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耀洁:中国防治艾滋病第一人(图)

发布时间:2010-05-24 10:20 | 来源:女友网 2008-10-28 16:24:07 | 查看:1875次

 美国《时代》:“她只是位退休医生,但面对疫情,她拒绝保持沉默。”

  高耀洁,女,77岁,河南大学医学院毕业,河南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退休教授。1996年始,她接触到一例女艾滋病患者,从此开始了艰难漫长的“防艾”工作……

  这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但她在实现“但愿人皆健,何妨我独贫”的人生理想的道路上却迈着坚定的脚步。她以渊博的知识、理性的思考驱散着人们的偏见和恐惧,她以母亲的慈爱、无私的热情温暖着弱者的无助冰冷。她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推动着人类防治艾滋病这项繁重的工程,她把生命中所有的能量化为一缕缕的阳光,希望能照进艾滋病患者的心间,照亮他们的未来。

  第一次与艾滋病病人离得那么近

  也许她真的是太忙了。

  又或者,是需要她帮助的人太多了。当我那天把电话拨到老人家里,高耀洁第一句话说的就是:“时间不够用啊,我心里明白,到了我这个岁数,马上就干不动了,我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有更多的人参与到‘抗艾防艾’的工作中来,因为艾滋病病人也是人,他们需要社会的理解和帮助……”谈话间,老人家一直在喘。

  1996年4月7日,一个普通又普通的日子。

  河南某医院接诊了一位高烧不退的42岁疑难病人,邀请已经退休的高耀洁教授前去会诊。一眼望去,此女极度消瘦、皮肤出现暗紫色斑点。高教授想起在一本书上看过有关“艾滋病”的介绍,当时就觉得病人的症状极为类似,难道她感染的是……?高耀洁的观点刚一提出,立刻就遭到一些年轻医生不假思索地否定。那时候,不要说患者,就连医生也觉得“艾滋病”这三个字离自己太远太远。但不幸的是,最后的诊断结果出来,一切正如高耀洁所料,这个病人是一位艾滋病患者,因子宫肌瘤手术输血而感染上艾滋病。

  21天后,患者撒手西去。

  临终前,她用枯瘦如柴的手拉着高教授说:“高大夫,我不过就输了一次血,怎么就没治了呢……”

  这句话,高耀洁每每想起,心里都会像针扎一样的疼,要知道,她输的,可是医院血库中的血啊。

  上个世纪80年代末开始,有人到河南省偏远贫穷的农村地区收购廉价血浆,用来制药。而灾难也恰在这急功近利的“血浆经济”中降临。在最鼎盛时期,整个河南的血站就有230多家,它所意味的是,只要有一个卖血人体内带有艾滋病病毒,就会迅速在所有可能人群中蔓延开来。

  直到1995年3月,已经泛滥成灾的血站才被大规模取缔,只可惜悲剧已经酿成。原本艾滋病就不是一种只通过性交和吸毒才会感染的病毒,但是在中国,它最大的感染途径,不是吸毒,不是不正当性生活,而是通过血液。这也就决定了,我国的艾滋病患者,大部分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感染的无辜人群。高耀洁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同时也更意识到这项事业“非己莫属”。于是她谢绝了给病人看病的机会,结束了自己从1990年以来一直从事的妇幼保健工作,而走上一条艰难的“防艾”之路。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全社会的人能够正确了解艾滋病,关注艾滋病,从而最终远离艾滋病。当然那时的高耀洁,并没有想到这条路竟是如此难走。

  竟会有这么多人死于艾滋病

  1999年8月,高耀洁收到河南某县一位检察官寄给她的信,信上明确告诉她一个信息:最近在上蔡县文楼村里,有很多艾滋病人。出于一种本能,她立刻就警觉起来。其实早在两个月之前,武汉大学医学院教授桂希恩已经“注意”到了文楼村。他的一个河南籍学生告诉他,家乡流行一种怪病,夺去很多人生命,桂希恩后来确认,这“怪病”实际上就是艾滋病。接到信后,高耀洁马上找了一位记者,于1999年9月第一次去文楼村。一个叫吴拢的28岁女子扯了扯她的手:“俺给你煮花生吃吧。”然后一拐一拐地进屋了。等她下个月再去的时候,才知道吴拢已经死了。她和丈夫是在卖血时认识而结婚的,小两口、老两口,家里的两个孩子都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人来一世,同样是命,为什么有的人会过得这么悲惨呢?高耀洁真是越想越不明白,回到家躺在床上,一晚上一晚上地睡不着觉。

  同年11月,高耀洁联系了12位艾滋病病人,过春节前,她给其中的8个人每人各寄了100元钱,让他们好好过年。谁知半个月后,她收到四张退款单,上面写的都是“收款人已死”。

