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树遇难的6位志愿者(4图)

发布时间:2010-11-24 08:14 | 来源:网易 2010-11-22 14:35:21 | 查看:6920次

  选择重返玉树是因为一个惨烈的事实。在过去的半年多时间里,因车祸而亡的玉树志愿者就有6人,伤者8人。平均一个月,就有一位志愿者遇难。

  11月17日,震后217天,从普赞达吉山上俯瞰玉树,那些星星点点的蓝色屋顶,是灾区群众仍在居住的帐篷。

酥油灯爱心之家里的孩子们。

刘功成睡在学校的板房里,裹着厚厚的军大衣还会觉得冷。

妻子在医院陪着在为灾区群众送物资路上出严重车祸受伤的玉獒。

  冬日玉树重生背后

  特派记者 汪再兴 摄影 贾代腾飞 发自玉树

  选择重返玉树是因为一个惨烈的事实。

  在过去的半年多时间里,因车祸而亡的玉树志愿者就有6人,伤者8人。

  平均一个月,就有一位志愿者遇难。

  11月14日,奔西宁。刚从玉树开车下来的宁夏志愿者刘志再三劝诫我们,“这个冬天,不要坐车去玉树,实在太危险。”她害怕是因为,她的好几位志愿者朋友死在上玉树途中的车祸中。

  但我们仍要上玉树,震后玉树的第一个冬天究竟是什么样子,志愿者付出巨大伤亡背后究竟改变了这座小城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需要我们去寻访。

  11月15日晚6点,西宁到玉树,800公里,13个小时,这是文成公主的进藏路。

  车过巴彦喀拉山,气温骤降,我用指尖可以轻易地在车窗上划出道道冰痕。我知道,快要到玉树了,这么冷的天,玉树的孩子们还好么?

  刚发生地震的时候,我曾来到过这片土地,这里的人们纯朴、自然而且迷恋神话。高原反应让我昏沉沉地睡过去,梦中的玉树还停留在震后的那一刻,夜晚,救援时挖爆的气罐让小城四处火光冲天,人们将遇难者的遗体运往山上的寺庙。

  2010年4月14日7时49分,那一刻,玉树发生7.1级大地震,高原小城顷刻化为废墟,2698人遇难。到今天,已经过去221天。

  11月16日上午7点,我们被司机叫醒,玉树到了。

  此时的玉树,宁静、寒冷、四周无光。夜色隐蔽了这座小城,我们内心迫切地想知道这座城新的变化,我们顶着风寻找着此前熟悉的地标,比如格萨尔王广场和县城中心的那匹小铜马。

  黑暗中,我们借着微光看见几个人影在远处晃动,在黎明降临的那一刻,我们想知道,玉树、玉树的志愿者、玉树的孩子、玉树的一切一切,你们还好吗?

  玉树在寒冬里生长 汉藏志愿者用生命唤醒冰封小城

  特派记者 汪再兴 摄影 贾代腾飞 发自玉树

  在很多人眼里,玉树的时间似乎被这个寒冬给冻住了,没有变化, 没有重生。

  在县城的制高点——结古寺,玉树县城最大寺庙里的闹布阿卡(僧侣)会说,他常常站在结古寺的神山上俯视县城,他没有发现县城有什么变化。

  闹布阿卡说的自然有他的道理。

  2010年11月16日上午8点的玉树,地震后的216天,在县城损毁最严重的三岔路口,此前在救援时屡屡被摄进电视镜头的三江源酒店依旧保持了它在地震发生那一刻的样子,一根摇摇欲坠的钢筋顽强地挂在朝向街面的窗户上。

  站在三岔路口,向北走红卫路,向南走民主路,无论你选择哪一个方向,除了板房帐篷外,你见到更多的是一片废墟。

  这个冬日的县城,气温可以降至零下二十摄氏度,除学校以外,所有建筑停打地基。在昔日这个最热闹、倒塌也最严重的地方,你无法找到一处开工的建筑物。

  三江源酒店对面,一个四川人开了家海川饭店,说是饭店,其实更像成都人说的“苍蝇”馆子,顾名思义,饭店小得只有苍蝇才能飞得进去。

  此时,老板唐明江很不情愿地被老婆龙文琼从睡梦中吵醒,他不愿意这么早开店的原因有很多,一是冬天的玉树缺电,这不是海川饭店一家的问题,县城几乎所有的街区白天都在限电。“这么早开张,有生意么?”二是缺水,唐明江不得不到隔壁别人家打的水井挑水,挑一次水50元,不二价。

  唐明江喜欢自言自语,通过他的指指画画你可以知道,玉树的冬天对这个普通的四川男人来说,有多么难挨。

  这种描述很容易让人产生沮丧的感觉,地震后第一个冬天的玉树,真的没有变化吗?

