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生活故事》之《大山深处的母子情（上）》

　　2013年4月16日

　　《百姓生活故事》之《大山深处的母子情（下）》

　　2013年4月17日

　　解说：这天，记者来到了位于门头沟区大台街道深山里的木城涧社区，来寻访一位名叫李平的老人。

　　记者：你好，李阿姨。咱们这是相当于煤矿是吗？

　　李平：煤矿。

　　记者：咱们都住在煤矿里。

　　李平：对。

　　记者：李阿姨，您今年高寿？

　　李平：72了，上了岁数的人了。

　　记者：您72岁了？

　　李平：孩子们都成家了，都个人过了。

　　解说：年过七旬的李平来自山东泰安，李平的丈夫邵汶泉年轻时就在位于门头沟深山里木城涧煤矿做煤矿工人，1985年李平带这三个孩子也来到了矿区。

　　记者：这上面还有车，运煤的是吧？

　　李平：都是运煤的，从山里面拉出来的。

　　记者：煤矿的家属都住在附近的山坡上，李平在老家时就是大队书记，1985年她来到矿区，又被任命为木城涧社区的社区主任，一干就是20年。从木城涧煤矿的大门口走到李平家所居住的房子，还有一大截山路要走。

　　李平：这里除了上山都是上山。

　　记者：我看见那么多台阶，全是往上爬上的，还得往上爬？

　　李平：爬，以前地上都是草。

　　记者：以前这不是路，没有台阶，都是草，那岂不是上山都得爬的。

　　李平：对，这是后来办事处修的。

　　记者：这个台阶大概有几层楼高吧，您数过这个有多少阶吗，几百阶吧。

　　男 ：那老太太还在那你呢？

　　李平：还在我那呢，一说妈你不要我了，妈你不要我了，我说要你要你，我说妈不要你谁要你，就不哭了，二十多年了，也有感情了。

　　解说：李平是这里的老住户了，几乎人人都认识她。他们口中叫妈妈的孩子名叫蔡连坡，他是李平收养的一个孩子，我和李平老人继续往山上走，在路上就看到了蔡廉颇远远地朝我们张望。

　　记者：他认得你吗？

　　李平：他能不认得吗。

　　解说： 原来已经47岁的蔡连坡患有先天智障，并且有轻度的精神病。

　　李平：他就是两三岁小孩的智力，夏天天天给他洗澡。

　　解说：说话间我们就来到了李平的家，这是一派修在山坡上的小房子，记者见到了李平的老伴邵汶泉。

　　记者：这两间房有多大呢，大概？

　　邵汶泉：总的十五六平方吧，这都是过去老房子，50年代的房子。

　　记者：我看这房子，这房顶都是一层木板。

　　李平对。

　　记者：我看您这屋里一个电视机、一个冰箱，两个小沙发，基本上什么家具也没有。

　　李平：都多少年了，人知足常乐。

　　记者：还孩子住哪呢？

　　李平：隔壁。

　　解说 ：李平老人的家看起来比较简陋，但是就是在这样一个小屋里，老两口却照顾了这个非亲非故的智障孩子24年。

　　李平：他大爷在上面，后来他大爷就死了，他是病死的。

　　记者：病死在矿上。

　　李平：后来他有病跑了两三回。

　　记者：跑？往哪跑？

　　李平：浙江。

　　解说： 1989年蔡连坡唯一的大伯在木城涧煤矿病逝，先天智障的他成了孤儿，当年他已经23岁，但是智力仍然相当于两三岁的孩子。后来煤矿把他送到了医院，可是医院却看不住他，又给送了回来。

　　李平：后来实在不行了，医院的人没法看了，看不住他，后来看不了他领导找我，和我谈了谈，我也真是那时候有困难，孩子们都上学，老头上班，我也上班。回来我和老头一商量，老头说行，你说接过来就接过来吧，吃点苦受点累吧，我帮助你，咱们吃什么他吃什么，省着点呗。那时候你不省是真不行，真吃不上饭，就是熬点白菜，我就吃点菜汤，舍不得吃菜，因为孩子得上班。

　　解说：就这样，虽然自己家里的时候也很困难，当然担任居委会主任的李平，还是成为的蔡连坡的妈妈。当李平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蔡连坡就好奇地坐在一旁，看起来很老实。不过李平阿姨介绍，过去蔡连坡可没有这么好养。