  2001年3月,42岁的艾滋病患者王有志给高耀洁写信,希望能和她见上一面,高耀洁去了,结果当她赶到村子里的时候,村子里正在出殡,走到棺材前一打听,才知道死的人正是王有志,高耀洁当时就哭了。她的泪水,既是为了写信给她的王有志,也是为了那些没有写信给她的孙有志、李有志、张有志……她深切感受到,对于艾滋病村而言,死亡实在是太平常的事了,几乎是每时每刻随时随地都在发生的一幕。最多的一次,老人看到光一个村一天就有9户艾滋病病人出殡。“人死多了,难免就有些麻木了。只是有时心里会堵得难受,就像压着块多大的石头似的……”老人长吁了一口气,陷入好一阵的沉默。想想最早认识的那拨艾滋病病人,她一口气能说出几十个名字,“现在那拨人都不会找我了,死喽,成一把黄土喽……”

  老人至今都记得,那些濒临死亡的艾滋病病人最后拉着她的手说出的话:“您老替我想想办法吧,我死了,今后我的孩子可咋办?我的孩子可咋办?他可是没有病的呀……”

  因为艾滋病病毒是通过血液传染,所以大部分艾滋病病人的孩子,都不会感染上艾滋病病毒。只可惜,这一常识,很多人都不了解,所以很多父母死于艾滋病的孤儿,只能流浪街头,没有人敢把他们领回家去收养。

  最可怜的还是他们的孩子

  一年冬天,高耀洁看到一个8岁左右的孩子光脚拖着一双破鞋,一拐一拐地在风里走着。连冻带烂,孩子的脚后跟显然已经露出了骨头,最后只得自己抹点儿锅底灰敷在上面,权当是治疗了。不然又能怎样呢?就因为他是一个父母都因艾滋病去世的孤儿。所以村里的人都害怕他,躲着他。最令高耀洁遗憾的是,后来她再也没能找到那个孩子,没把他“救”出来。他现在好吗?脚上的伤还在么?是不是会被好心的人收养?

  还有一次,高耀洁到豫南的一个村子去,看到了极为震惊的一幕:一个女人上吊了,一个两岁模样的男孩正抱着妈妈的脚后跟,边啃边喊,“娘,你下来啊,你下来啊。”旁边人说,孩子的爸爸16岁时开始卖血,后来感染上艾滋病病毒死了……听到这儿,高耀洁的眼泪立刻就流下来了。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她要将自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救助和关心“艾滋孤儿”上。尽管她知道,与需要帮助孩子的数量相比,自己明显力薄。但她还是要尽力去做。

  以前,经她联系的孤儿就有164个,高耀洁会时常从家里给孩子们寄钱寄学费,直到2002年7月31日,她发现一个孤儿的叔叔把她寄给孩子的1100元生活费全部做了赌款。此前,她还给过一个叫冯团伟的13岁小男孩寄了3个学期的学费600元钱,结果却发现孩子不仅一天学都没上,反而还要在河沟里挖沙土挣钱。至于她寄去的钱,竟都被孩子的大伯领走……因为钱和生活用品都落不到孩子手里,高耀洁决定不再给那些孤儿寄东西,而是改用其他的方法。经她介绍,6个“艾滋孤儿”落户到她的老家——山东曹县。其中一个孩子刚到山东时,身上脏得被妈妈放在澡盆里洗了几个钟头才洗干净,他的小手却死死抓住脏衣服不肯放松,怕扔掉后没有衣服穿。煮熟的鸡蛋剥皮后放在面前也不知道如何吃,因为以前从来没吃过。另一个孩子因为有馍吃,便觉得到了天堂……这里每个孩子背后的故事都令人心酸。

  在高耀洁家的客厅墙上,挂着她与艾滋病孤儿的15张合影,其中有的已经有了新家,但绝大多数孩子仍在艰难中生活。高耀洁在照片上写了一句提醒所有人的话:“请正视、善待、关心、同情艾滋病病人,救助艾滋病病人遗孤。”

  将所有收入和奖金用于艾滋病病人身上

  高耀洁与老伴郭明久在年轻时经人介绍相识,然后结婚、生子。两人育有一子两女。今年78岁的郭明久是东北人,毕业于沈阳的中国医科大学。

  离休前,郭明久在河南省委做保健医生,平时高耀洁在外面忙,家里大事小事,包括洗衣做饭,全都是老伴儿在一点点撑着。老伴儿疼惜她身体不好,1967年的时候又做手术切除了五分之四的胃,所以就尽量从家里给她减轻负担。

