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周琦 实习生 钟笑玫

义工募捐照片 生活报图

“见字如面，望父亲、女儿依然快乐，并原谅我的败家行为。”2017年2月27日，42岁的黑龙江义工孙万春给父亲和女儿写了一封长信，解释他卖掉房产捐助病危儿童的决定，希望得到两人的原谅和理解，信中称“希望你们能怀着平静、喜悦、欣慰，甚至骄傲的心情去读”。

2018年3月23日，他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经济条件一般的他曾拥有一套门市房，去年2月，得知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的孩子小胖急需手术费时，他决定卖掉价值40万的房子，拿出一半所得给孩子，“我也没变得穷困潦倒，我的生活还可以继续，只是从经济条件稍微好一点变得比普通人稍微差一些了，但也无所谓，都是身外之物”。

孙万春是黑龙江省林口县统计局的职员，同时也是义工组织里的资深义工。2016年3月份，孙万春所在的义工组织了解到孩子小胖患上再生障碍性贫血，全家人无力支付巨额医药费。经过两周多的实地走访，义工组织决定为小胖筹集医药费，趁着节假日举办各种募捐活动，前后共募集约十六万元。孙万春说：“有很多老义工年纪很大了也捧着捐款箱一起募捐。庙会筹款的时候下着雨，也有人不怕被淋湿，去发传单。有些做小本生意的人，一捐就是一两千”。

因为小胖的治疗费高，募集金额不够，孙万春还曾前往北京和深圳向相关组织求助。“但因为社会上这种求助太多，被人怀疑真实性，所以效果不大。”他说。 

小胖病危消息传来时，孙万春正在深圳为其募捐，医生告诉他“再不做手术就没机会了”。想起所有义工和好心人为小胖做出的努力、小胖治愈率很高的病情，他决定卖房。

2017年5月，小胖进行手术前，孙万春已订好售房合同，“人很好”的买家与他约定他和女儿可以居住到女儿考上大学，并提前支付20万由他交给小胖家人。最初，急需用钱的小胖家人劝孙万春不要这样，后来在他坚持下收了钱，称一定要报答他。

据《生活报》3月22日报道，邻居知道他把房子卖了，都连声说可惜了。孙万春的女儿看过父亲的长信后，帮着爸爸做爷爷的工作，一周的时间，爷爷的态度松动了。记者与孙万春所帮助的患者的家属取得了联系。据了解，得知孙万春要卖房救助他们的时候，患者家长震惊了，而且下意识地拒绝了，但孙万春态度很坚决。

林口县义工组织多名成员向澎湃新闻证实了孙万春卖房救孩子一事。3月23日晚，林口县义工组织会长卢忠良告诉澎湃新闻，义工组织的成员们都知道孙万春卖房筹集善款一事。自己与孙万春认识7年了，在他的印象中，孙万春是个十分较真的人，总是努力把义工组织变得越来越完备，对义工工作“有非常执着的感情”。

孙万春告诉澎湃新闻，小胖生长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父母都很朴实，家里亲戚不多，“家人也没什么能耐，要是最后无奈放弃了生命，我觉得有些不太公平，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没想过什么报答”。

写给父亲和女儿的信。

【对话】

澎湃新闻：你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做出的卖房决定呢？

孙万春：2017年2月，小胖病重，医生说再不做手术就没有机会了，比较急，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孩子的手术费就差二十万，我手头拿不出那么多钱，我就想我这房子卖出去的话能卖出去四十万，拿出一半来，这孩子的命就救了，时间不等人，我就决定了。

澎湃新闻：为什么会想到卖房？

孙万春：一开始倒是没那么想，先是想着我们能为孩子开展一些募捐活动，筹到手术费。因为2014年成功过，当时筹到40多万救了一个小女孩，还挺骄傲的。但是，到小胖要手术时钱还是不够。

我以前有过这样的思考——有的人开的车很贵，上百万，他把车的档次降一降，其实就可以换一条人命。我有一个门市房，可能比住宅房能多值几个钱。有时候我也想，要是我的房子也值一条人命呢？ 

澎湃新闻：这个决定遇到什么阻力吗？

孙万春：女儿因为从小被我带大，基本理念都跟我差不多，比较容易理解我。但我父亲有些生气，觉我平时做公益是好事，怎么还把房子给卖了呢。对于我父亲来说，他们那个年代挣钱很不容易，二十万相当于一辈子的积蓄，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后来我跟他说，儿子都这么大了，一生就只想做这么件事情。我父亲也还算开明吧，虽然他理解不了，但最后他也是默认了。
朋友全是反对的，没有支持的。他们告诉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作为一个男人身上也有责任，不要一下子捐那么多。实际上捐的钱也是我父亲将来的一份保障和女儿将来的生活费用。

澎湃新闻：小胖家人对你卖房的举动怎么反应？

孙万春：因为我有在义工的会议室提到要卖房，大家都反对，我只好偷偷摸摸地卖，等我把这个钱拿到手，小胖也要进行手术，正是最关键的、最需要钱的时候。他家人开始很绝望，还说实在不行准备跳楼了。那时候我就没啥好隐瞒的，直接告诉他们房子我已经卖了。他们首先是劝我不要这样，后来跟我说没法报答我。我卖房也不是为了他们的报答。

澎湃新闻：你对自己留下的二十万打算怎么处理，今后有什么打算？

孙万春：把20万存银行里不动了，告诉我老爸养老就放心吧。我女儿现在高二，我和买房的人商量好，在女儿上大学前我们仍然住那。等她高中毕业我可能会选择租房，或者挑一个首付比较低的房子，再慢慢还月供。 

澎湃新闻：信里反复提到了你的母亲，她带给你什么影响？

孙万春：我的名字就是母亲取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遇到困难了不要退缩，这个小船沉了还有一千条小船沿海远航，你这个树病了往前走还有一片森林。遇到困难别退缩，往前走总会有突破的，我一直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