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市公安局水上分局巡防检查站教导员陈建强在武汉水域江面巡逻。记者史伟 摄

　　 20年前，崇拜英雄的陈建强放弃了水手的职业，穿上了一身英武的警察制服。

　　20年来，他依然在与水打交道，作为一名水上警察，虽没破什么大案立什么大功，但他并不遗憾——

　　 武汉晨报消息（记者夏晶 通讯员杨飞 实习生黄磊 魏颉） 8月5日下午6时15分，记者来到水上公安分局巡防检查站。这是一个建在浮码头上的办公室，两公里外就是车水马龙的永清街，但这个地方却十分冷清，除了江水拍打码头的声音外，能听到的就是不远处那只趴在码头上的大狗不时发出的两声吠叫。记者刚落座，一阵急促的电话铃便打破了傍晚的宁静，“快点，中华路附近有人溺水了。”放下电话，检查站教导员陈建强便拉着记者登上巡逻艇。

　　 巡逻艇高速赶到报警现场，只是一场虚惊。陈建强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一听到有人溺水我就精神紧张，你不晓得，每年两江都要淹死60多人，几心疼哟。”陈建强边开船边说。

　　 虽然没人溺水，可他还是在中华路附近的江面上绕了一圈。岸边虽竖着一块警示牌，可江中依然有人在戏耍。“请大家不要在江里游泳，这里很危险，请赶紧上岸。”陈建强通过扩音器向游泳的人喊道。

　　 “我在江上巡逻了20年，每年夏季都是这么喊过来的，后来喉咙长了息肉做了手术，医生嘱咐要少用嗓子，可该喊还是要喊，我只是把烟戒了。”陈建强揉揉喉咙。

　　 第一次看到陈建强，记者觉得他不像一个警察，倒像个水手，特别是他一身匀称的肌肉加上黝黑的皮肤，要不是稀疏的白发，还真看不出来他已经49岁了。

　　 不开轮船做警察

　　 陈建强出生在一个航运世家，在南岸嘴长大。他说，每年夏天，吃完晚饭就跑到江里游泳，不到天黑绝不回家。作为一个生在江边的武汉人，他十分清楚这块土地上的老百姓和长江的感情。而他也自认为自己的泳技不错，“高中的时候我就横渡过长江。”说起这事，陈建强一脸得意。

　　 那时，陈建强的理想就是做一名船长，高中毕业的时候，陈建强报考了武汉河运专科学校，毕业后成了一名轮船驾驶员。

　　 “一般人有个汽车驾驶证就已经很不错了，我可是多了一张船舶驾驶证。”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在吹牛，陈建强向记者展示了他的“红本本”——一个一等二副的驾驶证。

　　 “1989年我也就29岁，还是崇拜英雄的年龄，而警察在我的心中几乎就是英雄的代名词，刚好武汉市又招警。”陈建强说，那年有1000多人报考，最终他脱颖而出。不过让陈建强没想到的是，参警后的他还是跟船打交道，“我一开始就被分到了巡防检查站，一干就是20年。”陈建强说，因为他会开船，局里就安排他到巡防站开船，负责江面治安巡查和救助。

　　 外来打工者是溺亡高危人群

　　 “这么多年，我们辖区案件并不是很多，救助类的警情倒占了大多数。”陈建强说，汉江水域56公里，长江水域80公里，每天最少巡逻两遍，陈建强说，这个工作真的很枯燥，以至于年轻的警察都不愿意来检查站，现在站里民警的平均年龄已经达到了49岁。

　　 可工作必须有人做，而且还不能马虎。

　　 这个有20年经验的老水警告诉记者，在2000年以前，武汉市每年两江溺亡人数在50人左右。随着武汉经济的发展，更多的外来打工人员涌入江城，他们也喜欢到江中游泳，可因自防能力低，对江水水性不熟，这类人群非常容易溺水。

　　 “2000年到2003年之间，每年两江的溺亡人数都在200人以上。”陈建强说，人们对游泳安全意识不强，相关部门也没重视，直到溺亡人数逐年上升，大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2004年，武汉市开始对江中野游进行整治，“原来我们驱逐江中游泳的市民，就是拿根竹篙拍打水面，让人们上岸，现在你看江中游泳的人像下饺子一样多，这一招根本不管用了。”

　　 《武汉市水上治安管理条例》中明确规定，不得在渡口、航道、桥梁禁区、客货码头、施工和其他作业区水域和取水设施周围200米内游泳，违者处50元以下罚款。“可是法不责众呀。”陈建强说。后来，水上分局与辖区水务部门又在龙王庙、南岸嘴、汉阳门等18处游泳人群集中的部位设立了126块警示牌，并安排民警在江中、岸边不停提示，劝阻。“2004年以来，武汉每年江中溺亡人数都在60人左右，但形势依然不乐观。”陈建强说，现在高危人群依然是外来务工人员以及他们的子女。

　　江中游泳险情常发生

　　 “老武汉都晓得，在江水中游泳不同于在游泳池或是水塘，江水是流动的，水下会有暗流、漩涡，一旦遇上，人很有可能卷进去，而且一些人常常游到航道上，碰到拖船也很危险。”陈建强说，越是觉得自己会游泳的人，越是容易在江中遇险。

