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0-01-10 22:45 | 来源:北京青年报 2020-01-06 B01版 | 查看:2455次
▲青藏线上的道路救援,中间为刘华超
青藏线上的道路救援,左一为刘华峰
坏在青藏线上的卡车
在卡车司机们的记忆里,车开上青藏线,等同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命换钱”。在这条全长1937公里、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公路上,故障、冻油、车祸、高反、堵车……任何一个意外都会让他们掉进“这个地方会死人”的恐惧里,因为“你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到”。
有的人熬过去了,有的人没有。
“只有你能帮我,这车多少钱也得修”,“你们要是不来,我今晚就要冻死在这里了”……刘华超和刘华峰两兄弟经常在电话里接到这样的“求救”。“沱沱河补胎”、“川渝卡友沱沱河坏车”、“五道梁救援嘴子”、“五道梁西康打不着”……兄弟二人的手机通讯录里这样备注着司机们的号码,他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记得路段和车牌号。
自2007年从河南来到格尔木从事汽修至今,刘华超在青藏线上进行道路救援将近十年。从起初的“拿钱办事”、“赚更多钱”,到后来的“多给人帮帮忙”,道路救援这件事的意义在他见多了生死,并经历了自己的生死时刻之后发生了转变:“(如果)人一下突然没了,那都没有留下一点意义。”
像刘华超和刘华峰这样在青藏线上参与道路救援的人还有许多,他们通过即时聊天、视频直播等网络平台的互通,在人烟稀少的青藏线上形成了一张“民间道路救援网”。
在这张“网”中,救援者和卡车司机之间又存在着某种程度的相似和相惜——他们都是在这条“凶险”、甚至被喻为“生命禁区”的公路上讨生活的人。
在高原上讨生活的异乡人
青海省格尔木市是通向青藏线的必经之处,拉货进藏的卡车司机们通常要在格尔木停留,补充物资、配货装车、检查保养车辆,为进藏做最后的准备。
青藏线货运量的增加,催生了格尔木货运产业的发展。许多“异乡人”来到这里,做起汽车维修、配货、零件售卖等与卡车打交道的生意。占地500亩的格尔木市昆仑物流园,每天至少为2000台以上车辆提供服务,物流、仓储、汽修、汽配、充电站、宾馆、餐饮……一切有关卡车的服务,在这里都能找到。
刘华超和刘华峰兄弟二人的汽修店就在这家物流园里。店里办公桌旁的墙壁上挂着四面锦旗,上面写着“风雪无情人有情”、“无私援助,爱心无价”等字样。“都是帮过的人送的。”刘华峰说。这家汽修店本是弟弟刘华超开起来的,五年前他在道路救援中遭遇车祸受重伤,刘华峰“临危受命”,一直和弟弟干到现在。
2007年,17岁的刘华超因为“在这边挣钱容易点儿”,从河南老家跟着亲戚来到格尔木学习修车。两年后,他去了石家庄一家汽车学校进修,学习修电喷车。2010年回到格尔木后,他便做起了自己的维修店,至今已是第九年。
青藏线上少有人烟,每100公里左右才可能出现邻着国道的村子形成的“落脚点”——这些地方可以为卡车司机提供一些应急处理。但如果车子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无人区”,就只能等待道路救援的到来。
青藏线上的道路救援始终是个“难题”。在这条公路上能够进行道路救援的通常是格尔木一些修理厂的外出救援车和公路上个体经营的修理部。修理部多是“夫妻店”,由于技术短缺加上配件不足,很多问题无法处理。
“这边技术短缺,很多司机拿着钱,但找不到能把车修好的人。”刘华超从石家庄进修回来后,不管通过114还是其他途径叫的道路救援,最后总会找到他这里,“因为除了我,这边没人会修电路”。在格尔木开店三年后,刘华超开始小有名气。
“最开始,就是拿钱办事,(和司机)没什么交流。”最初来到格尔木时,刘华超的想法与每一个来到格尔木的异乡人一样,学门手艺,养活自己。为了赚更多钱,他开始做道路救援,前几次上去,他心里发怵,硬着头皮往上开,“那个路上全是弯儿”。
第一次驶上唐古拉山救援的经历让他至今难忘。唐古拉山海拔5320米,离格尔木又远,刘华超和司机商量:救援费粗略估计也要一万,划不来,要不想想别的办法?司机说:只有你能帮我,这车多少钱也得修。
刘华超一路走走停停,420多公里的路,开了近一天。抵达时,司机已经出现了高原反应,头晕得厉害,浑身没有力气。
车修好后,刘华超劝他先开下去,司机却想着车上的货,坚持进藏。司机担心车会再出问题,想让刘华超跟着自己开一段儿。
“再出问题怎么办?这个地方会死人的。”司机对他说。刘华超一路跟着他开到了雁石坪,看他吸上氧气,确定人和车都没事后才折返,这趟救援花了四天。