  老人的晚餐,经常是一碗玉米粥,一份土豆丝,两盘咸菜,外加一盘馒头。要是来客人的话,惟一的奢侈品就是一碟炒鸡蛋。

  虽然前不久,她刚刚在国际上获得了一笔5万美元的奖金,但这些钱,全被她印成了宣传艾滋病的免费书籍。“这儿、这儿,都是我的钱!”老人打趣地指着房间里挨着几面墙、码到一人高的书。它们是高耀洁几年来为宣传艾滋病知识而付出的全部心血,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油墨味道。这些读物全部免费赠阅,一有来信索书,老人马上记下地址,以最短的时间寄出去:“咱不能拖着不办,人家以为赠书是假赠咧。现在骗子太多,咱不能再让人以为遇到骗子了。”

  吃完晚饭,高耀洁赶紧戴上老花镜,一头钻进小屋,开始修改书稿。别看快80了,老人还有自己的电子信箱,发邮件需要别人帮助,但自己可以收信打开看。从今年夏天开始,高耀洁主要忙于将几年来收到的群众来信结集出版,暂定名为《一万封信》。高耀洁一篇篇地看,不时念念有词,放下稿件,再一个字一个字地改。

  渐渐的,一些艾滋病病人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高耀洁。于是,上门拜访的艾滋病病人络绎不绝。“那会儿我当家,钱都大把大把地花出去了。他们一来、一哭,至少给50元、100元,刚走一拨又来一拨,几千块钱转眼就没了。”她这些年在外面挣的稿费、讲课费之类的,也全都贴了进去。至于近几年在国际上获得的几笔奖金,也都用在宣传艾滋病知识小册子的印刷上,全然不顾自己现在还住在儿子的房子里。原来像“贫民窟”一样的旧房拆迁了,要再迁回去得拿出17万元,老伴很是发愁,但高耀洁压根儿就不想这些事。不仅不当回事,她还庆幸地说,也幸亏自己住在一个要拆的楼里,所有邻居都搬光了,否则艾滋病病人天天到这里来,那邻居们还不得天天和我打架。

  上门的艾滋病病人,如果没药吃了,高耀洁一句嘱咐,郭明久得上街替他们买药;留这些病人在家吃饭,做饭的也是郭明久。吃完饭有些人还不走,“你给二三百,高兴的走了,不高兴的,还在这儿”。平时她要是想向外地寄书、寄材料什么的,也都是老伴儿郭明久用自行车一点一点驮到邮局,帮着发出去的。

  从2001年,家里的财权被郭明久老人收回,他每月和高耀洁各有2000元左右的退休金,按说应该可以生活得相当不错了。但这些年,家里的钱全被高耀洁用在了艾滋病病人身上,直弄得现在两个人一把年纪,却依然家徒四壁,于是郭明久也只得勉为其难地管起钱来。

  2001年,高耀洁用世界卫生组织颁发给她的“乔纳森·曼恩世界健康与人权奖”的2万美元奖金和福特基金会1万美元赠款,加印了《艾滋病性病的防治》。她想把这些书全部免费发给最需要的人。此外,她还把书送到有关机构委托发放,不过高耀洁最担心的是,这些书会被堆在仓库里或被当废品卖掉。

  她感动的不仅仅是中国

  2001年,高耀洁获全球健康理事会颁发的“乔纳森·曼恩健康与人权奖”。

  2002年3月10日,高耀洁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25位“亚洲英雄”之一。

  2002年7月,被美国《商业周刊》评为25位“亚洲之星”之一。颁奖晚会在人民大会堂召开,英国前首相梅杰为高耀洁颁了奖。

  2003年8月,获“拉蒙——麦格塞”奖,此奖被称为“亚洲的诺贝尔奖”。2003年的获奖者有7位,高耀洁获得的是“公共服务奖”。

  2004年2月20日晚8时,历时3个月的中华轿车杯“感动中国”2003年年度十大人物评选落下帷幕,高耀洁榜上有名,位居第四。

  当主持人白岩松念出这个感动过无数人的名字,这个母亲的名字,这个战士的名字——随着大幕的开启,我们终于看到她了。

  她是这么瘦小,瘦小得使舞台显得如此空旷;她又是这么慈祥,慈祥地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搀扶一把。

  老人终于从台阶上一步步向我们走来。

  当白岩松走过去想要搀扶一下老人的时候,她却友好地对他摆了摆手。

  此时此刻,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她是不需要别人去搀扶的,这个叫高耀洁的老人,这个一生都在为“救助他人生命而付出劳动”的老人,这个从来都不会在威胁利诱前低头,总是在为他人的痛苦而奔走呼唤的老人,看着她的脸,我们无法不被她做的事所感染,无法不为她的坚持而肃然起敬。

  因为她一直都相信,我能行。

  这恐怕就是,我们经常会忘了,她只是一个已临耄耋之年老人的原因。

  她还一直奔走在防治艾滋的最前线上。

(责任编辑:卢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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