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江南

南京这座城市有太多的历史伤痕，因为这伤痕的存在，自然会有一些当事人和对历史感兴趣的人去追寻，也由此生出诸多的故事。比如我，到南京的第一个愿望不是像绝大多数人那样去总统府、雨花台、中山陵看看，而是想先去看看当年美国在南京的大使馆旧址，也就是当年美国大使司徒雷登居住地所在。

那是1992年冬天，我刚到军区机关帮助工作不久，便骑着自行车去探寻旧址。大使馆旧址已经是江苏省省级机关招待所，在南京西康路上。我之所以那么迫切地想找到这个地方，是因为中学时的课文——毛泽东的《别了，司徒雷登》留在我心中的烙印太深，建立的抽象的渴望也太深。我原本以为这里会有司徒雷登当年的生活图片和文化资料的展示，还有介绍图册与书籍资料。当我抱着极大的热情去找寻考证那段历史时，没想到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任何文化历史资料，只是在当年司徒雷登会客的厅内，摆了几件遗物供人参观。这令我非常失望，脑海中一直在思索着一连串的问题：司徒雷登到底是个什么人？当时的背景是什么？

转眼间10年过去了，2003年10月，当时全国都在开展纪念毛泽东诞辰110周年活动。突然有一天，老家安徽有家省级新闻单位的领导找到我，想让我写一篇关于司徒雷登和南京的文章。因为我对司徒雷登实在了解甚少，便婉言谢绝了。但私下里，我又想起了10年前的那次失望，心中重燃起探究那段历史的热情。经过认真的查找和研究，那段历史穿越岁月的风烟渐渐浮现。司徒雷登1876年出生于杭州一个美国传教士家庭，从小受到西方文化和中国文化的双重影响。1916年1月燕京大学成立时司徒雷登任校长，黄华、陶行知、姚依林等都是司徒雷登的学生。他敬仰毛泽东，积极支持抗日，支持燕大教授埃德加·斯诺前往陕北苏区采访。燕大许多学生奔赴解放区时，司徒雷登饯别学生时都要告诫学生国民党腐败无能，抗日战争的前途将寄希望于中国共产党。1940年秋，司徒雷登在重庆一次骑马时坠马受伤，毛泽东当时正在重庆同蒋介石谈判，闻讯即发慰问电，并由周恩来转交面呈。毛泽东在重庆寓所还设宴招待过司徒雷登，席间，毛泽东还一再感谢他对中国教育的重大贡献，司徒雷登听了非常高兴。1941年12月，日军将司徒雷登关入北平监狱，抗战胜利后才释放。

实在的说，我了解的这些情况同早先我对司徒雷登建立的主观印象相差甚远，我原以为司徒雷登同中国，特别是同共产党没有什么关系，同毛泽东可能更没有见过面。后来我又看到国务院副总理黄华的一篇回忆文章，介绍他1949年担任南京市军管会外事处处长期间，曾以私人身份拜访过司徒雷登。而拜访前，黄华曾致电北平请示毛泽东，毛泽东回电表示黄华可以与司徒雷登见面，以侦察美国政府之意向为目的。毛泽东还指示，在与司徒雷登谈话时，如果司徒雷登态度是友善的，黄华亦应取适当的友善态度，但不要表示过分热情，应取庄重而和气的态度。1949年6月6日，黄华在私人拜访的基础上，在南京军管会外事处办公室与司徒雷登进行正式谈判，核心是美国和新中国建交问题。这令我十分惊愕，我也由此改变了中学时听老师讲课文而得出的有失偏颇的看法，当然也理解了毛泽东作为党的领袖，作为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的超人智慧。

黄华还回忆说，事实上毛泽东、周恩来曾欢迎司徒雷登前往北平。1949年6月16日，中央还安排燕大校长陆志韦给司徒雷登写信，邀请司徒雷登去访问燕大，在那里过70寿辰。但当美国政府了解到毛泽东“一边倒”地倒向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时，决定将其在亚洲的工作中心放到日本，并于7月2日召回司徒雷登回国述职，在司徒雷登到达美军太平洋基地时，8月5日美国国务院发表了题为《美国与中国的关系》的白皮书。在这之前，7月30日美国国务卿艾奇逊还给杜鲁门总统写了一封信，白皮书和艾奇逊的信公开暴露了美国政府“出钱出枪”帮助蒋介石打内战、“借以变中国为美国的殖民地”的阴谋。

毛泽东是认真审视了白皮书的，他认为白皮书是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它是从反面教育人们要进一步认清帝国主义的侵略本质的极好机会，不仅如此，它还可以帮助那些自由主义者或民主个人主义者澄清模糊思想和认识，抛掉对美国怀有的各种各样的幻想，坚定对革命事业的信心立场。因此，毛泽东在北京香山为新华社写了《丢掉幻想，准备斗争》《别了，司徒雷登》《为什么要讨论白皮书》《“友谊”，还是“侵略”》《唯心历史观的破产》等５篇文章。

今天，距离毛泽东同志《别了，司徒雷登》一文发表已经60多年了，让我们再来看毛泽东、司徒雷登和相关的历史事件，可以说毛泽东当时就是要引导全国人民，对美国不要抱有幻想，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就是要争取更多的中间派人士对革命和对共产党的支持，以进一步激发解放区广大军民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意志和决心。我想《别了，司徒雷登》一文并不是针对司徒雷登个人的，与其他几篇评论白皮书的文章一样，它真正的批判对象是美国政府，以及白皮书的炮制人——美国国务卿艾奇逊，司徒雷登其实是在替美国政府担个骂名而已。

司徒雷登于1962年9月19日在华盛顿病故。他留下两个遗嘱：一是把当年周恩来送他的花瓶物归原主，二是希望能够将骨灰送到中国，可能的情况下同夫人合葬在一起。2008年11月，时隔46年之后，这一愿望终于得以实现，他的骨灰葬在美丽的西子湖畔。周恩来也曾对司徒雷登的历史功过说过这样一段话：“对于司徒雷登个人的问题，我们必须既评估个人品德亦衡量权力影响。当然，他是帝国主义的代表——执行其政策的政府人员。但是他在被日本人拘禁时期所表现的个人品德是值得钦佩的。”

距离我那一次失望的探寻之旅已经20多年过去了，因为心中存有的疑问，我开始对时代设计和历史必然进行认识，懂得了像毛泽东这样的伟人他们的民族人格与党性意志，以及他们的人性关怀等都异于常人，他们才是挽历史巨澜之人，是拯救民族的伟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