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1-04-04 11:10 | 来源:光明日报 2021年04月04日 01版 | 查看:678次
又是一年春天。
每年最早告诉高盈春天信息的,不是树叶,不是小草,而是姥爷的诗。每当早春刚至,诗人李瑛就会拿出几首小诗,让高盈在电脑里打出来。这时,她才察觉:“哦,春天来了。”
这两年春天,姥爷不再写诗了,但是他把生命永久镌刻在了春天——2019年3月28日,是李瑛逝去的日子。李瑛生前是诗人,党员,也是战士。他视诗歌为生命,一生都在寻找歌唱祖国最动人的词语。他曾在诗中告白:“我属于人民,属于历史,我渴望整个世界,都作为我们共同的家园。”
李瑛是中国老一辈文艺家的缩影。他们放眼时代,向阳而歌,把对祖国、对人民、对艺术无尽的热爱与忠诚,尽数装进作品中。
清明时节,深寄哀思。记者寻访文艺先贤的亲友和后人,听听他们讲述先辈的感人故事以及他们对先辈精神的缅怀与传承。
“有血有肉有汗有泪的地方,才是产生深度的美的作品的地方”
记者采访高盈时,高盈直呼“好巧”。早上出门前,她刚翻到姥爷去世前两周的一份手稿。那是李瑛在病床上写的最后一首诗,是一首描绘春天的诗。
高盈一直想把诗录到电脑里,但是姥爷那时手颤抖得厉害,字迹很难辨认。每次看到这份颤颤巍巍的笔迹,高盈都会感叹,这是一位多么爱诗的人。
的确,李瑛把诗歌视作生命。70多年创作生涯,李瑛出版诗集和诗论集60余种,创作诗歌一千多首。他生前曾说:“如果读者想了解我,就请到我的诗中去寻找和认识我的性格、人品、禀赋、情趣,乃至我的全部生命吧。”
他用诗抒写对祖国和人民的爱。周总理去世,他写下名篇《一月的哀思》,发表在《光明日报》,选入教科书,传颂至今;新中国成立五十周年,他写下长诗《我的中国》;非典时期,他写下《2003:北京,从春天到夏天》;他一生对党忠诚,写下《一部词典对于共产党人的诠释》。西部大开发号角吹响时,他不顾高龄,遍访西部各省区,创作了三四百首诗歌。
他坚信时代和生活哺育着诗歌。“我始终执着于直接参与社会生活,实现真正的写作。我一直认为,只有有血有肉有汗有泪的地方,才是产生深度的美的作品的地方,才是产生真诗的地方”。
在高盈的记忆里,姥爷的诗歌题材遍及各领域,有雄浑、有悲怆、有甜蜜,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她记忆最为深刻,他的诗总给人留下希望。“他用生命中最后一点力气写的诗,没有暮气,是向往春天的诗。这种执着追求的精神力量,足以让我铭记一生,受用一生。”高盈说。
前几天,高盈刚满3岁的儿子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他念道:“山草青青。”高盈惊觉扭头,这不是姥爷早期的诗集吗?那一刻,她突然感受到,冥冥中的精神传承,正在蓬勃生长。
“在深入生活中用心观察,在表演过程中还要善于揣摩学习”
导演江平脑中一直储存着一个场景:2018年,83岁高龄的电影表演艺术家牛犇正式入党。适逢“七一”,牛犇到中影集团看他的“母亲”于蓝——电影《龙须沟》中,他们饰演母子。在党旗下,快80年党龄的“母亲”和刚入党一个月的“儿子”,重温入党誓言,令很多人动容。
于蓝一生与党结缘。《烈火中永生》中坚贞不屈的女共产党员江姐,《革命家庭》里坚强的红色母亲周莲,俱成为中国红色题材电影的经典。“我庆幸自己能在党的哺育下长大,又是在党的呵护下成人!我本是一个幼稚无知的孩子,一个迂腐不聪的党员。因为跟随党的队伍,经历了不寻常的历程才逐渐成为党的文艺战士。”于蓝生前说。
