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韩亚航空飞机在美失事，141名中国籍乘客中有70名师生，他们都是赴美的学生夏令营（团）成员。

  　  由此，近年呈井喷式增长的游学热再度引发关注。尽管，教育部等四部委2012年就下发了关于学校组织的夏（冬）令营的通知，可对于具体的组织方式及监管责任等，却并不明晰。

   　 此次飞机失事背后所折射的“游学热”究竟隐藏了什么危机？出国夏令营究竟如何监管？动辄几万元的游学项目是否物有所值？

  　  ●南方日报记者 谢苗枫 实习生 祝星月 李江

    　三足鼎立抢游学蛋糕

   　 十几年前主要是旅行社组织。五六年前不少培训机构也开始组织活动。随着出境游的放开，近3年来学校组织的出国游学团或国际夏令营也逐步增多

   　 韩亚航空客机在旧金山坠毁，机上有141名中国人，其中一半是赴美参加夏令营的学生和老师。这一消息出来后，广东不少学校的负责人着实惊出了一身汗。

   　 “虽然知道是意外，但看到客机上很多是去参加夏令营的学生，我还真的吓了一跳。”广东一重点高中长年暑期带学生到国外参加夏令营、音乐节的老师说，“学校组织夏令营或者游学团目的是让学生拓宽眼界，但事实也一再证明，组队学校承担巨大的风险。”

   　 “游学”兴起于欧洲，上世纪90年代在国内成为一种国际性跨文化体验式教育模式，并且越来越热，收费也越来越高。

   　 国内的游学主要形式包括：寄宿家庭体验营、名校考察营以及学习语言课程团。“语言课程团主要是去那边上语言课程；寄宿家庭体验营是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住在当地人家里；而名校考察营，会去一些名校听讲座，了解进入这些名校的报名申请流程、条件等等。”新通教育游学部有关负责人说。

  　  “十几年前主要是旅行社组织。五六年前，不少培训机构也开始组织活动。”在旅行社工作了13年的肖先生说，随着出境游不断放开，近3年来，学校组织的出国游学团或国际夏令营也逐步增多。过去旅行社一家独大的游学市场已变成了学校、教育机构及旅行社“三足鼎立”的情况。

  　  “学校游学冬令营、夏令营带队老师我们都认识。”广州、深圳、佛山每年都有不少学生通过出境游学走出国门，不止一位家长表示，学校组织的游学让他们比较放心。

 　   以佛山为例，据不完全统计，近两年该市寒暑两假每年出国游学学生近1000人。“2001年第一次组团时仅有8人，去年暑假游学人数已近200人，今年有近300人。”金钥匙出入境服务有限公司有关负责人说，“参加游学团的同学，开始以高中生为主，近年来不少初中尤其是民办初中纷纷与培训机构合作举办游学团，初中生已经成为游学团主力。”

  　  “越来越多的学校不考虑学校自身实力，争着做国际交流，好像不游学就是‘落后’，特别是在招生季节。”广州市一旅行社的员工感叹。

  　  据悉，一般正规学校要开设暑期出国游学项目，需从2月份与旅行社开始策划；其他培训机构则需要从4、5月份开始联系相关事宜。记者前昨两天走访发现，一些口碑比较好、资历比较深的旅行社所推出的游学团早已“额满”。“每年出团的人数不定。就今年而言，有200人左右报名参加，每个团有20—30人。”广之旅海外咨询服务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唐浩培介绍，“火一点的团，5月份就已经报满了。”

   　 贵价游学或只游不学

   　 “说是学习营，其实就是走马观花地旅游，再穿插一些名校参观，就连地陪也是讲中文的。有的国内机构会宣传名校游，但实际上连校园都进不去。”

   　 “美国顶尖名校深度访谈夏令营”、“二周国际体验学习营”、“美国东海岸名校交流营”……

  　  记者走访发现，各种暑期游学线路让人眼花缭乱，但最便宜的新加坡游学也要2万元，美国、欧洲深度游学等线路则在5万—8万元。

  　  游学项目为什么这么贵？

   　 首先是学习费用。马克汉姆国际教育集团广州站负责人刘校长介绍说，这几年游学项目价格上涨的压力比较大，主要是寄宿家庭、学校任教课程的教学、生活费用上涨。

   　 其次是交通成本。旅游业内一位资深游学项目人士认为，交通成本约占总价格的30%。以报价5万元的美国项目为例，费用包含签证费、培训费、参观活动费、往返国际机票费、司机导游小费、保险费及在境外的吃、住、行。

 　   “去美国往返机票1万—2万元，提前预定可以低到六七千元。由于是集体活动，在美国的吃、住、行平均摊到每个人身上每天800元到1000元，14天的行程每个人最多15000元。”他说，照这样算，如果参加这个项目，每个人花费约3.5万元，旅行社至少可从每一人次项目中获逾万元利润。“有的学校或培训机构就会与旅行社在利润中分成。”

