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兄弟”成军伟（左一）和壮壮。

　　23岁的壮壮从小就常被人嘲笑为“怪物”，身高80多厘米的他，骨骼脆弱，稍微磕碰一下，就会导致骨折。他没上过一天学，从没去过离家3公里以外的地方，人生是绝望和孤单的。

　　直到去年夏天，他在菜市场遇到了一个名叫成军伟的27岁晚期尿毒症患者。因为多次面临生死，成军伟“创业”了五六次，但每次赚到钱，都把钱拿去帮病友、残疾人和居住在大山里的老人。

　　这次相逢，让每天都在家的壮壮有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和一群关心他的朋友。成军伟和壮壮以及其他四个人组建了一个“核桃兄弟”团队，在网上卖起了山核桃。

　　“希望能把核桃生意做强做大，让之前认识的残疾朋友有机会，再回到我们身边工作。”这是成军伟的新春愿望。

　　27岁的成军伟坐在一堆刚从太行山区收上来的核桃上，皮肤黝黑的他拿着夹壳器熟练地夹核桃仁，这样的动作，他有时一天要做1000多次。他看起来与常人一样，只是左手小臂上透析留下的针孔，才会让人把他和尿毒症患者联系起来。

　　我要活下去

　　成军伟出生在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一个农村家庭，在他还是婴儿时，父亲就因尿毒症去世，3岁那年，母亲改嫁，留下成军伟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可爷爷奶奶同样没有等到成军伟成年，就先后离世。

　　13岁那年，孤苦无依的成军伟开始了流浪生涯，四处当学徒。2011年，在北京打工的成军伟感到身体虚脱无力，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他的慢性肾炎已经发展到尿毒症晚期。

　　病重的成军伟回到了家乡，继父不许母亲与他相见，没有治病的钱，命运似乎宣判了他的死刑，“我的叔叔、伯伯连坟地都为我挖好了，寿衣也帮我做好了，就等着我咽气了。”

　　但年轻的成军伟并不想死，在老家，他用尽求生本能，跪求当地医院的院长派一辆救护车，送他到附近一个大城市，“我不想等死，想到大城市去寻找一线生机。”

　　此后，在公益人士和媒体的帮助下，来到石家庄看病的成军伟渐渐有了起色，虽然每周都要经历三次透析的煎熬，但身体已比之前有了好转。

　　老家的世态炎凉，让成军伟感慨万千，此后的每一年春节，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石家庄过，“我不敢再回去了，在这里，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我还有奋斗的目标。”

　　创业还要做公益

　　成军伟决定在石家庄立足。他开始创业，摆地摊卖袜子、卖凉皮、卖衣服、卖冷饮，做过手工品作坊，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挣钱让自己在这座大城市生存下去。这份顽强，让帮助过成军伟的爱心人士很受感动。

　　手工品作坊是成军伟做得最成功也最久的一次创业。这间作坊，是成军伟带着20多位残疾人及尿毒症病友一起干起来的，这也让成军伟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事业渐有起色，成军伟首先想到的却是回馈社会。2014年开始，成军伟经常去石家庄附近的山区，为山上的爱心养老院送去白菜、土豆等食物。成军伟说，当时帮助这些山上的老人，就是因为这些老人让他想到了自己过世的爷爷奶奶，“他们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

　　成军伟还拿赚到的钱帮助了4个尿毒症病友。但在这期间，他遇到了一件痛心的事，“我受骗了！我资助的一个尿毒症患者是个骗子。”

　　“她说自己是孤儿，我在她身上前前后后花了近十万元。”发现被骗后，成军伟受到很大打击，团队挣的钱，几乎都打了水漂。

　　种种压力下，成军伟的身体亮起了红灯，他不得不住院治疗，原本生意还算红火的手工坊，因为资金，不得不解散。

　　“生活总要继续”

　　成军伟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身体才慢慢有些好转。以前和他一起做透析的病友，有很多人成军伟再也没有见过了，但一直游走在医院与家之间的成军伟说，“生活还要继续。”

　　去年夏天，成军伟开车来到太行山区的爱心养老院。一路上，农民种的山核桃结出累累硕果，成军伟于是动了做山核桃生意的心思，“山里交通不便，既然农民愁销路，我也要为自己找出路。”

　　壮壮和成军伟的相逢，是在去年夏天。

　　那天，壮壮开着他3年前刚买的电动残疾人轮椅车，拿钱下楼到菜场买菜，这几乎是23岁的壮壮能为父母做的极少的几件家务活之一。

　　成军伟和壮壮住在一个村，那天，他正巧到村里买菜，见到壮壮的模样，善良的成军伟心生怜悯，主动上前和壮壮打招呼。

　　“这让我惊讶也很害怕，这么多年，每个人看到我的样子，要不就是害怕地走开，要不就是对我指指点点，所以我很怕他是个坏人。”壮壮说，后来他和成军伟聊着聊着，才发现成军伟并没有捉弄他的意思。