在上面呆的时间太长,刘华超也出现了高反,下到了五道梁便吐起来,回到格尔木缓了几天都没恢复过来。他算了算,担着危险上去一趟,并不比在店里修车赚得更多。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自豪感”。
“在青藏线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对游客来说,挑一个好时节,呼朋引伴驶上青藏线是一场浪漫又富有挑战性的“冒险”。青藏线将这些想象留给游客,却将它的另一面留给了在这条路上讨生活的人们。
卡车司机们记忆里的青藏线,充斥着孤独、严寒与恐惧。李成是个“老青藏”,对这条公路的弯弯绕绕烂熟于心。每次上青藏线,他仍觉得自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拿命换钱”。
“车在坏之前不会跟你商量。”刘华峰笑道。他认为,即使准备再充足,在青藏线上开车也有无数的可能性。一个配件、一个轮胎,那些原本在修理厂只需要简单维修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在这里,可以让卡车司机们“叫天天不应”。
2018年,在沱沱河附近下坡处,刘华峰曾救援过一对第一次上青藏线的河北籍夫妻。他们的卡车电路出了问题,打不着火,车内也没有柴暖。11月份的青藏线气温降至零下二十多摄氏度。夫妻俩通过114打了好几个电话,辗转联系上了刘华峰。
四五个小时后刘华峰赶到,夫妻俩一看见他,就搂在一起抱头痛哭。司机握住刘华峰的手不放:你们可算是来了,可算来了。
在这条路上,孤独与恐惧被放大,道路救援是唯一的希望,也是卡车司机们试图抓住的救命稻草。
有一次刘华超刚到救援地,司机就往他手里塞了2000块钱,让他“先收着”,刘华超推辞,司机把钱硬塞到他兜里,嘴里还不停说“感谢”。
“在青藏线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卡车司机李成说,“车祸、高反、堵车、冻油……”青藏线路况复杂,夏天冻土层解冻,路面变成“弹簧路”。“五道梁那里,颠得那叫厉害,感觉车都要飞起来。”常年在青藏线上跑车的卡嫂刘芳说。
“过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刘华峰对此也深有体会。五道梁距离格尔木只有200多公里,海拔却从2700米左右骤升到4500-4700米,被称为“生命禁区”。
“在路上,脸盆大的坑都算是小的。”李成比画着。来的次数多了,路上的每个坑,他都一清二楚。他早年跑过几次青藏线,后来去跑了别的线路,这次换了新车,才敢再上来。“旧车根本不敢开来青藏线,上面路不好,上去就坏。”
冬天大雪封山,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气温里卡车容易冻油,需要等待道路救援来帮忙打火。刘华峰曾救援过一对夫妻,他们为了打起火烧光了车上所有的棉衣棉被。
冻油时常造成大规模堵车,李成曾在青藏线上堵过三天三夜。在车上李成每隔三小时就用闹钟叫醒自己一次,起来打火,防止冻油。卡嫂刘芳记得遇到堵车时,刚“迷糊了一下”,外面就有交警砰砰地拍车门,让他们起来把火打着,不能睡。“车龙”稍微动一下,就要跟上去,慢慢地挪,一夜都动不了几百米。
为了比其他地方“稍高一点”的运价,来自全国各地的卡车司机在这条“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的公路上奔波着。
从网络发起的救援
青藏线上的一场意外,让陕西人张冬冬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张冬冬在格尔木经营着一家货运部,负责帮卡车司机联系配货。工作之余,他建了几个卡车司机群,常在群里发布道路信息、求助信息等,有卡车司机遇到高反、车祸等意外,他也组织帮忙。
2018年年底,卡车司机倪万辉与妻子在青藏线上运货途中,因严重高原反应,救治不及时身亡。此前,倪万辉常在快手上发布自己开卡车的视频,在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段影像中,他和妻子停靠在五道梁附近,在车里吸着氧气,面色憔悴。视频的最后一秒,他猛地把镜头拉近,画面上的他双眼泛红。
张冬冬通过和倪万辉一起出车的卡友口中得知倪万辉夫妇去世的消息后,主动要来家属联系方式,想帮他们在格尔木处理后续事宜。他还在倪万辉发布的视频直播号下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寻找能帮忙把卡车开回去的“爱心代驾”。家属来了一行六人,张冬冬的车坐不下,便叫了刘华峰一起来帮忙接送。
几天的时间里,他陪着家属跑手续、处理事情,几乎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发,凌晨一两点回家。
