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兆时——工程师辞职做校长 为打工子弟提供良好教育　　

　　燕兆时，工程师，之前在北京的一家科研单位工作，年收入有十几万，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去支教，后来辞职，现如今是小天鹅学校校长。学校在北五环外昌平区回龙观镇定福黄庄村，这是一所普通的打工子弟小学，占地四亩多，有十间教室、八个班级，一共三百多个学生，学校中间留了一片空地，一半荒芜着，施工队正要把它修成操场，另一半已经种上的蔬菜，都是孩子们自己种的。 出于责任和对孩子们的爱，燕兆时从别人手里接手学校，并把它命名为小天鹅。为了培养孩子们的良好习惯，燕兆时在教学方法和教学内容上大胆改革，给孩子们以良好的教育。

　　《百姓生活故事》之《志愿校长（上）》

　　2012年6月26日

　　《百姓生活故事》之《志愿校长（下）》

　　2012年6月27日

　　燕兆时：这个是一年级，这个是宿舍。

　　记者：宿舍是学生的宿舍？

　　燕兆时：学生的。

　　主持人：北五环外，昌平区回龙观镇定福黄庄村远离城市的楼群，越过纵横交错的高架桥和城铁，穿过喧哗的市井之声，记者来到了一所田野中的学校。这是一所普通的打工子弟小学，学校占地四亩多，有十间教室、八个班级，一共三百多个学生，学校中间留了一片空地，一半荒芜着，施工队正要把它修成操场，另一半已经种上的蔬菜，都是孩子们自己种的。

　　燕兆时：还是那句话，这个学校里有很多的东西都是被动来做的，当时我接这个学校也是因为那个校长不干了，要把它散了，你没办法就接了，你说这些困难学生也不是你设计好了，要怎么怎么去补助，他来了，他没钱，最终就变成减免，孩子好，来了，没人管，没有饭，要不然他就弄个馒头，买个什么东西吃，还不如你给他做饭。

孩子们在排队打饭

　　主持人：说话的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燕兆时），这个才四十多岁的北京男人已经两鬓斑白，交谈中，我们感受得到这所学校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但在这压力之下，他有着自己的坚持。每到下课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满院子地疯跑，记者随口问了句，孩子们上课是不是也很淘气，焉老师却给了我们一个意外的回答。他说他自有他的办法。

　　燕兆时：为了培养他们的守纪律的习惯，上课好好听讲，包括上课要坐直了，我发现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你给他讲怎么面试，为什么？你问这儿所有的孩子需不需要上班，所有的人都认为必须得上班，因为不上班就挣不着钱，挣不着钱就没法活了，所以就是这些孩子对于工作的必要性是不需要你教的。我给你讲一个例子，有一个来支教的大夫，他给孩子上课，他问三年级的学生，生病有什么坏处，五花八门的，会疼，需要吃药，要难受等等等等的，都是对的。他问四年级的学生生病有什么坏处，只有一个答生病需要花钱。四年级的学生没有一个人说生病打针会疼，生病吃药会苦，没有，所有的答案就是生病需要花钱。所以你可以想想，当你给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去讲课的时候，他们有强烈的意识就是我要挣钱，我不挣钱是不行的。所以说我怎么才能挣钱？我就要有一份工作，你针对这个，你给他讲应该如何面试。

　　主持人：燕兆时给十岁大的孩子讲求职面试，这些孩子都听得很认真，但在两年前，燕兆时还不会为这样的教育问题而费心，那时候他还在北京的一家科研单位工作，单位在繁华的二环边上，年收入有十几万，如果不是经朋友介绍来学校支教，也不会有现在的焉校长。

　　燕兆时：当时去那儿上，其实很不正规的，就是也没有固定的时间，而且我是不上正课，就是说讲一些这种课外知识和数学应用题，忙的时候我自然就不去了，比如哪天正好闲了，我就提前给他们打电话，他说能安排我就去讲。

　　主持人：但即便是简单地教几堂课，燕兆时仍然与孩子们建立了难以割舍的情感，而对这些孩子越是了解，他也就越心疼。

　　燕兆时：我去支教的时候，我曾经问过这些孩子，他们长大想做什么？你会发现，比如你问低年级的孩子，他们的回答其实跟我们小时候是一样的，我想当科学家，我想当解放军，有的说我想当官，我想当老板，其实很正常的。当你再去问五年级、六年级的孩子，你就会发现没有人再说这种希望。我记得很深刻，我当时问那时候的五六年级的孩子，一个最好的答案是我想去当会计。然后第二一个答案最高的答案是说，他说：“老师，我想当护士，但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得上。”再然后说我要去当保镖，还有说我要去开黑车、开小铺，还有说我要去卖啤酒。你会发现他们小的时候想当什么的都有，当他大的时候，他的这种理想已经跟他的现实相结合，这时候没有人会说我要当一个科学家，他说出来会被周围所有人去嘲笑，他觉得这个事说得太不靠谱了，但是这并不表明他们没有理想，他们并不想去改变这个生活，或者并不想往上走。

