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今年1月15日，47岁的重庆市江北区铁山坪司法所所长刘玉美因劳累过度身染恶疾，走到了人生的终点。5个多月过去，这位温柔、善良、正直的司法所长至今还让当地群众挂怀——在她的墓前，常常能看见束束新鲜的百合，支支燃烧殆尽的红烛，和随风起舞的新焚纸灰……

【专题】时代先锋

　　6月14日清晨5时，黛青色的山峦间，晨曦徐徐冲破夜的帷幕，照亮了东方的天空。

　　鲁能星城一居室内，23岁的刘婷婷一夜辗转反侧，似梦似醒。

　　起身推开窗户，她看着窗外的马路。已至初夏，空气里却还带着寒意。

　　她走到挂历前，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6月14日，农历五月初三”。这天，正是母亲刘玉美的农历生日。

　　她独自一人来到厨房。取出早已准备的面粉、豆油和碱，反复糅合，然后擀成薄薄的一层层，相压制成一体——这是母亲最爱吃的千层饼。

　　半小时后，婷婷的爸爸和婆婆也起床了，他们加入进来，一起为刘玉美制作“生日宴会”。

　　中午12时，婷婷的外婆来了，带来了糯米圆子，那也是刘玉美的最爱。和千层饼一起，摆了一桌丰盛的寿宴。

　　而饭桌下，却是焚香烧纸，青烟带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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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1月15日，47岁的重庆市江北区铁山坪司法所所长刘玉美因劳累过度身染恶疾，走到了人生的终点。5个多月过去，这位温柔、善良、正直的司法所长至今还让当地群众挂怀——在她的墓前，常常能看见束束新鲜的百合，支支燃烧殆尽的红烛，和随风起舞的新焚纸灰……

　　真情帮教，给“浪子”第二次生命

　　“如果没有玉美，我依然是一名‘浪子’，混迹社会，甚至可能已经离开人世。”

　　——自由职业者文有伦

　　文有伦与刘玉美曾经是一墙之隔的邻居，都住在唐家沱正街。

　　1976年，23岁的他因“义气”将人砍伤致残，此后他最珍贵的22年青春时光，就在铁窗里度过。1999年，45岁的文有伦刑满释放回到家中。80多岁的老母亲已是风烛残年，家中穷得连天然气灶都没钱安装。文有伦抱着母亲哭了，“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他大脑里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就是个被社会遗弃的人”。

　　文有伦回家第二天，时任司法助理员的刘玉美来到了文家。“文大哥，虽然咱们没见过面，但我对你一点都不陌生。”刘玉美笑着说。随后叮嘱他，“回来要好好干，别再让你母亲伤心。”

　　“晓得了，晓得了！”文有伦很不耐烦。他心想：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啥用，我这种人，又没得文化，回来能干啥子嘛！

　　“儿子，你别这样对玉美，你在监狱的时候，她对我好着呢！”母亲告诉文有伦，刘玉美晓得她平时要烧柴，经常把他们家院子里的枯枝捡来送给自己，“她的心好哦！”听罢，文有伦心里泛起一丝感激。

　　2000年的一天，文有伦特意给母亲炖了排骨白豆汤，母亲一高兴吃得多了些，肚子却痛起来。“妈，喊你不要吃胀了……”文有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听见动静，刘玉美走进文家问明了原委。“还不赶快送你妈去医院！”刘玉美着急地说。

　　“送医院？我们……哪里有钱？”文有伦难以启齿。“快点把你妈送到医院去，我这里有500元钱。”说着，刘玉美把钱塞进了他手里。

　　“我不要你的钱！”文有伦本能地把手缩了回去。“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绷你的面子！”刘玉美把钱塞进文有伦的衣包里。

　　“当时我的防线一下垮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文有伦说，本想母子俩孤苦伶仃、相依为命过一辈子，却未曾料想危急关头，这个非亲非故的刘玉美却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母亲出院后，文有伦对刘玉美的态度好多了。不过，未来的路究竟怎样走，文有伦心里没有谱。这时候，有几个在监狱中的“好友”给他写信，“老文，你这么义气的人，就甘心过一辈子穷日子？”想“邀请”他到外地“闯一闯”。

　　文有伦有点动心，他唯一的牵挂是年迈的母亲。“好几次都把行李收拾好了，母亲却哭着把刘玉美叫过来了。”

　　“你千万不能走啊，文大哥！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刘玉美鼓励文有伦，要看长远点，慢慢发展，“你要照顾好你妈，她为了你不容易呀！”提到母亲，文有伦心软了。

　　刘玉美就近给文有伦找了个保卫工作，可他上了两个月的班不想去了，“刘玉美，我想摆个摊，自己干！”

　　文有伦终于在往正道上走了！刘玉美很是高兴，她帮忙跑工商局，利用工商所的一处简易房，帮他办到了一个卖副食和香烟的执照。

　　文有伦欢喜得很，“5点半我就开门了，到了夜里12点，我还舍不得关！”“尝到甜头了吧！”刘玉美每走过文有伦的摊位，总要询问他生意好不好。

　　不久，文有伦扩大了经营范围，卖起了小面、馒头、稀饭。一年之后，他还讨了老婆，很快又有了儿子！

　　2007年，文有伦决定转向，和朋友合伙开一个摩配厂。刘玉美知道后，又帮忙联系辖区的一家大型齿轮设备公司，希望他们能够将一些上游配套零件拿给文有伦生产。起初，由于经验不足，制造出的产品质量不太稳定，对方工程师和检验员并不认可。这时，刘玉美“缠着”这家大公司的老总，最终这位老总被折服了，让文有伦再试试。现在，文有伦生产的摩配零部件早已得到认可。