  “这么冷,孩子怎么能不穿鞋呢”

  玉树的变化从一个藏族女孩毛拉苏莫的笑脸说起。

  11月16日下午,玉树赛马场的一处帐篷内,矮桌上煮着藏茶,煮沸的茶水冒出阵阵热气。小姨卓玛慢慢地擦拭掉5岁女孩毛拉苏莫额 头上的汗,孩子感冒了。

  这些天,由于天冷路远,家人不愿让毛拉苏莫去赛马场的酥油灯儿童之家上课,酥油灯儿童之家是一处志愿者组织开办 的学前机构。

  这让女孩很不高兴,她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甚至对家中最疼爱她的奶奶。

  一旁手捻佛珠的奶奶对女孩的妈妈扎西说:“如果尼玛老师在,就好了。”

  奶奶说的尼玛老师是一个山东来的志愿者,高个子的大男孩,叫刘功成。他说,为了方便和藏民沟通,给自己取了个藏语名字,尼玛求求,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小小的太阳”。

  那天下午,这个叫“小小的太阳”的志愿者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温暖着这个藏族家庭, 你无法想象一米八个子的男孩是如何尝试用各种方法让女孩毛拉苏莫重新微笑起来的。

  他会将女孩搂在怀里,耐心地用手中的毛绒玩具逗女孩发笑,或用自己的手,心疼地揉捏着女孩的小脚丫,并对小姨卓玛说:“这么冷,孩子怎么能不穿鞋呢。”

  这次,刘功成还带来了他之前给毛拉苏莫在儿童之家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咧着嘴微笑,这是她少有的微笑。奶奶措毛很喜欢这张照片,她不断翻看照片,也不断对刘功成说藏语,“恰仁”。这句藏语的意思是,“谢谢”。

  连小姨卓玛都觉得,刘功成不仅成了女孩毛拉苏莫最亲近的人,也成了这个藏族家庭向前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把孩子放在这里最安全,也不用交费”

  震后,玉树州上的赛马场成了小城里最大的灾民和搬迁户安置点。刘功成服务的酥油灯儿童之家接收了赛马场附近279个牧区的孩子,它是赛马场上最大的和唯一不收钱的儿童学前机构。

  在酥油灯儿童之家呆上一天,你可以见到这些变化。

  11月17日一大早,刚从拉萨转神山回来的父亲扎西就把孩子乌有拉姆带到儿童之家来,出 现在他眼前的是,两部彩色的滑梯,一个五彩转轮,还有很多木马玩具。乌有拉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小朋友和如此漂亮的学前机构。

  乌有拉姆怯生生地张望着这个全新的地方,此前他脑海里最新奇的事情是和父亲去转神山。他用藏语说:“神山很大,要转很久才能出来。”

  乌有拉姆发呆的时候,一个叫毛旺的女孩过来拉他的手,毛旺汉语讲得很好,她喜欢结交新朋友,她会主动地当起藏语小翻译,告诉记者这个孩子叫什么,喜欢什么。

  作为父亲的扎西对这里也非常放心。他说,这里是全封闭教学的,把孩子放在这里最安全,也不用交费。

  另一个藏族母亲把孩子放在这里的理由是,这里教学质量好,在这里读书的孩子可以直升县里的小学。

  “以前一天洗一次澡,现在几个月洗一次”

  刘功成说,如果没有酥油灯儿童之家,这些牧区的孩子就像草原上的羊群被家人放养。

  在玉树,你随处可见,一些没有上学的孩子在垃圾堆和震后废墟里肆意打闹。刘功成还提醒我注意,酥油灯儿童之家的孩子发生的另外一些细微变化。

  由于牧区天气寒冷,孩子们的鼻子下总挂着鼻涕。而现在儿童之家的孩子知道,其他小朋友都讲卫生,“他们学着自己擦鼻涕。”

  这些细微的变化不仅对孩子,还对于志愿者刘功成。

  我问刘功成,来玉树做志愿者后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改变?

