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1-12-28 10:54 | 来源:中安在线 2011年12月27日 04:56 | 查看:1573次
合肥大铺头附近一家废铁回收站里,张仁强正在切割白天回收来的废铁。
合肥大铺头附近一家废铁回收站里,张仁强正在切割白天回收来的废铁。“侯玉田15万,还了;张仁书5万,还了……信用社,还欠10万……”张仁强的枕头下有一本破旧的账本,上面记着与近20人外加他老家霍邱县周集镇信用社共计120万元的债务明细。这笔债是他哥哥张仁春三年前去世时留下的。三年来,他和大妹张仁秀靠收破烂和养猪,替哥哥还了110万。
困境:大哥去世,留下百万巨债
在霍邱县周集镇,张仁春曾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因为他办过厂、搞过苗圃,算得上当地致富的带头人。
2006年,张仁春租了85亩地做苗圃,种上香樟、广玉兰等苗木。他整天在这片苗圃里忙碌,由于劳累过度,他的腰椎出了问题。
2008年5月,张仁春在苗圃投入了大量资金后,却一病不起。他在病床上躺了7个多月,直至去世。而此时他为做生意借了155万元巨款,其中包括弟弟张仁强的20万、大妹张仁秀的15万元、周集镇信用社的40万元,剩下的80万全都是从朋友那里借来的。
张仁春病重期间,苗圃由于疏于打理,野草丛生。他死后没多久,一场莫名的大火,将85亩香樟等树木烧得干干净净。张仁春多年的付出,没有得到任何回报,留下的除了一片烧焦的土地,还有那100多万元的巨债。
决定:人死债不烂,钱一定要还
张仁春的父亲当了30年村干部,母亲当年也在县里拿过劳动模范奖,这一家子,在当地都算有头有脸的人。但张仁春去世后留下了百万巨债,怎么办?家里人仔细商议了一回,最后的意见很明确:人死债不烂,钱一定要还。
张仁春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北京打工,每个月的收入只能将就糊口;女儿在老家当幼师,每月1000多块钱的工资,也拿不出钱来还债。
张仁春兄弟姐妹四个,他是老大。老二张仁强和老三(大妹)张仁秀家境还不错,也因此成了大哥的“债主”。老四张仁兰靠养猪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很辛苦。
算来算去,全家有点能力为张仁春还钱的没几个。
张仁强和张仁秀站了出来,他们决定替哥哥还那120万元。
但这笔巨款该从哪里还起?
行动:为还钱他来合肥收破烂
在张仁春去世前,张仁强曾在老家承包过鱼塘,生活还算过得去,甚至有闲钱借给哥哥做生意。可如今这120万让他不得不走出家门,寻找还债的门路。他首先想到了来省城合肥挣点钱。
没有一技之长,张仁强能做什么呢?到了合肥他才知道,城市里挣钱谈何容易。渐渐地,张仁强干起了收破烂的活,因为这活不需要成本,也不需要技能,只要自己努力就行。
在宁国路青年小区一栋三层小楼上,张仁强租了一间十几平方的小房间,月租350块。房间里摆了两张床,没地方挂衣服,床上堆得满满的。也没凳子坐,主人客人都坐在床上。如今已经“数九”了,张仁强家潮湿阴冷,窗玻璃裂了几道缝,冷风直往屋子里钻。张仁强跟记者谈话时,始终蜷缩着身子。谈到为哥哥还债,他低沉地说:“我们不还,谁来还呢?”
张仁强有一台14寸的电视机,但是图像不清楚。因为有人来,他开了两盏节能灯,可屋里还是很昏暗。他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收破烂,天黑了才回来。
挫折:老婆因受不了而离开他
张仁强来合肥时已经54岁。为了给哥哥还债,他比小伙子还能吃苦,收破烂的活干得不错。他从四处游荡的“破烂王”变成了废品回收站的小老板。在堂弟的帮助下,他也接触了一些建材生意。
2009年是张仁强为哥哥还债的第一年,也是他在合肥“事业”小有成就的一年。无论是废品回收,还是建材生意,他做得都很红火。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年10月份的一天,张仁强接到父亲的电话,说他媳妇在卖掉家里的猪后就不见了。这下把张仁强吓得半死,因为过去包鱼塘、养猪,以及收废品的钱,绝大部分都在老婆手上。
张仁强四处打听才从乡亲那里得知,他老婆是因为受不了他为哥哥还债才选择了逃避。这个消息让张仁强倍感挫折。他失去了生活和事业上的左膀右臂、相处几十年的家人,而他失去的金钱是他辛辛苦苦攒下来、要还给人家的“债”。
张仁强没有时间找老婆,他又回到合肥继续干活,因为巨额的债务还分文未还。
兑现:挣到的钱全拿去还了债
张仁强拼命干活。年底的时候,他将挣来的二十几万元全部还给了债主,连一点本钱都没留。
这让张仁强又陷入困境。第二年,堂弟再次找到张仁强,想继续干建材生意。可由于没有本钱,张仁强只能放弃,让堂弟单干。如今堂弟每年能挣几百万,而张仁强仍然在从事自己的老本行——收废品。
为了想点子挣钱,张仁强从废品全收改为专门从事废铁回收。张仁强经常出现在合肥大铺头附近,这里有一个废铁回收站,是他朋友开的。每次张仁强收来废铁,首先会拉到这里进行切割,化大为小后再卖出去。
后来,他又开始养猪。现在在肥西县,他有一个600平方米的养猪场,能养400多头猪。今年夏天,他的养猪场有了效益,挣了15万元。这笔钱也还给了债主,哪个债主急用,就先给哪个。