　　 2007年夏天的晚上8时左右，陈建强和同事开船来到龙王庙附近巡逻，看到岸边有4个年轻人在游泳，其中两名女青年分别抱着一个救生圈，一看就知道不会水。陈建强将船开近，劝他们赶紧上岸去，可这4名年轻人根本不理他，还说他们有救生圈，没危险。

　　 劝了半天没用，陈建强只好开船到别处巡逻，可就当他们离开不到一刻钟，就接到110报警，称有人在长江里遇险了。“我当时还没想到就是那几个年轻人，等我们开船赶过去，一看是他们。长江水流比汉江急，很多人被冲到长江里去后就慌了手脚，一旦遇到过往的拖船，救生圈冒得么用。”

　　 陈建强说，很多人都是在汉江里游泳，结果被冲到长江里后遇险。

　　 2001年8月的一个晚上8时，陈建强接了一个警，称有两个少年在汉江游泳的时候不见了。陈建强开着船在汉江转了五六圈都没发现人，直到晚上11时，他们终于在五福路附近发现了两个遇险的少年。这两个少年抱着一个救生圈，在水里一上一下。

　　 陈建强赶紧将船靠近，伸出一根竹篙，一名少年拽着竹篙爬上巡逻艇，另一个可能吓傻了，怎么都不松开抱着救生圈的手。

　　 没办法，陈建强只能跳入水中，将少年拖上巡逻艇。

　　 那次营救没能成功

　　 “说我不怕死，那是不可能的，有一次我就差点被一名溺水者拉入江底起不来，但我不可能看着别人沉下去。”说起2002年的那次救援，陈建强坦陈这是他参警这么多年来，最让他痛心和遗憾的事情。

　　 陈建强清楚地记得那是在2002年的11月，他都已经穿上了棉袄。突然晚上11时许，110指挥中心打来电话，称二桥有人跳桥，让他赶紧前往水域参与救援。陈建强赶到时，这名轻生的男子已经从桥上跳了下来。可能是因为衣服穿得多，命大，浮上了水面。

　　 陈建强将船开近，他先朝着男子抛出一个救生圈，可这名男子根本不理会。陈建强又伸出竹篙让这名男子抓住，谁知男子竟拉着竹篙，把民警往水中拖。看到男子不愿接受救助，陈建强他们也没了主意。

　　 这时，市局指挥中心下达了指示，必须将男子救起。没办法，陈建强只能跳进江水中。

　　 “那真是冷啊，我当时是穿着秋衣秋裤下水的，一进水中，感觉冰冷的江水冻得人骨头缝都是疼的。”陈建强身上系着一根绳子，游向落水男子，谁知男子竟挥舞着拳头，使劲砸向陈建强的头，并把他往水里按。

　　 陈建强赶紧游开，他又游到男子身后，一把搂住男子的脖子，然后让巡逻艇上的同事使劲拉。眼看着就要到艇边了，男子不停地反抗，陈建强被他扯着一起往江底沉，他感觉江水往他的口里直灌，差点窒息。出于本能，陈建强放松了搂住男子的手臂，男子滑了下去，再也没能起来。在水里折腾了近一个小时的陈建强被同事拉上巡逻艇，他几乎冻得失去知觉，病了一个星期才缓过劲来。

　　 病好了的陈建强感觉非常内疚，虽然市局这次给了他一个嘉奖，可他一直不能安心。他后来还专程赶到这名男子位于四川达县的老家，听家人说这名男子一直都有精神问题。

　　我救人不求名不求利

　　 在巡防检查站有这样一个报警救助的记载，上面显示这里每年的游泳溺水遇险求助的报警平均都是200多起，其中有一半陈建强都出警了，这其中又有一半陈建强都参与了营救。按这样算，陈建强这20年先后救起了1000多名游泳溺水遇险者，“估计还不止。”陈建强说，有时一天能救六七人。

　　 陈建强说，他们专程到武汉市急救中心学习了急救措施，他给不少的溺水者进行过心脏复苏术，让其吐出喝进去的水。

　　 救了这么多人，应该能立不少功，有不少市民都来感谢你啊？面对记者这个问题，陈建强哈哈大笑，“立功就不谈了，很多我救起来的人最多就说个谢谢，还真没人专程感谢过我。”陈建强说，“要是追求立功和感谢，我早就换警种了。”陈建强说，有时他也觉得这个工作很枯燥，而且辛苦。因为长期在浮码头（囤船码头）上办公，一些刚来巡防站的民警待在办公室都会觉得头晕，巡逻艇上更是风吹雨淋，夏天江水反射的光线让人受不了。

　　 “原来我也是白面帅哥，现在丫头都嘲笑我晚上可以直接隐身。”陈建强知道，在巡防站不止是苦，还要能耐得住寂寞，兄弟单位破案后立功嘉奖还不能眼红。“工作总得有人做，我这个人心态蛮好，只是希望领导能给我分两个年轻人来。”陈建强说，巡防站最年轻的民警都36岁了，他明年也有50了，这个船总得有人开。

（责任编辑：周仙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