  “以前灾区野狗追着我满街跑,现在我拿起石头追着流浪狗满街跑。”

  “以前我要一天洗一次澡,现在几个月洗一次澡。”

  这些琐碎的变化是目前这个男孩能想到的全部,如果你还要追问他为什么来玉树做志愿者,他会说:“你怎么也问这么俗的问题”。

  “数量不多,所以要给最需要的人”

  2010年的这个冬天真的很冷,在胜利路边,一瓶尚未被人喝完的冰红茶被遗弃在石凳上,你可以见到瓶子中的水被冻成冰絮状。

  第二个有关变化的故事发生在玉树红卫路社区内。

  在这里,两个女孩正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对身有残疾的藏民欧周,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她们是来自香港的双胞胎林家慧、林家欣姐妹。这是双胞胎姐妹作为志愿者第三次回到玉树,这次来的目的是,调研震后玉树的第一个冬天,究竟有多少家庭缺乏过冬的燃料?

  在玉树,藏民过冬燃料大部分是晒干的牛粪。这对双胞胎手中可以动用的资源是香港一慈善机构提供的400户燃料补助,“数量不多,所以要给最需要的人。”

  在社区干部根秋看来,志愿者帮扶是政府补助外一项很好的补充,一些牧民因为不是城市户口无法享受到低保。但根秋觉得,这些志愿者问的问题实在是太琐碎了。

  那天,在红卫路社区里,姐姐林家慧不厌其烦地问欧周,年龄多大,家里的子女情况如何,双腿残疾是地震造成的吗。

  这样的询问,姐姐林家慧要持续十几分钟,不仅是问,还需要老人提供一系列的证明资料。

  妹妹林家欣则在一旁观察,她看见这个家庭的冰库里还有肉,架子上晾着羊皮……她说,这个家庭不像开始想象的那么糟糕。

  “也许过了这个冬,孩子就会有救”

  双胞胎姐妹给予别人爱的同时,她们也被一些事所感动。

  在赛马场一处帐篷外,林家欣发问,抱孩子的女人仁吉回答。

  仁吉说,家里很困难,孩子也有病,医生对她说,孩子抱回去就不要再来了,只能活几个月。

  现在,这个女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每天抱着孩子,孩子的奶奶则天天到玉树最大的嘉那嘛呢石经城转经给孩子祈福。

  “这个孩子已经活过了医生所说的时间,也许熬过这个冬天就会有希望。”女人仁吉想。

  林家欣有些伤心,她能做到的就是帮助女人度过这个冬天,她让藏语翻译青梅告诉这个女人,“到时候有人会打电话给你,你去领燃料。”

  仁吉很高兴,她不断朝林家欣点头微笑,不断对邻居说,“恰仁,恰仁。”(谢谢)

  一旁的我问藏族翻译青梅,仁吉的孩子生病了,她为什么不伤心呢?

  青梅想了下说:“也许,她的悲伤是藏在心里的,也许过了这个冬天,她的孩子就会有希望。”

  “我要改变他的人生”

  第三个有关改变的故事发生在玉树孤儿学校内。

  11月18日,在孤儿学校里,地震后胡锦涛总书记题写的“新校园,会有的!新家园,会有的!”12个黑板字被复制到学校最显要的位置上。

  志愿者刘功成说,这是玉树州收获外界爱心最多的一所学校,这让同样搞教育的他很是羡慕。但得到的爱越多并不意味着这里就没有苦恼。

  在这所学校支教的广东女志愿者刘晓芳说,孤儿学校的名气很大,所得到的外界物资就多,一些单位捐赠,都希望拿孩子来当排场,搞多了,这里的孩子也麻木了。“孩子的眼神告诉我,他们不知道这些爱从哪里来。”

  那天上午10点,刘晓芳边说边改考卷,成绩不是很理想,她教的这个班学生成绩最高85分,最低是个位数,平均只有26.9分。

  志愿者程宁也很生气。她说,今天她不上课了,准备让这些孩子好好反省。“为什么老师一直教,孩子就是没有听进去。”

