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邡市委书记何明俊（左一）向来宾介绍受灾群众安置情况。周桐淦摄

　　古代战将伍子胥被人追杀有一夜白头的传说，汶川地震发生的当夜，一位市委书记真的一夜间头发花白——访什邡“强盗书记”

　　这个时候到了成都，地震肯定是第一话题。

　　7月5日晚上7：30，双流机场进入成都市区的路上，先期到达的国家城建部办公厅秘书王永辉听说我来自《扬子晚报》，立即向我建议，第二天的公务活动中，我们将有一段时间和这次地震重灾区什邡的市委书记何明俊在一起，何明俊这次抗震救灾中被戴上了一顶“强盗书记”的帽子，应该接触接触。

　　次日上午10时许，车行一个半小时，我们从成都出发的车辆与什邡市接待我们的商务车在重灾区师古镇会合。简短寒暄，一位身高不足1.7米，头发严重花白的瘦小中年人开腔了，“各位来宾，我叫何明俊……”

　　这位文弱得有如乡村小学教师的何明俊就是传说中的“强盗书记”？将信将疑中，我与接待人员商量，换了个车位，在接下来从师古镇去另一个重灾区蓥华镇的路上，与何明俊从“强盗书记”话题开始，有了断断续续、直截了当的40分钟对话。为方便阅读，我把何明俊的答问单独整理如下。

　　是的，我是做了一回“强盗”。做了一次实实在在的“强盗”事情。5月12日下午2：28，我刚到办公室不久就发生了地震。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摇摇晃晃中下到机关院内一看，满天烟尘，地声嗡嗡作响。立即想与上级联系，但移动、联通、电信的信号全部没有了。好在什邡到德阳只有十来分钟路程，我登车去了德阳市委，方知大事不好，汶川发生8级(当时报7.8级)地震，什邡的红白镇、蓥华镇与震中映秀镇只隔一个山头，垂直距离仅30多公里，那一带的情况肯定非常糟糕。回到什邡，立即召集常委扩大会议，调用公安系统的40部对讲机，每个乡镇去一名市级领导、带一部对讲机，要求在第一时间无条件赶往各自分工区域。

　　谁知，问题来了。大难临头，能跑能动的都跑了。有车，没了人；人找到了，车没有油；救灾的小分队组织起来了，没有工具；找到卖器材的店家了，要么关了门，要么店内震得七零八落，店主人跑了……这种情况下，我要求已经集结起来的民兵队伍，只要见到对救灾有用的物品，可以砸店开门，强行征用。但有一个前提，一定要写上借条，署市委市政府的名，署我何明俊的名，震后算账。当然，现在我们已经全部结清账了，有不少店家还死活不肯收钱，权当一片爱心。

　　你知道我们当时怎样加油的吗？停电了，加油员避难去了，我们用铁镐敲开油井盖，把从日杂店拿来的塑料管放下油井，用嘴把油吸到桶里，再加进汽车油箱内。就这样，当天夜里，什邡16个乡镇的救灾现场都出现了市委市政府领导，什邡一万名县乡机关干部、二万名共产党员几乎都在地震的废墟堆中扒人。你知道吗，什邡这次书写了一个纪录，地震后的一夜中，准确点说24小时内，我们从死神手中扒回了3601人。3601条生命啊(何明俊哽咽了)……

　　你问什邡的死亡人数？对不起，我纠正一下，什邡这一次遇难(何放慢了遇难二字的语速，记者心头格登一下，这岂止是字面的纠正)人数5924人，失踪214人。让人心痛的是，5924名遇难同胞中，中小学生有559名，占了十分之一。这是一捧待放的鲜花啊！那幅让人不忍再看一眼的排列着五排书包的照片，就是5月16日下午在我们红白镇中心小学拍的(何又哽咽了)。

　　当然，也有让人看了握紧拳头的镜头，那位压在楼板缝隙中向救援人员面露微笑的孩子，也是我们什邡的好女儿。

　　见过那幅照片吗，5月18日上午10：20，胡锦涛总书记在余震中振臂高呼：“任何困难都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那就是在我们什邡蓥华蓥峰公司厂区的废墟上，我就站在总书记的左后侧，当时不知怎么一激灵，掏出了口袋里的录音笔，把这一激奋了960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声音录下了，许多电台里后来出现的声音就是来自我的录音笔。

　　你问我头发是不是一夜间白的，这个嘛，这个可能有点夸张了，我原来就有点白发(同车的市委常委、秘书长张道彬插话，原来偶见白发，变成现在这样是一夜之间，急的啊)。

　　能不急吗？电停了，水停了，通讯中断，满大街躺着伤员，血库告急，药品告急，连盐水都告急，43万父老乡亲生死不明，让谁在这个岗位上都会急出满头白发……

　　下午一点，趁着在蓥华镇交警中队吃盒饭的当儿，记者从什邡市委办公室秘书那儿补充了解到一些相关信息：何明俊，1964年生，重庆人，四川师大无线电系本科毕业，四川大学经济管理专业硕士。（周桐淦）

（责任编辑：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