　　李平：后来被窝、衣服都烧，烧了三回，有一次烧到夜里十二点，上班那里给我打个电话，说你快点来你快点来。他还是认识我，他听我的话。

　　解说：李平老人回忆，蔡连坡曾经三次放火，烧掉了自己所有被子和衣服，每次李平匆忙赶过去安慰好了之后都更加头疼，因为当时她连一床新的被子都买不起。

　　李平：我说你听话，我回去再回来，我给你拿吃的去，他就是小孩。当时被子、褥子都烧了，我说是买不起，当时穷，家里也穷，都穷。老头说怎么？我说咱不是两床被子、两床褥子，咱夜里睡觉就盖一床吧，给他拿一床褥子和被子。

　　解说：虽然蔡连坡曾经劣迹斑斑，但是李平老人二十多年来，从来都不对蔡连坡说一句重话，即使是他犯错误的时候，李平也都是用哄孩子的方式来教育他。

　　李平：我说妈妈叫你你就回来，别出去了，人家都睡觉了，我说你不影响人家睡觉吗？我说你是懂事的孩子，我说你还出去吗？不出去了。你就不能大声说话。

　　记者：做错了也不能大声说话。

　　李平：对。

　　记者：那就完全像照顾两三岁的小孩。

　　李平：对，他就是三岁的小孩。

　　解说： 为了让蔡连坡不捱饿受冻，李平常常只能狠狠心，让自己的亲生孩子受点委屈。有一天冬天远在山东的奶奶，给李平的儿子邮寄来了一件棉袄，可是李平却直接给蔡连坡穿到了身上。

　　李平：不是做不起、买不起吗，就是家里奶奶做的棉衣。他不是有病吗，东跑西颠，不知道冷热，刮风下雨下雪他不知道，我也是把给儿子邮衣服让他穿吧。

　　记者：孩子礼拜六从厂里放学。

　　李平： 回来他说冻死我了，冻死我了，你不说奶奶给我邮衣服来了吗？我说孩子我跟你说，是给你邮来了，你蔡哥他有病，我就给他穿了。当时就说妈，我是你亲生的儿子，还不如你那个儿子。我说不是，儿子，要是这个礼拜回去，下个礼拜下雪、刮风，你就别回来了，你就在学校里住，天冷你就别出来，天不冷你再回来。他说行吧，让哥穿了吧。他说妈我和你说个事，我刚才说那个话你可别生我的气。我说不生气，不生气，我说妈能生你的气吗。他说妈，你这样做也对。

　　解说：在李平的悉心呵护下，蔡连坡的病情逐渐得到的控制，但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孩子们都希望老人能搬下山去，他们又将面临怎样的选择？明天的《百姓生活故事》请您继续收听“大山深处的母子情”下集。

　　解说：李 平是门头沟区木城涧社区的退休职工，和老伴照顾着非亲非故的先天智障患者蔡连坡，24年8000多个日日夜夜，两位老人和这个智力永远停留在两三岁的孩子一起，生活在大山深处的这个山坡上。

　　记者：咱们这个其实相当于住在一个山顶。

　　李平：你看看，除了山都是山。

　　解说：蔡连坡居住的小屋和李平老两口居住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虽然也十分简陋，但是显得干净而整洁。

　　记者：这屋我看也挺整洁的，被子都叠得干干净净的，这屋里还有一个电视机，上面还有一束花，哪来的这个？

　　李平：这是我开会的时候，我给他拿来的。

　　解说：47岁的蔡连坡好奇地跟在我们的身后，坐在床沿上盯着我们看。

　　李平：叫妈妈好。

　　蔡连坡：妈妈好。

　　记者：咱们现在挺胖的。

　　李平：他胖。

　　记者：他喜欢喝啤酒。

　　李平：喜欢，天天喝，一天不叫他喝一瓶，叫他喝半瓶。

　　记者：很喜欢喝。他现在还需要您给他洗澡。

　　李平：他不会洗。

　　解说：除了洗澡，蔡连坡的饮食起居，李平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

　　李平：我说实事求是，吃苦受累，操心，洗涮，吃饭都得管，你不管他知道什么。吃饭给他盛上搁在那里。

　　解说：最初蔡连坡住的地方并不在李平家旁边，而是在他家对面的另外一座山上。为了给他送饭，李平老人每天要走好几里地，双腿也落下了病根，直到现在她走路仍然一瘸一拐。

　　记者：多远呢？

　　李平：在那里住。

　　记者：那就是两个山头，中间的直线距离也得有个两公里。

　　李平：这边下山，那边上山。

　　解说： 直到后来因为危房拆迁，蔡连坡才逐渐慢慢搬到的李平老人的身边，虽然住得近更放心，但是却有了新的难题，李平老人家的这排房子是50年代修建的，没有暖气，全都是用煤炉来取暖。