  板房里,几个女志愿者互相抱怨着自己班上的学生,这样不听话或者那样调皮。这样的生气时常会在她们中间发生,其中只要有一个老师提到某个孩子的新变化时,怒气又会很快平息下去。

  那天不知怎么了,志愿者包婷婷突然很高兴地对其他志愿者说,她教的一个叫宫扎的藏族小孩既不会写汉字也不会读汉字,但这个小孩竟然能把《夜泊瓜州》的古诗给默写下来。

  “怎么写下来的?”一个老师问。

  “也许他把汉字当图形一样凭记忆硬画下来的吧。”包婷婷回答。

  这片神奇土地带给孩子们的独特天赋总能给志愿者们惊喜,包婷婷当场宣布:“我要好好教这个孩子,我要改变他的人生。”

  那些微小改变背后有志愿者付出年轻生命

  “这和奶奶天天转玛尼石堆有关” 第四个有关改变的故事则发生在玉树城外的拉塘草原。

  如果没有志愿者,家住草原上的6岁小孩丹增巴丁可能会死于先天性心脏病。

  但在亲属陈林看来,丹增巴丁能遇上志愿者,完全是因为天上的神看到了他奶奶昂拉姆这些年为孙子做出的努力。

  在14天前,每天上午的7点,53岁的昂拉姆会带着孙子丹增巴丁到离家最近的歇武寺,去转玛尼石堆(刻着佛经的石堆),要么,她们会选择到自己家背后的神山去转山。

  老人会指给我看,就是那座山,山高耸入云,山势有着神奇的变化,她边说边用手比划,山顺着老人的手势就这样一圈圈地转了上去。

  在家里,昂拉姆会替孙子念六字箴言“唵嘛呢叭咪吽”,按佛经的解释,“唵”字可以理解为佛部心——念此字时要身、佛相印,身、口、意与佛联成一体,才能有所成就。而“吽”是金刚部心,祈愿成正果的意思。

  但昂拉姆发现,孙子丹增巴丁越来越瘦弱,哭的时候或者说话时会喘不上气来。

  由于家庭贫困,昂拉姆除了哭就只能祈求她所相信的神、佛、菩萨,这里的人们相信神话,崇拜自然。侄女陈林说,“否则能怎么办呢?有心无力。”

  14天后,一个叫玉獒的藏族志愿者找到了草原上的这个家庭,并且带老人和丹增巴丁上北京寻医。

  短短14天改变了昂拉姆和丹增巴丁的命运。

  老人昂拉姆第一次去北京,回家后的昂拉姆常常对邻居说,北京很大,到处是很宽很宽的街道。最令她高兴的事情是,孙子丹增巴丁的先天性心脏病也被北京的医生治好了。

  现在昂拉姆的梦想是,孙子能在她死前去一所学校读书,在她看来,如果孙子不读书,那么未来就可能是一个放羊人,“我不希望他去受草场上的苦。”

  在我回去的路上,藏语翻译巴久说,这难道不是上天的神看到了昂拉姆的努力么,否则好心的志愿者为什么会偏偏选中她。

  草原上的人们坚信这些志愿者是上天的神派往人间的好人。

  “你可以念经,也可以做些实际行动”

  最后一个“变化”的故事发生在那个说玉树最没变化的阿卡闹布身上。闹布没有意识到,他自身也在悄悄地发生着改变。

  闹布的改变源于一个得白血病的汉族女志愿者,她叫刘志。

  如果没有地震,闹布每天的生活会很固定,上午九点钟,他起床到神山上的结古寺去念经,念上一天经后就去休息,偶尔他会抬头望一望神山上另一处新建的寺庙,这座结古寺未来的寺庙将带有明显的萨迦派标志,寺庙围墙将用红白黑三种颜色涂成彩条状,分别象征着文殊菩萨、观音菩萨和金刚手菩萨之智慧、慈悲和力量。

  地震改变了这一切,也改变了闹布以前的一些观念。地震后,闹布看见一个叫刘志的志愿者在巴塘第一所希望小学——拉吾尕小学扎根下来,刘志给孩子们带衣服、弄帐篷,并且支教。

  有一天,闹布还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刘志是个白血病患者。尽管,闹布不清楚白血病究竟是个什么病,但他知道这种病会死人的。顿时闹布觉得,瘦弱的刘志变得高大起来,“她算是一个活菩萨吧。”