等春天到了,张仁强还要继续养猪,继续收废铁。这些活不能停。
艰辛:他累得每天在公交车上睡
哥哥张仁春是2009年元月2日去世的,还有几天,就是他的三年忌日。这三年,张仁强从未停歇。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张仁强在做建材生意的时候住在大杨镇,而工地在滁州路。他成天起早摸黑,晚上总是坐末班的143路公交车回家。因为劳累,他几乎每天都在车上睡着,就这样一直坐到底站岗集,再往回走四五里路回家。但他太累了,宁愿先睡上这一觉。
连公交车司机都注意到了张仁强,知道他每天都会坐末班车,也习惯了他一上车就睡觉,但却不知道张仁强并不住在岗集。
三年来,张仁强一共为哥哥还了30多万元的债,他自己只留下生活必需品。在张仁强租住的房间里,他只给自己置了一样东西——800块钱的旧空调。它就是这个一年挣十万的人最高级的“奢侈品”。
仗义:委屈也受了,钱还照样还
120万元巨债,凭张仁强不吃不喝,又怎能还清?但如今,这笔巨债只剩下最后的10万。这要归功于大妹张仁秀。
一开始,张仁秀就有替哥还债的想法,但她担心丈夫会反对。事实证明,张仁秀的顾虑是多余的。用张仁秀的话说,丈夫屠恩朴是个很“仁义”的人。他不但不反对,而且非常主动,甚至在张仁秀为还债而生气时,屠恩朴比她更坚定。
上世纪90年代,张仁秀就跟丈夫开养猪场。相比张仁强,张仁秀的境况要好一些。但扛了债务之后,再多的积累也被消耗殆尽。
目前张仁秀和屠恩朴住在农村两间小平房里,这些年为还债,他们付出了所有积蓄。今年的生意比往常淡,由于早期都把钱拿去还债了,生意不景气时,她只能借钱填本,维持运转。
张仁秀为哥哥还了巨债,却为自己的生意欠下了20万元的债。而更让她感到窘迫的是,在合肥上班的儿子已经27岁了,没有房子,结婚的事情只能往后拖。这让她很不是滋味。
张仁秀为儿子觉得委屈,难免会将气撒在丈夫身上。为了还债的事,她已经记不清跟丈夫吵过多少次了,可屠恩朴始终不变:钱一定要还,否则没脸做人。
两口子就这样在家里憋屈吵闹,在外面还是照样爽快还钱。
愿望:真想还上最后的那10万
面对最后的10万元债务,张仁强和张仁秀都有些有心无力,实在没钱了。穷途末路时,张仁强想起了哥哥生前办厂时买下的5亩4分地:要是政府能把它拍卖了,还10万元债务就差不多了。
说起这块地,还有段故事。早在1989年,张仁春在当地办了一家农机修造厂,随后与乡亲们约好,以每亩13700元的价格买下5亩4分地用来建厂。1991年,他又办了一个轧钢厂,与之前的工厂放在一起,围在一个院子里。
1995年,由于效益不行,轧钢厂被周集镇政府“收走”,后来卖给当地的两个人。但政府竟然将一个院子里的农机修造厂也一块给卖了。虽然张仁春后来打官司,让当地做出了赔偿,可那5亩4分地的事情至今却仍在纠缠。
张仁强希望这块地有一天能拍卖,这样,哥哥的债可以画上句号了。
欠款送上门时,债主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反倒让我觉得对不住人家了”
张仁强把哥哥的债当成了自己的债来还,这一点,张仁强的朋友都看得出来。刘其银,张仁强的老乡,也是他在合肥的合作伙伴。他说:“这些年,他为钱打拼的劲大家都看得出来。他这个人实在没话可说。”刘其银还特地举了个例子,“有一次,他交给我30多袋铜丝,那东西很贵的,可第二天不知道怎么就少了十几袋,值不少钱,他一句话都没说我。每次做生意,他宁可自己吃点亏,都要让别人挣到钱。”刘其银说:“他对我们都这样,何况他哥哥?”
债主有近20人,有人催得急,有人催得少,这其中,丁友全从来没有催过。丁友全曾经跟着张仁春一起干活,张仁春支付不起工人工资的时候,丁友全总是借给他垫付。张仁春去世后,欠了丁友全近8万块钱的债。他说不好意思要,因为他知道张仁春去世前就困难,生病那么久之后去世,家里更困难。
但丁友全万万想不到,去年9月份,张仁秀竟然主动将钱送到了他家。那一刻,丁友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太让人感动了,反倒让我觉得真的对不住人家了。”丁友全说。
在霍邱老家,很多人都知道张仁强和张仁秀为哥还钱的事,都说他们好。“大家都说你们为哥哥还钱很伟大,你咋看呢?”“是我哥嘛!”一向拘谨的张仁强难得笑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对话张仁强:人都死了,不能留下骂名
记者:亲兄弟明算账,你哥哥欠的钱,你不替他还也没人说你,为什么还要扛?
张仁强:我哥哥和我都是我父母的儿子,他欠的钱那不就是我欠的嘛!人都死了,不能留下骂名。
记者:这些年有没有觉得累?
张仁强:累是肯定的,可是不累怎么挣钱呢?
记者:累的时候怨过你哥哥吗?
张仁强:埋怨过,但谁叫我是他弟呢?
记者: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张仁强:还钱。
记者:付出了那么多,值吗?
张仁强:没有什么值不值,做人全靠的是良心。(记者文兵、宫礼摄影报道)
(责任编辑:王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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