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李克辉（中国好人网配图）

　　□记者 谢松

　　三月的英雄城本应春光灿烂，或许是因为时令的原因，春天善变的脸却不时在城头撒下阴霾。３月７日，一场不请自来的春雨带走了此前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气温下降、天气潮湿、人们心情不爽！

　　清晨时分，一阵“抓贼”的呼救声打破了青山南路１６３号居民小区的宁静。尚在睡梦之中的南昌市金属回收总公司总经理李克辉闻声后，裹着睡衣赤脚冲出家门，与并不相识的对门邻居将企图入室盗窃的小偷制服。就在邻居进屋报警时，毫不设防的李克辉被歹徒同伙打倒在自家门口，再也没有站起来……

　　视战友亲如兄弟，对自己，即使被车子压得跪在地上也得硬扛着

　　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一群特殊的人来给李克辉送行。他们都是军转干部，其中不少已走上了领导岗位；他们曾经都是普通士兵，和李克辉情同手足。面对逝去的战友，这些５０多岁的刚强汉子说，“我们为有这样的战友感到自豪”。

　　１９７４年１１月的一天，正在南昌塑料二厂机修车间当工人的李克辉听得同事们说，当年的征兵工作开始了。一直希望到部队接受锻炼的李克辉当即放下手头的活，找到厂里负责征兵工作的老师傅丁光烽，要求参军。“年轻人响应党的号召，到军营接受锻炼，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我立即答应了他的要求。”丁光烽回忆说。但是，随后的一件事却让他犯了难。李克辉的家庭当时比较困难，一家七口人的生活全靠李克辉父亲的工资来维持。“好不容易等到长子李克辉参加工作，可以替家里分忧，他却要去参军，这遭到了李父的极力反对。”

　　李克辉自己做起了父亲的思想工作。“部队是一个大熔炉，我应该到那里去接受组织的锻炼和挑选。您是一名老党员，应该为有我这样的儿子感到自豪。”拗不过儿子的执着，父亲含泪同意了李克辉的要求。随后，李克辉顺利地通过了体检和政审，来到福建厦门某部队，成为一名普通士兵。

　　７０年代的军营生活并不丰富多彩，甚至略显单调，但却造就了后来的李克辉。

　　１９７５年初，部队雷达站站长佟焕明奉命到新兵连挑选战士，新兵连一个叫李克辉的副班长引起了他的注意。佟焕明回忆说，为了挑选到自己满意的士兵，选兵的时候，他特意穿了一套战士服，把自己“伪装”成一名新兵。通过几天的接触，佟焕明发现，李克辉待人接物很本分老实，做事认真细心。“小到整理内务，大到连队交给的任务，都能很好地完成。”而且，他对待战友也很友善。

　　李克辉的老好人形象在那时就树立了起来。

　　佟焕明说，在部队呆过的人都知道第二班岗不好站。“这班岗是从晚上１１点到次日凌晨１点，这意味着站岗的士兵刚刚入睡就要起床换岗。”李克辉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和战友们“换哨代岗”。一遇到连队战友们因为要站第二班岗而发牢骚时，李克辉总是主动要求和别人换岗。“那时候，我们连队的二班岗基本上被他一个人承包了。”

　　对待战友如此，面对危险和困难，李克辉也总是冲在最前面。有一次外出拉练的时候，部队的油机车在一处山坡顶上突然熄了火，由于失去了牵引力，车子正缓缓滑下山坡，随时有翻车的可能。这时，李克辉大叫一声：“兄弟们，快把车子稳住！”并带头用肩膀抵住油机车的左前轮。战友们连忙用牵引杆和千斤顶将车子顶住，避免了翻车。而此时，李克辉已经被车子压得跪在地上，扛车的肩膀也被压得鲜血直流。

　　后来，李克辉当上了连队教导员，关心士兵成了他要做的主要工作。李克辉的连队里有一个山东籍的士兵，家庭生活条件十分困难。李克辉了解到这一情况后，每年都要从自己微薄的补助中拿出一点钱，以这位士兵的名义寄往山东。后来，这位士兵回家探亲的时候知道了这一情况，回来跪倒在了李克辉面前。