令张冬冬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让他在视频直播平台上的粉丝量暴涨,“留言根本看不过来”。那段时间他甚至不敢打开视频直播APP,一打开,新消息提示跳得太快,手机屏幕会卡住。
一个个陌生电话、短信纷至沓来。他每天要接起来自全国各地上百个电话,大多是询问他“还需不需要代驾”,“现在有什么捐款渠道”,还有人问他“这事是真的吗”。他和刘华峰守着一部手机,一个人接累了,换另一个人来接。在收到的短信里,有人想来代驾,有人表示感激和鼓励,也有人谩骂。
“小辉辉事件”让他们“成名”,却也带来了反噬。每次救援的直播,都有人发表辱骂性的评论,说他们“蹭热度”。张冬冬受到的议论并没有随着事件的过去而平息。“小辉辉事件”过去一年,仍有人专门开直播间骂他。后来,他想明白了,觉得“说什么都无所谓了”。但视频直播他也不怎么玩了,他觉得家人也会来看直播,看到自己被骂,会不舒服。
“他们都是在帮我,怎么就是蹭热度了呢?”曾被刘华峰救助过的吉林卡友张合想不通。他的妻子曾在前往青藏线的路上突发疾病,转到格尔木救治时,刘华峰、张冬冬和几个卡友都来医院探望,帮他找司机、想货物的解决办法,还在网上自发组织给他捐了钱。而在此前,他们素不相识。
山东卡友高付国的弟弟高付军也这样想。他想起哥哥今年4月在青藏线上发生的意外,心有余悸:“多亏了他们俩,救了一命。”
在沱沱河附近,大雪堵车。在路上堵了一两天,高付国突发高反,家人联系不上,找到同行的卡车司机去车里看看,发现他昏迷在车里。救护车也堵在路上,同行的卡车司机四处打听怎么能送人下去。
有人给他出主意:“快手上有个小马哥,管道路救援的,联系他试试”。给小马哥打了电话后,发现他刚好就在离堵车点几十公里处,答应立刻开车接人。
小马哥开车走旁边的荒野路和雪地,下来的路走了六七个小时。高付国的高反严重,并引发肺水肿和脑水肿,一路上处于昏迷状态。他着急,开了视频直播,询问有没有人能在格尔木接应一下,通过直播间的网友,他联系上了刘华峰。
刘华峰一口应下。深夜12点多,他和张冬冬一起在格尔木接应,守在医院帮忙办手续,陪护了一天。直到第二天晚上高付军到了,才回去休息。
“他们搭了不少钱”,高付军要给钱,但被刘华峰和张冬冬推了回来。“他们说人救过来,比什么都强。”
“钱无所谓了,都不容易”
刘华超的手臂上有一条蜿蜒的疤痕,那是他救援途中出车祸留下的。
2015年的一天凌晨两点多,在救援回家的路上,刘华超接到花土沟方向一个司机的求救电话。刘华超答应对方转天一早去救援。早上七点多,刘华超开车前往。
车很快修好,下午一点多返程途中,刘华超困得睁不开眼,行驶到了对向车道,与对面驶来的一辆超速车相撞,当场昏迷。路过司机来“看热闹”,认出了他是“格尔木修车的刘华超”,帮忙联系了他的家属。
左臂和右腿骨折,格尔木医院“治不了”,他被家人送回老家郑州治疗。在医院治疗了一个月,回家休息了五个月,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了”。
由于伤势严重,医生对他说,严重的话可能股骨坏死,最坏的情况是脚踝截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再站起来。
在格尔木的汽修店也因这次意外被推向未知。店里原本四个学徒修理工,在他出事后走了两个。刘华超也能理解:“他们就是觉得,刘华超这次肯定不行了。”本来在家里做点小生意的哥哥刘华峰和妻子“临危受命”,到格尔木帮他看店。
刘华超觉得,正是那每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半年,让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他想起过去几年自己外出救援的经历、依靠救援赚来的钱、救援中认识的那些司机,以及见过的那些苦难。他想,如果自己当时“人一下突然没了,那都没有留下一点意义”。
“毕竟是做生意,只顾着挣钱了。”刘华超说。过去,接到远距离的救援,刘华超向来自己开车上去,赚里程费——这也是道路救援中司机所要付的“大头”。通常一趟下来,都要拿到几千,甚至上万。
半年后,刘华超伤好回到格尔木。他开始变得特别“好说话,没那么计较了”。原来,一个配件一百块,对方再怎么讲价,刘华超总是态度坚决,“就是不行”。这之后,司机和他讲价,“八十吧,都不容易。”刘华超同意了,他觉得“无所谓了,都不容易”。
在对待外出救援的态度上,他也有了转变,“少出去救援,多给人帮帮忙”。有人打电话来,他试着电话指挥司机修,修不好,就帮忙联系离对方最近的道路救援。有时,流动的道路救援店也不会修,他电话指挥着救援店修,修好后象征性地收几百块工时费,公里钱则“基本不赚了”。
有一次刘华超接到救援电话,想指挥司机自己修,司机却咬定“我不会,听不懂”,让他来现场救援。一见面,对方就问:“你还记得我吗?”