  　  正因为有利可图，有的学校甚至与一些根本没有出境资质的旅行社合作；有的小旅行社“接单”后要么“卖”给大的旅行社，要么转到目的地的旅行社，由他们来安排。

  　  “一环转一环，具体的行程往往并不如意，不仅存在安全隐患，而且基本上是‘游’而不学。”这位业内人士说，“有的学校与旅行社讲价，价格一再被压低，相应地服务质量就会随之下降。”

  　  唐浩培以5.2万元有美国耶鲁大学游学为例解释。行程为23天的游学营有13天在校园内感受耶鲁大学教师讲课，与国际学生交流，剩下10天则用来游览一些美国主要城市。

  　  相比之下，一些机构组织的同是美国高校游学项目却令学生、家长“愤慨”。“说是学习营，其实就是走马观花的旅游，再穿插一些名校参观，没有专门的英语课或者文化课和交流。”去年参加过深圳一家培训机构要价4.18万元的“顶尖名校学习营”的小潘告诉记者，“就连地陪也是讲中文的。那些名校只不过都是‘到此一游’。”

   　 记者也在“美国常青藤名校”修学游、英伦特色高校游、英国贵族高中修学等不同旅行社的多条线路上都发现，多达14天行程中，只有不到5天时间用于参观校园，剩下多是观光游玩，“游”明显大于“学”。

  　  “很多线路为了突出与当地学生的融合，会说安排学生与当地学生一起上课。但实际上那时很多学校都放假了，谁还会跑到学校里上课？”美国洛杉矶一位何姓华人律师告诉记者，他曾经接到投诉，“有的国内机构会宣传名校游，但实际上连校园都进不去。”

  　  英孚教育海外游学华南区负责人也表示，有的旅行社是配合国内旅游价值观而设计线路，“以为去的地方多，就会让家长感觉物超所值”，“比如美国东西部都去才两周，这基本都是路上跑，相当疲惫，无法学习。”

 　   市场庞大却缺乏监管

 　   正规的机构会比较对学生的海外学习、人身安全保险等负责，但也有一些学校或培训机构不仅不签订委托协议，还会让学生埋单随队老师费用

  　  据了解，游学热跟出国留学低龄化有一定关系，多数送孩子游学的家长都有将来让孩子留学的想法。

  　  “到底孩子适不适应国外的生活习惯、教学模式，一些家长通过游学先送孩子出去让他们接触、适应，为今后留学打前站。”华师附中教导处有关负责人表示，正因为这样，许多学生、家长在参团之前并没有更深、更多地接触过外国的学校，这也让海外游学项目确实存在较高风险。

   　 “在庞大的市场中，比较成熟的游学机构所占份额并不大。因此这个市场也存在监管困难、鱼龙混集的局面。”英孚教育海外游学华南区负责人说，不仅旅游业不断加强游学项目的成本投入，不少旅行社还会与国内学校合作，比例约达18%。

  　  记者也了解到，在一些沿海发达省份，不少省、市级教育部门都会设立自己的国际交流机构，其中一项职能就是组织学生出国交流和游学。有的学校也会临近学期末向学生发放宣传单张，以学校的名义与旅游机构合作组织学生游学。

  　  其中正规的机构、旅行社会比较负责地肩负起学生的海外学习、人身安全保险等，比如每个游学团派一个导游和老师，导游负责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名胜古迹，老师则负责学生的饮食起居，而且每个学生在出游前都会购买保险。

 　   但也有一些学校或培训机构不仅不与家长签订委托协议书，还会让学生“埋单”随队老师的费用。

   　 “我们学校每年都会和一些机构合作开展暑期游学。”广州一名高一学生告诉记者，在其去英国的那一年，班里本来有14个人报名，“但学校说如果每班有15个人以上，班主任就可以作为带队老师出发，免机票费和住宿费”，“我们班主任东拉西凑，甚至游说一名同学读小学的妹妹一起报名。”

 　   不仅“校社合作”的利益可能转嫁到学生身上，行业内部管理、安全风险等也不容忽视。

   　 2012年，教育部、外交部、公安部和国家旅游局等四部委联合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对中小学生出国参加夏（冬）令营等有关活动管理的通知》（下称“通知”），规范中小学生出国夏（冬）令营。《通知》要求与相关机构合作组织出国夏（冬）令营等有关活动要认真审查合作的境内外组团机构的资质，签署合作协议，细化活动安排。要与学生家长签订委托协议书，明确各方的权利义务，细化安全保障和保险理赔等涉及学生切身利益的事宜。

   　 但记者走访发现，大多学校和家长没有签订安全方面的协议书，而领队老师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也并没有培训到位。有的老师甚至不知道护照丢失了怎么办。

  　  “这次旧金山飞机失事造成浙江两名游学学生死亡的事故应该给我们敲响警钟。”一名高中老师建议，有关教育部门应该就此《通知》出台具体的可操作指引意见并抓紧监管，公开投诉电话，对不符合资质的旅行社或者没有给家长签订协议的学校所组织的游学项目进行监督，必要时要“喊停”，防止悲剧再发生。

   　 一名业内人士也指出，有关部门在监管游学市场时必须明确游学机构的出境游资质、制定行业标准、国外承接出境游学学校的规范等问题。

（责任编辑：曹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