　　主持人：燕兆时深知很难凭一己之力改变这些孩子的命运，但他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够给孩子好一点的教育。虽然课余，他常听到校长讲，太困难了，不想干了，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校长真的会走掉，就在2010年7月的一天，命运让他做了一次艰难的选择。

　　燕兆时：那个时候这个学校需要搬家，我们知道搬家其实很麻烦，第一，你得找到一个新的校舍，而这个校舍，包括费用什么还得合适。另外一个，其实你找到的这个地方并不一定完全适合于学校，你还得进行改造，这个其实是一笔很大的费用。其实很早的时候，因为他也是跟很多人求援，包括也跟我说过能不能帮个忙。因为我觉得这个事情太大，根本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因为其实之前就想过，我觉得我的最好的这种定位就是没事的时候过来上上课，上完课以后关门就走了。所以当时我也就仅仅是鼓励他，最多就是帮他出点主意，连跟他一起去看地方都没有，但是没想到是什么？我有一天上午去那儿上课，到了院子里以后，发现他里边停了一个厢式货车，他已经把他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装上车了，这样的话，其实我就知道他这个学校肯定就不办了。你只有两条路，要么你就看着这帮人都散了，要不你就得实实在在地做一点事情。

　　主持人：那一刻的决定改变了燕兆时的人生，他辞掉工作，由一名工程师变成了全职的志愿校长，他自掏腰包，租房改造教室，承担了整个学校的运营工作，并且在老师身上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燕兆时：你可以没有书、没有本，你可以连房子都没有，草场都没有，学校都没有，那你一个老师带一帮孩子坐在地下你就可以教他，他肯定能学一些东西，但是如果你光有一个教室，放一帮学生，所有的东西都给他配齐了，你不给他配老师，一个六七岁的学生你不可能叫他去自学吧？所以他还是什么都学不到，所以老师是一个学校里最重要的东西。从我开始来全职做这个学校的那天起，我就对来到这个学校的所有人去强调老师的重要性，并且我们也把我们的几乎所有的精力、财力和物力都投入到老师身上。他们有人问说校长办公室在哪儿，我说我们这儿根本没有，我们其实老师和我们的办公地方就是那个大门旁边的那间房子，因为这样的话，你可以省一个门卫，你看我们学校是没有门卫的。那个房子你可以看，里边的那个，那两个大柜子后面还有一个上下铺的床。晚上是我住在下铺，还有另外一个老师住在上铺，晚上也可以不需要门卫，其实这个成本是很严重的事情。

　　主持人：焉校长给学校换了一批老师，涨了工资，给学校起了新的名字，学校来的一拨又一拨志愿者，但是真正能帮助他们的还是他们自己。明天请您继续收听志愿校长下集。

　　主持人：昨天的故事里我们讲到两年前从事科研工作的燕兆时开始到北京一所打工子弟小学支教。不久之后原校长因为财务压力，决定关掉学校，于是燕兆时接过了这个沉重的担子。他辞掉工作，开始了全职志愿校长的生涯，2010年秋天，新学期开始的时候，焉兆石给学校改了个名字叫燕京小天鹅公益学校。

　　燕兆时：你看我们这个学校的名字，它叫做小天鹅小学，它就跟丑小鸭的故事是很像的，就比如说你把一只天鹅给它放在鸭子群里，所有成年的这些鸭子都跟它讲，说你就是一只鸭子，还是那只最丑的那只小鸭子，因为他是一个小孩，他不具有判断能力，最后他就会认为什么？他就会认为我不是一个读书的料，我不善于学习，我就是一只鸭子，在这个时候他会自暴自弃的。