　　李平：我当时有点害怕这个火，屋顶没暖气必须用火。你说他要是拿了火可了不得，煤气中毒死好多人。

　　解说：如果不在蔡连坡的屋里放炉子老人又很心疼，但放了炉子，又怕他玩火。有一天李平老人的老伴在外面捡回了一个大铁柜子，才最终解决了这个难题。

　　记者：这个是大铁柜子。

　　李平：他睡觉的时候这样给锁住。

　　记者：这里面放的是炉子。

　　李平：这样多安全啊，早上一起来的时候开开换火，这样才放心，这不是别的，煤气可了不得。我还给他安上了报警器，只要有烟有煤气它就响。

　　解说：李平老人的三个孩子在山下都有不错的工作，孩子们成家立业之后，在城里给老人们买了房子，让他们搬到城里去。李平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不过孩子们都十分理解老人的心思。孙子、外孙子都把蔡连坡当成亲人看待。

　　李平：我那孙子打电话问大大在家吗？

　　记者：叫他大大。

　　李平：两个外孙子问舅舅呢？我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都认得，回来了，回来了，他都很高兴。

　　记者：他多认识。

　　李平：都认识。

　　解说：2008年木城涧煤矿给多年的老煤矿工人分了房子，和李平老两口同时期的工人都兴高采烈地搬到山下去了，但是李平犯了难

　　李平：给我分了房，搬到玉皇庙去。

　　记者：都安排到山下去住。

　　李平：都安排到山下，那里是新砖瓦房。

　　记者：是新的煤矿宿舍。

　　李平： 这里是多年的老房了。那里又平又好走，都在平地，买油盐酱醋什么东西都很方便，这里买东西得下山。我和老头一商量，我说新房子咱也不去，一是这个孩子在木城涧地区已经二三十年了，和这里所有的人员都认识。我说上了玉皇庙去不行，一个是车多。这里安全多了。第二个人生，都不认识，这里都和他挺好，和老头去玩。到那里去真一坐上车，他又不知道下车，那怎么办？跑了找他去，就是找的期间要找不到，你说我急不急，不把我急坏了。我说不行，咱就在这住这个破房，新砖瓦房也不去。有的人就说你怎么那么傻呀，给你新砖瓦房你都不去，我说不去。

　　解说：最终李平和矿上反映了情况，退掉了山下的新宿舍，而为了让蔡连坡不要太孤单，李平老人还曾经冒险带他去过一次城里，之所以说冒险，是因为她随时都得提防着孩子走丢了。

　　记者：去哪了？

　　李平：门头沟，还有天安门转一圈，我还老得拽着他，你不拽他，一转眼看不见了，那还了得呀。

　　解说：不过李平老人说，她很佩服自己的丈夫邵汶泉，如果不是老爷子的支持，她可能也没法坚持这么多年。

　　李平：真佩服老头，我和老头这都是一辈子了，没和他吵过架，我佩服他支持我养这个孩子。早上六点起来打开火就煮面条。

　　记者：所以很多时候也都是邵大爷在照顾他。

　　解说：李平老两口二十多年照顾蔡连坡的故事，在当地也是人人都知道，邻居罗荣说。

　　邻居：城里的条件那么都没去，就为了照顾他，不照顾他老头老太太早就进城了。他离不开老太太，要离开她就不行了。我们反正都是看在眼里的，真是挺感动的。跟着我们，平时他也是个开心果。

　　记者：根本不当是个残疾人。

　　邻居：不当不当，小蔡就是有福气。

　　记者：现在照顾他已经快24年了，24年就把他当成一个小孩，给他洗澡、喂他吃饭，您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李平： 我也有小孩，我就想多一个儿子，就是图这个孩子吃好喝好，把身体养好，冻不着他，热不着他。我现在挺高兴的，我说咱俩身体好好的，不管是70还是80，只要身体好好的，能照顾咱就照顾他，就是自己的亲儿子，当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