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1-08-26 11:37 | 来源:光明日报 2021年08月26日 04版 | 查看:620次
塞罕坝机械林场内的望海楼。 新华社记者 牟宇摄
塞罕坝机械林场风光。新华社记者 金皓原/摄
8月的塞罕坝,林海苍翠,绿草如茵,野花争奇斗艳。“美丽高岭”散发着迷人魅力。
在塞罕坝机械林场不同位置的高山之顶,挺立着9座人工值守的望火楼。这些望火楼也被称作“塞罕坝的眼睛”,它们与塞罕坝的地面巡护、视频监控、探火雷达等一起,共同守护着这片人工林海的安全。
望火楼里的瞭望员一般由夫妻担任,被人们形象地称为“夫妻望火楼”。刘军、王娟夫妇,就是其中的一对。他们起先在地处偏僻的防火检查站担任护林员,后来又到林海深处的两座望火楼担任瞭望员,前后23年与寂寞相伴,与孤独为伍,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默默守护着百万亩林海,把忠于职责刻入生命年轮。他们的人生,如同林海里的棵棵松树一样挺拔而坚定。
“知道不好干,但总得有人干”
交道口地处海拔1800多米的山梁顶部,两条公路在此交汇。因地处要冲,林场在此设立防火检查站,检查过往车辆,提醒来往行人。
交道口检查站最初只有三间平房、一根木杆,方圆十里不见人烟,是林场最偏僻的检查站。一人驻守怕危险,两人驻守闹矛盾。1998年,林场决定效仿夫妻望火楼,在此设立夫妻检查站。
那年,已经在防火队工作了六年的刘军才28岁,孩子刚满3岁。“我到检查站轮驻过,知道不好干,但总得有人干。”在林场领导为选人发愁之际,刘军主动请缨,和妻子王娟一起驻守检查站。
检查站的工作十分枯燥。过往每一辆车、每一位行人,刘军都要仔细检查有无打火机、火柴等野外用火工具,仔细叮嘱大家这片林子来之不易。
检查站的生活难,最难的是吃水。没有水井,吃水都靠刘军到山涧里挑。1998年冬季的一天,雪大路滑,刘军挑水返回时在山坡上摔了个脸朝地,水桶顺着山坡滚下沟。看到浑身泥土、脸有血痕的丈夫,王娟心疼得直掉泪。从那天起,爱美的王娟十天半个月不洗一次头,夫妻俩冬天全靠吃雪水度日。来年开春,夫妻俩咬咬牙买了头毛驴来驮水。
检查站的日子寂寞,没有电视和收音机,刘军连糊墙的报纸都能读上几遍。时间长了,一间小屋,二人对坐,相顾无言。工作全年无休,夫妻俩只好把三岁的女儿送到内蒙古的姥姥家。孩子的几张照片翻了又翻,但又怕翻多磨坏了,最后还是装在信封里收起来,实在想得厉害,才拿出来看看。
检查站的日子更是险,除了野兽毒虫,最怕的是生病。1999年冬季的一个下午,王娟感觉肚子一阵阵绞痛,但怕丈夫担心就一直强忍着,到了后半夜,她疼得直冒汗,刘军察觉出事了,抄起电话向林场求助。雪大山高,坡陡路滑,救护车上不去。最后林场出动推土机,在最短的时间内推出一条行车道,从检查站到医院20公里的山路,当地唯一一辆四驱越野车一路飞奔把夫妇俩送到乡卫生院。“再晚半小时,阑尾就破裂了”,刘军至今都记得手术后医生说的话。
“每次瞭望时看到漫山遍野的林子,我们都觉得很欣慰”
今年51岁的刘军是塞罕坝的“林二代”,从小在林海中长大的他,对于林子有着很深的感情。2008年,按照林场的安排,他和妻子王娟一起来到位于小光顶子山的望火楼担任火情瞭望员。
塞罕坝的防火期分为春、秋两季,春季防火期从每年的3月15日到6月15日,秋季防火期从9月15日到12月15日。
防火期内,从早晨6点到晚上9点,15个小时里,瞭望员们以每15分钟一次的频率向林场防火指挥部通报林区情况。从晚上9点到第二天早晨6点,则需要每隔1小时报告一次。13年来,夫妻俩一人值守前半夜,一人值守后半夜,他们在望火楼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塞罕坝的百万亩林海凝结着三代塞罕坝人的心血,林海的安全牵动着瞭望员的神经。“特别是在防火期,有时候梦到着火了,电话却打不出去,身体突然一颤就急醒了。”王娟说。
望火楼在远离人烟的高山山顶,不仅居住条件简陋,生活上更面临着各种难题。
