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第一野战军官兵西征路上讨论国旗图样

■李　涛

第一野战军在进军大西北途中受到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资料图片

1949年夏，全国解放战争进入了最后阶段，人民解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残敌，向华南、西南和西北展开大进军。

国民党反动统治已是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但仍不甘心失败。在国共角逐孰胜孰败完全明朗的情况下，蒋介石企图力保西北，盘踞西南，争取时间，卷土重来。

然而，失败已成定局，谁也挽救不了国民党败走大陆的命运。在西北战场上，彭德怀指挥第一野战军于8月26日解放兰州，随后挥师向河西走廊进军。9月21日，第2兵团第6军抵达甘肃重镇武威。

就在同一天，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在北平中南海怀仁堂隆重开幕。中国共产党、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各人民团体、人民解放军、各地区、各民族以及国外华侨的代表（含候补代表）共662人出席了会议。代表们济济一堂，共商建国大计，讨论通过了具有临时宪法性质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并确定了国号、国都、纪年、国歌、国徽和国旗等事宜。

早在这年6月，新政协筹备会决定成立拟定国旗、国徽、国歌方案小组，并于7月在《人民日报》《解放日报》《新华日报》等报纸上刊登了征集国旗图案的启事。全国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期间，国旗初选委员会将征集到的3012幅图案选出38幅印发全体代表讨论。经分组讨论后，又从中筛选出3幅，交由毛泽东主持各界人士最后选定，同时还发给全国各地前线部队征求意见。

时任第6军参谋长的陈海涵对此事印象极其深刻。这位从闽西山区一路冲杀出来的开国少将，在许多年后深情地回忆道：“当时，战斗生活非常艰苦，部队吃饭睡觉都在战壕里。彭总对这项工作很重视，指示我们利用战斗空隙进行讨论。我们就在阵地上、堑壕里，在枪炮声中，让指战员们讨论这三款国旗图样。”

3幅图案均为红底，象征着无数烈士为革命事业流血牺牲。第一幅左上方是一颗大五角星，象征着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间三道横杠，代表着中华文明的发源地黄河、长江、珠江。第二幅是上海人曾联松设计的复字第32号图案，就是现在的国旗——五星红旗的雏形，一颗大星引导在前，几颗小星环绕其后，形成众星拱北斗之势，大星代表中国共产党，小星代表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只是在大星中多了铁锤和镰刀的标志。第三幅是5颗黄星围绕着铁锤镰刀。

第6军的国旗图案讨论会开得热烈欢快，像一股春风，吹遍每一道堑壕、每一个掩体；又如激昂的战鼓，擂响在每位将士的心头。许多指战员不仅就国旗样式各抒己见，而且还以丰富的想象，畅谈全国解放、新中国成立后的美好前景，憧憬着未来的幸福生活。

有的说，为了决定一面国旗的图样，还专门到前沿阵地征求每一个战士的意见，我们可真是国家的主人啊！

有的说，红军时期就把铁锤、镰刀标在旗上，现在的图样，也有工农大众的标志，可见这是我们自己的国家、我们自己的国旗。

还有的说，征求对国旗图样的意见，说明新中国很快就要成立了。等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天，咱们一定握着枪，戴着立功奖章，在国旗下好好照一张相。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9月30日，已进抵酒泉的第6军接到上级通知：中华人民共和国将在10月1日宣告成立。喜讯传来，将士们欢喜若狂。

位于河西走廊西端的历史名城酒泉，古称肃州，为中原通往西域的交通要塞、古丝绸之路入关后的第一重镇。这是一个富有诗意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与酒有关的地方。

相传西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十万大军西征匈奴，将其驱逐至玉门关外。凯旋后途经此地，恰武帝赐一坛美酒犒赏有功将士。因酒少人多，霍去病令人将酒倒入泉中，与三军将士取而共饮，留下了“美酒倾杯碧玉流，与十万健儿同吟唱”的千古佳话，酒泉之名也由此得之。

时光荏苒，整整过去了2070年。当中国人民解放军第6军的将士们西征路过酒泉时，喜逢新中国诞生，军领导特意通知各连队在晚饭时都要加菜，并破例让干部战士们喝了点酒，以示庆祝。

晚饭后，官兵们与当地群众聚集在操场上，用照明弹、信号弹代替节日的焰火。火树银花间，欢呼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此时此刻，陈海涵无比感慨：就在不久前打响的战斗中，那些曾兴奋地憧憬着美好未来、渴望新中国成立那天在国旗下照张相的战士，已壮烈地倒在血泊之中。他们连第一面五星红旗还没有看到，就为了新中国的诞生，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在北京隆重举行。天还没亮，第6军的官兵就早早起了床，换上崭新的军装，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准备迎接新中国的第一轮红日。

下午，军部的房前屋后早已挤满了人。大家围着一台收音机，期待着那个庄严时刻的到来。

此时，数千公里之外的北京城阳光灿烂，秋风送爽，披上了节日的盛装。30万翻身的劳苦大众欢聚在天安门广场上，歌唱胜利解放，庆祝中国的新生。

15时整，收音机里传来了毛泽东主席浓重而又洪亮的湖南口音：“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已于本日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第6军的官兵们跟着同声高呼：“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大家又蹦又跳，相互紧紧地拥抱。许多人的视线模糊了，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许多年后，陈海涵将军是这样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的：“十多年戎马倥偬，十多年浴血奋战。十多年，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暂的瞬间，可在我们血与火的生活里，却是上千上万个艰苦的昼夜啊！

在这每一个日日夜夜里，我们的毛主席，我们的党中央领导同志，曾为中国人民担过多少忧虑，费尽多少脑汁，历尽多少险途，熬尽多少艰辛！在这每一个日日夜夜里，我们的部队，我们的群众都在流血，都在牺牲。有的抱着炸药包，冲向蜂拥而来的敌群；有的端着刺刀，拼搏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有的倒在风寒水冷的草地；有的倒在苦热苦渴的沙原……

今天，我们终于胜利了。我们的胜利，是革命先烈们用宝贵的生命换来的，我们的五星红旗，是用无数烈士的鲜血染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