　　对待战友亲如兄弟，对待自己，李克辉却是一个很“刻薄”的人。有一次，李克辉的爱人陈昌去部队探亲。按照部队当时的做法，战士家里来了人，是可以开小灶自己做饭的。李克辉所在连队的司务长得知教导员的爱人来了，马上给他拿来了油、盐、酱、醋。以往，战士们家里来了人需要开小灶，到连队拿点油盐之类不算钱也没人会计较，但李克辉却认为，“公是公、私是私，不然因为我坏了风气”，硬是把钱塞给了司务长。

　　连队驻地饮水比较困难，士兵到很远的地方才能取到水，为此，李克辉特意叮嘱陈昌，在部队的时候用水要节省，能不用水的地方尽量不要用，不洗的东西尽量不要洗。

　　李克辉的好不仅体现在对身边熟悉的人上，在那些素不相识的人遇到危险和困难时，他也总是挺身而出。得知记者去采访，老邻居曹跃辉特意赶来给记者讲述了李克辉冬天勇救落水老人的感人事迹。

　　１９８２年冬季的一天，一位老太太在抚河洗衣服时，不慎摔入了冰冷的抚河中。“我记得那天好冷，气温接近零度，如果没人及时施救，老太太很有可能被冻死。”当时正在抚河对岸工作的曹跃辉说，“突然，我看见一个穿军服的小伙子纵身跳入水中，将奄奄一息的老太太救起。这个救人小伙子上岸后，我才看出他就是我家邻居李克辉。”

　　原来，从部队回家探亲的李克辉当天正好路过事发地，听到周围群众的呼救声后，他连衣服鞋帽都顾不上脱，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水中。曹跃辉回忆说，把老人救上来以后，李克辉还把老人背回了家。“至今，那个老人家恐怕都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

　　“蜗居”在50平米小屋的国企老总，为企业和别人做了一辈子好事，却总是亏待了自己

　　走进李克辉的家，你定会为眼前的景象所触动：一套５０平方米左右的房子从来没有装修过，厕所没有门、马桶没有盖，一个橱柜还是转业时从部队带回的；水泥地板、木质门窗以及一些陈旧的家具，让人根本感觉不出这就是一位国企老总的家。

　　来祭奠李克辉的人络绎不绝，临走的时候都留下了同一句话：“我们是在接受再教育！”

　　１９８６年，从部队转业归来的李克辉被分配到南昌市建筑材料公司任人秘科干事。到任之初，李克辉暗下决心：一定要像在部队当战士以及带兵时一样，在地方单位好好工作，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１９９０年，建筑材料公司要建一栋员工宿舍楼和两个大仓库。负责这两项基础建设工程是一件美差事，但是，用人不当也可能出问题。时任公司总经理的刘庭生觉得李克辉这人比较稳重，而且为人正直，对工作认真，决定让他来负责基建。

　　对于这一决定，李克辉自己也觉得很突然，并专门找刘庭生问为什么是他。“你这人可靠！”刘庭生一句简单的回答让李克辉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

　　事情果然如刘庭生所料。李克辉正式接手工程后，来找他走后门的就一拨接一拨。一个姓帅的老板为了在工程中偷工减料，花５００多元托人买了一辆当时比较流行的凤凰牌自行车，准备送给李克辉，希望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被李克辉严辞拒绝了。这位帅老板以为李克辉看不上自行车，后来，在李克辉检查工地时，干脆将一沓钱塞进了李克辉口袋。这下可惹怒了李克辉。他把钱甩到地上，并警告这位老板，“以后再敢这样胡来，就取消你做工程的资格。”

　　“这种人真是少有。”这位帅老板后来逢人就说。

　　２０００年７月，李克辉就任南昌市建筑材料总公司总经理，并从２００２年２月起任南昌市物资集团公司下属南昌市金属回收总公司总经理。成为国企老总后，李克辉始终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正如他在自己的党性分析材料中写道：“在党风廉政建设方面总体上来说应该自我要求是严格的。工作上、生活上和群众同甘共苦，尤其是我们改制企业，没有丰富的固定资产，仅依靠做点小业务维持职工的基本生活。在困境中求生存、谋发展，因此党风廉政建设方面个人做的是好的。”

