,不停拨打。终于在2007年7月,接通了铁佛堂村一个厂里的电话。“我说我把烈士证复印件传真给你看看,我真没骗人。”对方接收了这个传真,就没了下文。几天后,正在地里干活的李红旗接到了电话。对方说:“我就是陈玉清。”李红旗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烈属证能卖多少钱早已不再提起。李红旗决定亲自去铁佛堂村把烈属证交给陈玉清老人。老人告诉他,哥哥陈玉山十几岁就和老父亲赌气离家,再无音讯。老父亲临终时还念叨这是个“逆子”。

  在香河,陈玉清把烈属证放在父母坟边号啕大哭“爹啊,哥哥不是逆子,是英雄啊!”。李红旗真切地感受到“这些烈属证在我这里只是收藏品,但是在他们亲人那里,每一张纸的背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几十年过去了,烈士的父母都不在了,但就算只是烈士的兄弟姐妹,在得到亲人的消息后都痛哭流涕,更别说他们的父母了!”他决定继续寻找另外4位烈士家属。

  “我们不能忘记他们”

  从找到陈玉清开始,媒体关注到了李红旗为烈士千里寻亲的故事。有了媒体的宣传和介入,事情容易了很多。2008年李红旗先后找到了北京烈士吕奎才和天津烈士李金树的家人,2009年他找到了重庆烈士周明星的家人。

  周明星的烈属证上写着四川省中贤县五燕区狮子村人,1951年2月在杨子山战斗中牺牲,25岁,家属周明发。

  当时,成都一家媒体表示愿意跟踪采访李红旗寻找四川籍烈士家属,并承诺赞助从来没有到过南方的李红旗差旅费。条件是如果没有找到这位烈士的家属,就把这张烈属证赠送给当地的一家私人博物馆。带着妻子上路的李红旗到了成都,住进对方指定的宾馆。直到第二天下午,对方才告诉他,赞助的事没了,让他回河北去。李红旗急了,身上也就2000块钱。“付了宾馆钱后,我大概连买火车票的钱也不够。”晚上,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他在宾馆看电视,专找新闻看,记下了3个本地电视台的热线电话。

  没有找到赞助,但李红旗的千里入川为烈士寻亲的故事立马成了新闻。后来,成都电视台的《平安成都》栏目答应支付他3000元左右的往返路费和住宿费。条件是独家采访。在当地媒体、民政局、公安局的大力协助下,经过在川渝群山中的长途跋涉,李红旗终于见到了实际住址在重庆万州的烈属周明发。

  “当时还有别的报社记者打电话来,我告诉他们我答应《平安成都》独家采访了。他们有点不高兴,也有人跟我说他们也可以给我出路费,给我5000元、8000元。我没答应。我真不是为了钱来的,只要能找到烈士家人,比什么都好。”

  李红旗最大的遗憾是2007年4月,自己的父亲就去世了,没有看到自己按照老父亲的意愿把一张张烈属证送到烈士家人手中。

  “我们总说缅怀烈士,到底该怎么缅怀呢?”李红旗说,“这事恰好让我碰上了,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至于周围的人怎么想,我觉得无所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些战士为国家做了太多事情,把生命都献出来了,我们不能忘记他们。”

  名人李红旗

  现在的李红旗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从2007年开始,他已经接受了河北日报、燕赵都市报、中国青年报等多家媒体的采访,并且被提名为2008年感动河北候选人。

  如今面对记者的采访,他早已轻车熟路。李红旗告诉记者,今年5月,他接受了凤凰卫视的采访。过一阵子,他还将做客“鲁豫有约”录制节目。说着他从一个蓝色的旅行包里拿出了一张A4纸,上面列着20多个对他做过采访的电视栏目名单。

  李红旗很自豪地告诉记者,除了接受多家媒体的采访,自己还参与拍摄了一部电影。今年8月7日央视播出了以他为主人公的纪实电影《回家》。而今年年初,央视电影频道“爱电影”栏目组跟他联系、说要给他拍电影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相信。

  “4月28日开始拍,共拍了4天。拍好了组长不满意,又找了专门演电影的演员重拍。”对此,李红旗坦言是因为自己的演技不好。“没法子,咱再怎么演也赶不上演员啊。”拍这部电影李红旗得到了1000元的报酬,并签了授权书将版权给央视。

  当被问到是否嫌这个数目太少的时候,李红旗憨厚地笑了:“这个栏目又不是以盈利为目的的,钱给多了也不合适啊!再说,我也没想过要有多少收益,就算给自己增加一次特殊的经历吧。”

  曾几何时,李红旗最远只到过100多公里外的北京,那是去打工。9月初,他和爱人被贵州卫视请去做司马南主持的一个访谈节目,生平第一次坐了飞机。他爱人说,“飞机坐起来也晃晃的,有点像大巴。”

  出了名,未必有利。虽然现在除了种玉米、跑运输,李红旗的日常生活又多了一个接受媒体采访的活儿,但他的经济条件却没有什么实质性提高。有媒体报道,李红旗为了替烈士寻亲,已先后花了2万块钱。记者向李红旗求证是否属实,他偷偷告诉记者说,实际不止这个数,他一共花了3万多。隐瞒真实的数额是因为“怕媳妇儿跟他打架”。

  “我也不是说他这事不对,每件事都有利有弊。”当被记者问到自己对丈夫做好事的看法时,李红旗的爱人徐艳华半开玩笑地说,“人民是需要他这样执着的人,不想要冷血动物,可我就不喜欢他这样刨根问底翻旧账的人。”虽是这样说,但不难看出,徐艳华为自己的丈夫感到骄傲。“他这个人就是很固执,只要是他觉得对的事情,就会坚持做到底。”

  但李红旗说,周围有很多人不理解他。“有人问我忙活这个干嘛?他们觉得光出名、上报纸上电视有啥用啊?也没见带来什么效益。也难怪,人跟人的思想不一样嘛,对待这个事情的态度也不一样。”

  李红旗告诉记者,广东已经有不少好心人在帮忙寻找最后一名烈士陈武昌的家属陈王氏。但名字过于模糊,地名也不能确认,希望非常渺茫。他准备在秋天地里的活干完后,就南下广州。

  “如果找不到打算怎么办?”

  “那我就把这张烈属证捐出来,但到底是捐给军事博物馆还是广东博物馆,我还拿不定主意。你有建议吗?”李红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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