首先是吃水难。2015年之前,望火楼上的吃水都是由消防车从山下送到山上,再用简易的水窖储水,一车水吃一年。后来林场改为按春秋两个防火期各送水一次。一次变两次,即使这样,两口子也不敢放开了用水,洗菜拖地都是用山上化的雪水。
除了吃水,用电也是问题。刚上山的时候,望火楼里靠点蜡烛照明。后来,林场设法在楼顶安装了桌面大小的一块太阳能板,望火楼里才通上了电,但豆大的灯光只能持续三四个小时。很多个夜晚,他们都在黑暗中度过。
解决了吃水、用电问题,摆在夫妻俩面前的还有出行难题。从小光顶子山望火楼到最近的姜家店乡有20公里,全是难走的砂石路。平常,刘军每隔10天会骑摩托下山一趟采购生活用品和耐储存的蔬菜,往返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慢的时候则需要四五个小时,林场也会不定期为他们送来补给品。但是遇到冬天下雪天,山高路滑,林场的补给只能送到梁下,夫妻俩再从梁下一点点往山上背。
最难熬的还是寂寞。“单调、孤独、寂寞,那种感觉只有真正体验过的人才能知道。”王娟说。望火楼最初没有电视和报纸,火情报告电话是他们与外面世界的唯一“连接”。借助这部电话,他们与林场防火指挥部保持联系,或者几个望火楼之间互相问候,通报情况。
不分白天黑夜,夫妻俩常年待在山上,有时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一个人。刚上小光顶子山望火楼时,两个人有时还吵吵架,后来,连架都吵不起来了,彼此学会了宽容,一同对抗寂寞。
“望火楼上的生活不容易,但是每次瞭望时,看到漫山遍野的林子,我们都会觉得很欣慰。”刘军说。
“伴随这些林子长大是我们最大的荣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夫妻俩的瞭望工作从未懈怠。在多年的瞭望工作中,夫妻俩不断琢磨,渐渐摸索出一套“火情鉴定经验”:草燃烧是白烟,树燃烧是黑烟,雾起来发散没“根”,树草燃烧有“根”……
为了守护这片林海,两口子几乎与朋友聚会绝缘,婚丧嫁娶人情往来,他们也多数缺席。女儿从小就被送到了姥姥家,到10岁时才被接回到围场县上学。望火楼的工作不能有丝毫马虎,他们无暇顾及孩子,只能把她送到县城的寄宿制学校。学校放假的时候,孩子要么待在学校,要么到亲戚朋友家去,他们最长有近两年没见到女儿。
随着时间的推移,望火楼的工作生活条件也在逐步改善。2011年,林场给他们配备了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夫妻俩才多了一些精神食粮。刘军特别爱看央视新闻频道,只有在新闻里,他才感觉自己没有和外面的世界失去联系。2015年,林场在山顶上打了深井,吃水问题得到彻底解决。
如今,塞罕坝机械林场9座望火楼的吃水、用电都不成问题,还通上了网络。
2018年,刘军、王娟夫妇由原来的北曼甸分场小光顶子山望火楼调往千层板分场月亮山望海楼(“眺望林海”之意)。月亮山是近年来林场的石质山阳坡攻坚造林区,每一棵树苗都是在土层瘠薄、岩石裸露的石质阳坡上栽植成活的,十分脆弱,这让他们更加感觉肩上责任重大。
沿着崎岖的山路,记者驱车爬上了海拔1900米的月亮山,山顶一座孤零零的建筑赫然映入眼帘,这是刘军、王娟夫妇守护的月亮山望海楼。从望海楼俯瞰,对面石质阳坡上,一行行整齐的绿色树苗从山脚排列而上,蔚为壮观。
“刚来时,这些小苗才半尺高,现在已经一米多高了。这片林子每年都在变化长大,伴随这些林子长大是我们最大的荣耀。”指着远处的树苗,两口子高兴地告诉记者,再过几十年,这片幼林将和远处的成林一起连绵而成浓郁苍翠的林海。
这些年,望火楼都已安装了自动化红外监控和通信设备,但机器有死角,容易误报,还需要人工瞭望。一对对像刘军夫妇这样的“望火楼夫妻”依然默默坚守,用寂寞与单调换来塞罕坝百万亩林海的平安,让这片绿水青山源源不断地带来金山银山。
(本报记者 耿建扩 陈元秋 本报通讯员 赵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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