　　彭亮亮是李克辉的连襟，今年春节，他给姐夫带去了一条２００多元的香烟。后来，姐姐陈昌告诉他，李克辉把他送的烟拿到小卖部里去换了两条更便宜的烟。“我知道姐夫喜欢抽烟但又舍不得抽好烟，但是过年的时候偶尔抽个条把总行吧，谁知道他会拿去换。”

　　说起抽烟，和李克辉相熟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他的烟从来没有超过１０块钱一包。每次别人怪他“抠门”的时候，他总是半开玩笑地说：“我不是不想抽好的，但是我是一个穷老总，每个月就１０００来块钱的工资，公司还有那么多困难职工，相比他们来说，我已经满足了。”

　　对于李克辉的“抠门”，同为物资集团下属公司老总的王建中深有体会。他说，李克辉喜欢喝茶，但从来没看到他买过超过１０块一斤的茶叶。就这样，为了节省，他还特意买了个大茶缸，每次泡茶只放一点点茶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喝茶只要有点茶叶的颜色就行了。”

　　有一次，因为要接待客户，一位员工私自买了一包好茶叶，结果被李克辉批评。“公司财务紧张，任何方面能省就省，我们没有必要打肿脸来充胖子。”最后，这包茶叶没有拿到公司报帐，而是李克辉自己掏的钱。

　　认识李克辉的人都这样评价他：这个人为别人做了一辈子好事，但从来都是亏待自己。

　　２００５年８月２日，李克辉和物资集团的同事一起到西安去开会，到达西安的当天，李克辉不小心在宾馆摔倒，当时左肩便有一种阵痛的感觉，但为了不影响工作，他对同事们说只是小伤，硬是扛到４天的会议结束。回到南昌进行检查后才发现，他的左肩的锁骨已经断裂。医生和同事都劝他住院治疗，但得知治疗要花费一万多元的医药费后，李克辉坚决不干。“现在企业有困难，做老总的不能光想到自己……一万块钱可以做很多事，况且住院还耽误时间。”

　　李克辉自己掏钱买来中药外敷，缠上绷带继续坚持工作，直至其生命的最后一刻。

　　“亲娘死了也就这么伤心！”３月１４日，李克辉在南昌市建筑材料公司的老同事熊小菊对着李克辉的遗像失声痛哭。“你图的是什么啊？你这个人心里就是没有自己。”熊小菊说，她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好在做饭，当时吓得她把锅都摔掉了，关了煤气就来到李克辉家，指望能见上最后一面。

　　熊小菊说：“我和李克辉共事多年，说他有什么惊人的壮举恐怕谈不上，他对人的和善与帮助主要体现在一些生活细节上。”熊小菊回忆说，李克辉在南昌市建筑材料公司当领导的时候，有一次，她有一件个人文件要盖公司的公章。“我打电话给李克辉的时候，他正在市里开会，但他接完电话后马上打的回公司帮我盖了章。”“我正准备说一些感激话的时候，他已经下楼打的赶回去开会了。”

　　在一母同胞弟妹面前“薄情寡义”的共产党员，信誓旦旦地说决不能因为个人私事丧失了党性原则

　　“党性修养要求我们每一位党员都要自觉改造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在任何一个场合言行和举止都要用党员的标准对照检查自己，牢记党的宗旨，牢记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的誓言，时刻发挥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

　　在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的个人党性分析材料中，有着近３０年党龄的李克辉这样剖析自己。

　　１９９８年，效益不佳的国有企业南昌市金属回收总公司在全市物资系统试点进行企业改制。由于是试点，没有任何经验做法可以借鉴，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而且面对的是一个烂摊子，当时没人愿意“出头”。李克辉临危受命，从效益较好的南昌市建材公司来到金属回收公司上任，“组织交代的任务，一定要完成。”抱定这种信念，李克辉挑起了大梁。他亲自制定改制计划，在广泛征求意见的基础上，列出了改制过程中需要解决的１９个问题，并在较短的时间内一一得到了妥善解决。