  最近,闹布总喜欢对寺庙里的其他阿卡说,“以前我们这些和尚认为念经是唯一可以做的,但刘志教我们,其实和尚也可以用实际行动来帮助别人。舟曲受难,刘志说去就去,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们要向她学。”

  其实闹布不必自责,这次地震中,结古寺的僧侣们就成了玉树地震后重要的一支救援力量。

  每天闲暇的时候,闹布会给已经返回宁夏的刘志发短信。短信只有短短几行字,“天冷了,你还会回玉树么,你的白血病好了点没有,如果病复发了请告诉我,我让和尚们给你念经”。

  这里的人们大多相信神话,总是告诉我们,要向善,否则死后要到一个很惨的地方。

  一个志愿者帮助过的藏族阿妈送我一条白色哈达,她说,你们是天神派来的好人。

  在对志愿者的采访中,我十分想清晰地去追问,你为什么上玉树来?我发现,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说法,但直到有这么一天,志愿者刘志给我看一条短信,短信上说,“善,人之本性”。正是这条短信让刘志也让我找到了和藏地神话共通的那些道理。

  这些改变是以生命为代价

  说了那么多的故事,你会发现,由志愿者带来的微小变化开始在玉树和玉树人的心中蔓延,蔓延到那些政府无法关照到的角落。尽管这种变化微小、缓慢,但所幸它依旧向前。

  但这些变化的背后是一个惨烈的事实,是这些志愿者付出的年轻生命。

  6月11日,格桑花西部助学创始人张亚莉发生车祸死亡;10月27日晚,玉树发生志愿者死伤最惨烈的车祸,3死2伤,死者杨浩是一个90后。

  通过公开报道,我们搜集到在玉树死亡的志愿者名字有,杨代宏、张建华、张亚莉、曾敏杰、布桑、杨浩。

  伤者的名字是,志愿者王爱民、周朝立、马宏伟、陈涛、王瑞、玉獒、风云和小莉。

  如今已经回到宁夏的玉树志愿者刘志依稀记得,有一天在玉树,她和别人谈论死亡的话题。

  那天是一个黄昏,她和志愿者阿木路过玉树城外的文成公主庙,刘志突然转身认真看着阿木说:“哪天如果我死了,你就把那条,就是你上次替我求神求来的那条经幡,挂到山的最高处。”

  “你说是哪个山,哪个?”阿木问。顺着刘志的手势望去,阿木望着山尖,他听见文成公主庙前那漫山遍野的经幡被风吹得呼啸啸地响。

  刘志用手指着一侧的峡谷尖尖地说,“至少要比那个高”。

  回过味的阿木说,“你说什么死啊,不准说死”。

  “嗯,我只是说说。”刘志说。

  那天的阳光如同往常一样从公主庙的东侧扫到西侧,扫过山上那些五彩的经幡,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消失在狭长的峡谷中。

  尾声——

  总有些温暖,陪我们走出悲痛

  若不是隆起的肚皮出卖了女人达哇永尕(读gǎ音),她可以把这个秘密瞒得更久。因为丈夫玉獒对她说,他是一名志愿者,很忙,要照顾很多穷苦的人。

  我问达哇永尕,为什么不对玉獒说你怀孕了?她说,“玉獒太忙了,我觉得他可能不会有心情去分享,我怕我会失望,会难过,就没告诉他”。

  如今住在西宁红十字医院1702床的玉獒,马上抓住妻子达哇的手说,你又乱想了,怎么可能呢。

  玉獒的伤就是今年10月27日在玉树囊谦县那场车祸造成的。这场在玉树当地众所周知的车祸造成了3名志愿者死亡,2名志愿者受伤,被送进医院的时候,玉獒昏迷不醒。

  很多当地人以为这个成天免费送衣服、送饭的男人死了。玉獒说,如果没有妻子的阿妈天天到结古寺下的经城去给他转经筒,也许真的就那样死了。

  “可能上天觉得我该休息了吧,所以才让我躺在这里天天休息。”玉獒自说自话后又闭上眼睛,他喜欢拉着妻子达哇永尕的手入睡。

  下个月,达哇永尕就要生孩子了,玉獒的第二个孩子。

  11月18日下午,在进入玉树州的必经关卡前,一个开车路过玉树的外地司机看见路口新立起一块公益广告牌,广告牌上写着,“总有些温暖,陪我们走出悲痛,总有些力量,陪伴我们重建家园。”