江平还记着,新中国成立70周年时,于蓝被国家授予“最美奋斗者”称号。她住院,去不了表彰现场。江平去给她报喜,她耳背,声音就高:“我为革命贡献太少,而党却给我太多,我不踏实啊!”那声音,震惊了楼道里每个人。
于蓝把艺术看作生命。60岁到了安享晚年的年龄,她却开始了一段新的事业。1981年6月1日,她受命创建了中国第一个儿童电影制片厂,并担任首任厂长,全身心扑在了儿童电影事业上。
2018年,老年题材公益电影《一切如你》邀她出演。江平去请她,她竟然撑着轮椅站了起来:“得去!如果死在片场,那是做人民的文艺工作者最大的光荣!”三天的戏,97岁的她毫不怠慢,铆足劲,一天就拍完了。
到了晚年,于蓝仍坚持每天收看新闻联播。她认为社会发展的每一步,都是艺术创作的鲜活素材。“那时候我们下基层和农民住在一起,跟着农民一起务农,农民做什么,我们就跟他们学着做什么,一住就是很长时间。”于蓝在创作上坚信,不仅要在深入生活中用心观察,而且在表演过程中还要善于揣摩学习,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经典的艺术形象。
2020年6月27日,于蓝的生命定格,留给了人们无限的思念。于蓝的亲人、著名表演艺术家李雪健说:“大姑这个人在生活中非常低调,但是她对中国电影事业和儿童电影事业却不是低调的,而是奋斗了一生的,她在做人、做艺、做事方面都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唱戏是叫老百姓喜欢的。感染不了观众,你不是只能干瞪眼”
春天,是剧团最为繁忙的季节。河南豫剧院一团载着重重的装备,穿梭在城市街道、田间地头。有时晚上11点散戏,还要连夜赶往下一个地方。尽管大多是下乡演出,全团不敢有任何懈怠。他们深知,一团肩负着更重的精神传承——原一团团长常香玉“戏比天大”的精神。
“人间悠悠万事,我就是觉得戏比天大。”这是常香玉的艺术信条。从艺70多年,常香玉演出剧目100多个,演出场次不计其数。她排演的《花木兰》《白蛇传》《拷红》等剧目,更是成为家喻户晓的经典。
“她对党、对人民有着深厚的感情,凡是党的号召、人民的需要,她都竭尽全力。”常香玉的小女儿常如玉回忆说,母亲生前最开心的事就是:为人民演戏。常如玉学戏时,母亲经常对她说一句话:“唱戏是叫老百姓喜欢的。感染不了观众,你不是只能干瞪眼?”
河南豫剧院院长李树建讲了一个故事。2003年12月,常香玉已是癌症晚期,正在北京协和医院接受治疗。当得知国家奥林匹克体育中心建设工地有场慰问民工演出,她坚持要参加。演出结束后,她的裤子已经被鲜血浸透。
“常老师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有公益演出,只要是给最基层的人演出,她再忙再累,也要参加。她的这种精神,为青年演员树立了榜样。”李树建感慨。
2004年6月1日,常香玉永远离开了她深爱的舞台,但是她的戏曲精神仍然在延续。2005年,大型现代豫剧《常香玉》搬上舞台,常香玉的徒弟、河南豫剧院一团团长李金枝扮演青年常香玉。李金枝对常香玉的精神有更深理解:“我在舞台上的一招一式,都是怀着对常老师的敬仰和怀念之情完成的。每一场演出都收获了很多掌声,常香玉的精神在感染更多观众。”
“戏比天大”仍在这个春天接力。不久前,青春版《常香玉》正式上演,角色全部由一团青年演员担任。“常老师给我们留下丰厚的艺术财富和精神财产,我们一团要一马当先,把‘戏比天大’的精神弘扬光大。”李金枝说。
(本报记者 刘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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