　　真正让壮壮敞开心扉的，是一次短途旅行。那一次，壮壮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家3公里之外，成军伟开车带着他去了石家庄植物园，“那儿是我这辈子去过最美的地方，真的太好玩了。”

　　“命运由我为”

　　在成军伟的感召下，身高不足90cm的壮壮加入了核桃兄弟团队。如今，成军伟收上来的核桃除了在石家庄摆地摊售卖外，其余的很大部分都通过网络销售。

　　因为身材矮小，壮壮在核桃兄弟团队里只负责打电话和电脑客服。为了给每周要进行三次透析治疗的成军伟更多的休息时间，壮壮有时还努力地帮助团队做起了打包核桃的活，但每次被成军伟见到时，都会被制止。

　　因为从小没上过学，只是从父母那里学了一点汉语拼音，这让壮壮在一开始工作时很艰难，但成军伟从没放弃过，他买来一本新华字典，教会壮壮怎样使用字典，怎样打字，怎样使用电脑。

　　在壮壮工作的电脑桌旁的墙面上，贴着“生死非天定，命运由我为”几个字，每次，当壮壮感到学习很痛苦时，成军伟都会指着墙上的字，劝壮壮说：“人一定要有梦想！”

　　在团队的努力下，如今核桃的销量有了明显的提升，销售好时，一周能有好几千元的营业额，但在淡季，一周只有几百元。

　　母亲愿换肾给他

　　核桃销量渐渐有保证，成军伟也在这时，选择和家乡和解。

　　去年中秋，他看望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和那个曾经阻止母子相见的“叔叔”聊了很久，帮同母异父的弟弟介绍了工作。

　　此外，他还见到了自己的姥姥，老人根本不知道外孙得了重病，聊起往事，几个人潸然泪下，母亲答应，愿意为成军伟换肾。

　　但目前，换肾手术要近20万元，依旧没有着落，核桃销售虽然赚到一些钱，但因为成军伟是在省城医院异地就医，还是缺钱。

　　聊到未来的愿望，成军伟首先想到的还是别人：“我希望自己的核桃能越卖越好，这样之前认识的残疾朋友，就可以回到我身边工作。”

　　成军伟说，他经常能接到这些残疾朋友的电话，虽然他们对于工作的事绝口不谈，但成军伟还是听出来，他们非常希望得到一份工作。

　　核桃销路好时，壮壮一个月能有2000元左右收入，他已经很满足。说起愿望，壮壮显得很老实：“我没什么主见，就是跟着我军伟哥干！”

　　对话

　　志愿者变成女友一起过春节

　　广州日报：你和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成军伟：我们是在做公益活动时认识的，她也经常去做志愿者，了解到我的情况，心肠特别软，就想过来照顾我。我们慢慢地很自然地就在一起了，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走到现在，快4年了。

　　我就觉得对不起她，她已经陪我过了三年春节了，在我13岁从家乡出来时，就经常一个人过春节。于是女友每年都陪我过春节。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大学生，身体健康，长得也漂亮，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广州日报：见过父母了吗？

　　成军伟：没有，她的父母知道我的情况后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毕竟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现在她跟父母撒了谎，说我们已经分开了。（叹了一口气）我也理解她的父母，我跟她也提过分手，但是她说，跟我在一起才会快乐，我们因为这样哭了好几回。

　　六人团队网络卖核桃

　　广州日报：你的核桃现在销售情况怎样？

　　成军伟：我们是从去年八月开始卖核桃的，销售情况还可以，但因为我身体不好，只是勉强维持。团队现在一共只有6个人，除了我和壮壮，还有我女朋友小高以及另外三个人。团队里有两个人，都是坐轮椅的。

　　广州日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

　　成军伟：经常感冒发烧，感觉身体素质比以前更差。核桃销量还可以，但是利润比较低，对我的医药费来说，都是杯水车薪，为省钱，有时我会把透析偷偷减到一周两次，还把以前治疗并发症的药给停了。

　　其实我的情况也不适合多想未来，毕竟人生是无常的，就像我一个病友，今天透析还能见到，但下次透析可能就见不到他了。这几年的透析生涯，生生死死见得太多了。所以倒不如将当下的事情做好，好好地过好现在。

　　广州日报：听说你之前喜欢相声，还想做相声演员，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成军伟：见郭德纲的梦已经淡化。现在就希望能把核桃生意做强做大，让残疾朋友再回来工作。（记者武威 实习生陈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