  香港双胞胎三进震区

  “这是一场噩梦,我们要让现实的阳光照进来”

  特派记者 贾代腾飞 摄影报道

  如果没有地震,玉树应是天高云蔚,雪山弥望;牧人赶着牛羊,藏獒守着家园。热情好客的康巴人,笑托云彩,爱撒草原,斟一杯青稞酒,敬远方来的客人。

  然而,地动山摇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林家慧、林家欣,这对来自香港的80后双胞胎姐妹,在地震后三进玉树,100多个日夜里坚持,守望,尽她们最大的力量去抚平地震带来的伤痛。

  这里不是幼稚园

  去玉树,做义工。

  震后三天,姐妹俩背着家人,做了这个决定。

  辞掉文员工作,来到广州的外婆家,悄悄买了去西宁的火车票。

  4月21日,拖着大包小包的衣物和药品,姐妹俩踏上了西去的火车。为了把钱更多地用在灾区同胞身上,她们打消了坐飞机和买卧铺的念头。

  30个小时,3000多公里,林家欣清楚地记得,出发那天下着暴雨,她和姐姐全身湿透蜷缩在车厢连接处,狼狈不堪。

  前路,一切未知。但这条路,她们铁了心要走到底。

  抵达西宁,转乘汽车到玉树。

  此时,高原反应像只无形的巨手,要钳住所有救援者的咽喉,一旦出现严重反应,就必须撤退。

  姐妹俩幸运地“躲过一劫”。

  下车的那一刻,灰尘蔽日,房屋倾倒,人烟稀少,玉树一片死寂。

  在当地志愿者的介绍下,她们被安排烧柴煮大锅饭给灾区同胞吃。

  她们哪儿干过这活,正在迟疑时,一个男志愿者狠狠白了她们一眼,破口大骂,“你们滚!这里不是幼稚园……”

  “请不要小看人。我们只是想到适合自己的地方帮忙,尽最大的力量。我们没有把灾区当游乐场。”她们噙着泪水说。

  随后两个月,她们到赛马场爱心学校当老师,还和爱护动物组织一起给灾区流浪狗发狗粮。

  “你知道吗,灾区同胞太苦了。好像一场噩梦,我们要让现实的阳光照进来。”

  要给自己一个交待

  6月22日,姐妹俩回到香港,寻求募捐。

  家里人也知道了她们的决心。亲戚朋友们都行动起来,帮忙筹钱募物。

  短短一个月,她们筹到了满满一卡车衣物,有些是名牌,有的连标签都没剪。

  可怎么运过关呢?

  海关的朋友告诉她们,这么多衣物,申请过关手续至少得一个月。

  灾情不等人!

  最后,很多义工都来帮忙,硬是每人一包,扛过去了。

  7月15日,姐妹俩带着从香港募集来的物资,重返玉树。

  她们把每天拍的照片,写下的文字,整理好后按时上传到网站上,回馈香港的爱心人士。

  “一些香港朋友看到灾区孩子穿上自己捐的衣服,在镜头前开心地笑的照片,眼泪都流下来了。他们没想到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还能看到那样纯净的笑容和眼眸。”

  林家欣想起,在第一次进玉树的前夜,她在博客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不能白白浪费生活给予我的使命,一定要给自己一个交待,不惜辛苦和牺牲……”

  在那一刻,她们收获了更多,比如生而为人的价值。

  寻找真正需要温暖的人

  转眼玉树的冬天就要来了。

  10月6日,姐妹俩在西宁和NGO组织香港乐施会取得了联系。刚好乐施会有个为贫困受灾群众送过冬燃料的项目。

  8000袋牛粪,400户家庭,姐妹俩要确保燃料能发放到真正需要的受灾群众手中。

  除了她俩自己掌握的家庭外,还有当地NGO组织和政府提供的名单。

  姐妹俩按每个社区至少百分之二十的比例,随机家访,记录信息,拍照留底。

  家访量不小,不觉得繁琐吗?我问。

  你感受过那种钻心刺骨的冷吗?会让人绝望的。20袋牛粪,能帮他们度过最寒冷的时候。林家慧认真地说。

(责任编辑:孙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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