　　主持人：燕校长给我们举了一个小女孩的例子，他说每一个孩子都是小天鹅，只要他们不把自己当成小鸭子，他们就一点不比别人差。

　　燕兆时：你会发现这个女孩其实也挺淘气的，而且身上老是脏兮兮的，但是我发现她确实反应速度很快。后来去他们家来家访，就跟她爸说，我说：“你们家姑娘如果好好学的话，按照现在考大学的样子，以后上一个重点是没问题的。”她爸也是非常非常地吃惊，他说他们家孩子其实不太愿意学习，也是经常不完成作业的，怎么还能行。因为他看到是我们说，他还是相信。我们这个话说完以后第二天，我发现这个女孩就穿一个裙子来，他们老师都很奇怪，以前她就跟一个假小子似的，从此以后她就每天都按时完成作业，上课也比较积极地来提问。你就觉得她完全就变了一个人，一开始我们就讨论一次家访就真的能把一个孩子改变吗？但是后来我就突然想明白了，我说这个家访没有把她改变，这个女孩原本就是应该好好学习的，原本就是应该穿一个裙子干干净净的，这是她一个本质，是她一个正常状态，天鹅是她一个正常状态，但是为什么之前你看她就跟个鸭子似的呢？因为她觉得她没希望，当你告诉她说你不是，你是适合于学习的，她马上就变过来了，或者说她马上就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了，就这么快。

　　主持人：现在学校一共有三百多个学生，其中1/5家庭困难的学生得到了减免学费的照顾。燕校长还通过发放奖学金的方式，把孩子们的学费体面地还给他们。

　　燕兆时：他们几乎没有人知道什么叫做NBA，几乎没有人知道谁是刘翔，都不知道，有很多的同学根本就没坐过地铁，有些学生是在北京出生的，现在长到六年级还没去过天安门。因为有很多人也问过我，就是这些孩子是不是不快乐？等会儿你也能看到，其实这里的孩子都是很快乐的。

　　主持人：在采访中我们正好遇到了一位志愿者来给孩子们上音乐课，孩子们一见到老师马上就欢腾起来了，因为老师要给他们发糖了。

　　曹老师：这个是学前班，上课上着上着就自己出去了，要不就自己跑到别人那儿，就去玩一会儿，还有睡着的，因为我每天下午1点20开始上第一节课，他们有的时候趴桌子上睡着了，我就想提前到一会儿，发一个小礼物什么的，这样子小孩子慢慢慢慢醒来，如果你直接把他弄醒他哭。同学们好。

　　同学：老师好。

　　曹老师：声音不够洪亮，刚才都吃了糖了，怎么还能这样啊？同学们好。

　　同学：老师好。

　　主持人：曹老师已经在这里教了一学期的音乐课，她说孩子们都有很强的求知欲，只可惜目前学校的师资力量还不足以满足他们。

　　曹老师：因为班比较多，我只能就是学前班、一年级、二年级，那边还有几个班，它都是隔周才能上一次，就是说老师还是挺缺的，我就觉得这边的孩子，他们这种求知欲又比较强，我们现在的想法是再招募同仁进来之后，搞一个兴趣活动小组，因为我也知道好多小孩放学以后没有家长接，家长都在上班，然后我们买点乐器放在这儿，搞一个兴趣小组，然后一方面把那个音乐课的东西再做一个延续，然后规范地再教一教，教一教这样的话，以后还能，比如说搞一个合唱队，搞一个器乐队。

　　主持人：最近两年不少志愿者来小天鹅学校支教，他们给孩子们带来了知识和快乐，但是这仍然是不够的，已经在小天鹅学校教了一年英语课的王老师就深有感触。

　　王老师：打工子弟学校最重要的还是老师，教室可以小一点、热一点，冬天可以冷一点，没有那么明亮、没有那么宽、没有那么干净。但是只要老师真心地来教他们，他们就会满足，这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主持人：王老师说的这番话也是燕兆时反复强调过的，这两年燕兆时志愿当校长，从经济角度来讲，只有投入没有产出，但他认为没有什么比教好一帮孩子更有社会效益，为此他无怨无悔。

　　燕兆时：有很多人问过我，他说这事又不挣钱，你干吗要做？因为我想，我就说其实人这一辈子，你早晚会有一天是你这一辈子的，就是最后一天。那么当你躺在那个床上的时候，你知道你已经挺不过去的时候，我想我不会因为想起来我这一辈子有两年没去挣钱而觉得很后悔，我觉得你肯定后悔的就是说你有些想做的事情，而你没有做，你放不下。我就说，如果要是当时我没接这个学校的话，那么等到我到死的那一天我还会想着这个事情。我想如果那天我真的就是把这个学校接了，这个学校到底会怎么样，这些孩子到底会怎么样，你会老想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