　　金属回收公司的改制成功，让李克辉成了全市物资系统改制的专家。不久，物资系统企业改制工作全面展开，有着丰富经验的李克辉又奉命调回建材公司主持企业改制工作。“这些年来，李克辉为了建材公司和金属回收公司的改制工作，在两个公司间来回奔波，企业最困难的时候都是他在主持工作。”

　　李克辉从来没有过怨言。公司上下都说他是一个“当官不爱钱、困难不开口”的人。对此，刘庭生深有感触。

　　李克辉转业到地方工作以后，一家三口一直挤在现在这套５０来平方米的房子里，而且生活也比较困难。大概是１９９５年的时候，单位决定给他分一套新住房，并把房子钥匙交给了他。但是，一个星期以后，他又把房子钥匙退回了单位。

　　李克辉的爱人陈昌对分房子的事也记忆犹新。“当时，我拿到新房钥匙，高兴的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但是，陈昌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两人正准备休息时，李克辉突然严肃地对陈昌说：“这房子我们不能要。”“为什么？”“我们单位还有不少员工现在还没有住房，他们比我们困难，这房子应该给他们。我们现在这个房子还能凑合着住。”理解丈夫的陈昌极不情愿地把新房钥匙交给了李克辉，第二天一上班，他就还给了公司。

　　对公，李克辉处处为企业利益着想，为他人着想；对私，李克辉却总是严格要求自己和家人，没有用手中的权利为家人谋取一分私利。

　　李克辉的妹妹李玉军和弟弟李耀辉都是上世纪９０年代初期的下岗工人，为了能够重新找到一分固定的工作，姐弟俩曾经不下十次地请求身为国企老总的哥哥给他们“开个后门”，但每次都被李克辉严辞批评。姐弟俩怎么也想不通：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会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李克辉有自己的原则：“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我不能因为个人私事丧失了党性。”

　　这一点，作为爱人的陈昌最能理会，也最理解丈夫。陈昌１９９９年刚从单位下岗时，也曾指望丈夫能替他安排一份稳定的工作。李克辉对她说：“现在有很多下岗职工找我安排工作，他们大多数的家庭比我们要困难，如果我先把我老婆的工作安排好了，怎么去面对这些困难职工。”下岗７年来，陈昌做过图书馆临时管理员、卖过菜，现在在一家茶楼打工，一天工作１２个小时，一直都没有找到固定工作。

　　……

　　李克辉没有闪烁的语言，没有惊人的举动，他对人的关心和帮助体现在点滴之中。对弱者的一手搀扶、对下属的一声问候、在别人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都让人把他铭记在心。

　　李克辉离开后，在青山南路１６３号居民小区，每天都能看到一个中年女士的身影。她或是在李克辉家楼下走走，理一下社会各界送来的花圈；或是艰难地爬上四楼，在李克辉的遗像前上柱香，鞠个躬，安慰安慰李克辉的家人。她叫刘永端，２００４年的一天，腿脚有点残疾的她上街买菜的时候差点摔倒，这时，一个中年人正好从她旁边经过，搀扶了她一把，并帮她把散落在地上的菜捡了起来。后来，她知道这个中年人叫李克辉，就住在她家附近。以后，每当两人见面时，李克辉都会善意地叮嘱一声“走路要小心，不要摔倒”。

　　“李大哥真是一个好人！”一句朴实的话语道出了刘永端所有的感激与怀念。

　　采访过程中，每一位受访者无一例外地流着眼泪讲述李克辉的故事。面对受访者的眼泪，记者也时而视线模糊，无法笔记。

　　斯人已逝、挽幛如云，万人悲哭、光辉不灭。

　　正如李克辉自己所说，“一个共产党员就是一面旗帜，他在任何时候、任何一个地方都代表着共产党的光辉形象。”

　　李克辉用生命捍卫了自己的誓言。

（责任编辑：吴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