两年前,这个司机儿子的车也曾坏在附近,刘华超用电话指挥他儿子修好了车,没收钱,那时他就坐在车上。这次遇到故障,他立刻想起了刘华超,想着就算付一笔救援费,也要见一见他。“我知道你不想挣这个钱,但是我一定要给。”司机对刘华超说。
虽然在救援上少了赚钱的机会,但刘华超觉得,很多受到过他帮助的卡车司机反而愿意把熟人介绍过来。有一次,在卡车司机群里有人问“在青藏线附近车坏了怎么办”,跳出来好几个人回复“你去格尔木找刘华超”。有卡友第一次来格尔木,在街边饭店打听哪里有修车的,老板娘脱口而出:你去找刘华超啊!
“(店里)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儿,钱也没少挣。”刘华超说。
刚开始“帮忙”,他也得罪了很多人。货运部的人找来说:你在网上发那些青藏线下大雪、堵车的视频,司机都不敢来了,我们货都配不上了!配件厂的人也埋怨他给司机介绍离得近的流动救援,本来谈好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刘华超依旧“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原则还是帮着司机找就近的、最方便的救援,但平时,他也会做个“顺水人情”,把认识的卡车司机介绍过去,叮嘱“给便宜点”。一来二去,最初有意见的人也开始觉得这是件好事。
“我的一切都在这里”
2017年,青藏线大雪封山,上面的车动弹不得,堵了三天三夜。司机们在各个青藏线的卡车群里抱怨“车坏了”、“高反了”、“又冷又饿”……河南平顶山的司机王武周曾在刘华超的店里修过车,打电话试探着问他:人受不了了,能不能上去帮忙修下车。刘华超确认了那边还通车,带着人和物资从公路两旁的“土路”开了上去。
“在这种非正常情况下,就不是谈钱的事了。”刘华超回忆。那次救援,几乎所有去青藏线上救援的人都自发行动,“没有人要钱”。他带了几箱方便面和矿泉水,一路走一路发。八块用来打火的电瓶,塞满了救援用的越野车后备箱。
刘华超在上面呆了两天,救援的车多是冻油,他蹲在地上帮忙打火,烤完后油箱去烤前面的,前面刚刚烤化,后面又冻上了。他联系上在五道梁认识的朋友,带了新的电瓶和四壶热水,用水浇着,才把油化开。
这次救援后,这个平顶山的卡车司机每年都要配上货来到格尔木看看刘华超。前段时间见他,刘华超还问:“最近老长时间没见你了。”原来,对方已经不跑青藏线了,这次来是为了看刘华超,专门配的货过来。
在刘华超的通讯录里,也有一些被备注成“××”的电话号码,这是他标注的“黑名单”。他曾遇到一个卡车司机,车修好了之后说“万一再坏了怎么办”,要先试试车,等从西藏下来时再给钱。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刘华超。
很多被救援过的卡车司机,都成了刘华超的“老朋友”。有的司机运了特产来店里,直接把车上的布一掀,要先给刘华超卸一点尝尝。
夏天的时候,刘华超店里常常有来自各地的水果、饮料,大多是过路认识的司机送来的。新疆的酸奶、缅甸的西瓜,还有吉林的司机从老家开过来,专程带了老家的特产菌菇给他。
曾有一个吊车司机,在修车时向刘华超借了150块钱,一直没机会还。由于没有联系方式、记错了刘华超的姓、刘华超的店铺搬家,那时他在格尔木逢人便打听“一个姓李的师傅”。
几年后,他要到了刘华超的手机号,专门拉货到格尔木来见他,“你还记得三年前在花土沟修的吊车吗?我来还钱了。”
在这片广袤荒凉的土地上扎根多年后,刘华超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这里”。
家人时常觉得两兄弟在这边工作“太危险、太辛苦”,希望他们用这些年赚的钱回河南老家做点小生意。刘华超却很犹豫,每次都把这个话题搪塞过去。
他不知道,回到老家后还能否像现在这样发挥着自己的价值。
春节将近,格尔木就快要变成一座“空城”。平日在这里讨生活的“异乡人”,正在从这个海拔2808米的青藏线“入口”处返回自己的家乡。
(文中李成、刘芳、张合为化名)
采写/王怡然
发表评论
网友评论
查看所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