　　“她时常告诉我，生活就是一道多项式算术题，不要操之过急。先移项，再一步步分解，最后才能得出结果。”文有伦说，他从一个“失足的人”变成今天的“纳税人”，这都是刘玉美帮助支持的结果。“如果她当初不那么执着地帮教我，也许我又走上犯罪的道路，也许早已不在人世了！是玉美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真情融化，由“对头”变成“亲人”

　　“玉美脾气太好了，你不给她开门，她却轻言细语地唤你的名字，让你感觉到很亲近，不好拒绝。”

　　——东风三村居民甘玉福

　　甘玉福是江北唐家沱东风三村社区的居民，包括她在内的当地400多居民心中最大的烦恼，莫过于一墙之隔的唐家沱污水处理厂。由于他们的居住区迟迟未被搬迁，2005年这个厂开始运行后，夜间总会散发出一阵刺鼻的恶臭，“如果不关紧窗户，晚上根本无法入眠！”

　　2009年3月21日，唐家沱污水处理厂三期工程工地上，愤怒的人群“占领”了这里，正欲实施的爆破作业，也被紧急叫停。

　　一得到消息，刘玉美立即和街道的综治干部们赶到了现场。

　　“你算哪个？也配管我们的事！”“你们住得远，房子也住得好，哪里晓得我们的痛苦！”很快，群众将不满发泄到刘玉美等干部身上。

　　“大家消消气，你们的要求，我们一定会反映给上级部门。”尽管碰了一鼻子灰，刘玉美脸上仍挂着微笑，她坐在大家旁边，与大家谈上了心：“有意见是对的，但是一直堵在这里很危险，也阻碍了施工，是违法的。”她还不停地给大家宣传法律法规。

　　经过白天的折腾，大多数人都精疲力竭，到了晚上居民们开始轮番“值守”工地，其余回家休息。

　　“甘女襄女襄，开下门吧，我是司法所的玉美呀！”晚上9点，刘玉美又开始上门做居民代表的工作，她首先来到了甘玉福的家。

　　“不关你的事，自己赶快走！”甘玉福在屋里没好气地说。“甘女襄女襄，你给我开一下门嘛，我说几句就走。”刘玉美仍然话语温柔。

　　就这样僵持了5分钟，“咔嚓”一声大门开了。“我们又不是针对你们司法所，你这么卖力地劝是为啥子嘛？”甘玉福语气软了下来。刘玉美笑了，“我来为你们服务噻！”

　　就这样，刘玉美一晚上“家访”了六七位居民代表，最后，大家都为她开了门。

　　第二天，厂门口外又搭起了帐篷，居民背上铺盖卷、搬起小板凳在这里“严阵以待”。刘玉美放下了手中的事，家也暂时不回了，就日夜“周旋”在居民代表之间。最终，大家同意，由她和居民代表一起向上级主管部门反映情况，事态暂时得到平息。

　　5个月过去，片区的搬迁工作仍没有起色，这让当地居民又逐渐失去了耐心。9月，愤怒的居民又一次“卷土重来”，这次，他们将污水处理厂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底黑字的标语高举着，标语内容非常极端，似乎大家是来拼命的！最要紧的是，已有群众与维持秩序的厂方保安发生抓扯，矛盾一触即发！

　　很快，刘玉美又来了，这一次，她不再是群众眼中的生面孔。“已经翻天了，我们好多人情绪都失控了，示威抗议变成了破口大骂。”甘玉福回忆。

　　情况紧急，刘玉美作出了令在场人都意外的举动：她拉着综治干部们的手，冲进了人海之中，在怨气与谩骂声中拉起了一道人墙！

　　愤怒的群众突然都怔了，七嘴八舌的辱骂声也逐渐平息。“大家不要激动，不要吵，坐下来慢慢说！”

　　大家都认识她，这个调解队伍中，身躯最单薄，话语最温婉，态度最可敬的人。

　　此时，她的脸蜡黄无血色，陪着群众聊天时语气有气无力。“玉美，瞧你的脸色好差哦，你别跟我们耗了，你赶快去休息！”邬淑英和甘玉福心痛地说。

　　“我没事，我主要是照顾好你们。大家要相信政府。我也再找找上级部门，为你们催催进展。”刘玉美的话语诚恳。

　　“她自己身体虚弱，却还在现场忙着给老年人买人丹、买藿香正气水”，邬淑英说，她把小板凳也带来了，陪我们坐；她把铁饭盒带来了，跟我们一起泡方便面。

　　刘玉美又联系到几个居民代表，把大家的意见收集起来，整理成书面材料，上报给了上级主管部门。

　　“搬迁方案已经提上政府的议事日程！”3天后，当刘玉美将结果告诉示威的居民时，大家都激动了！

　　去年11月底，当邬淑英和甘玉福知道刘玉美病重住院后，立即前往看她。躺在病床上的玉美瘦了整整一圈，但意识很清楚：“邬女襄女襄、甘女襄女襄，不好意思啊，看嘛，我都住院了，你们的搬迁问题还没有完全得到解决……”

　　“你别想我们的事，你自己要保重身体……”邬淑英和甘玉福强忍着眼泪走出病房，“共产党的好干部啊，刘所长就像我们的亲人……”

　　真情相助，危难之时伸出援手

　　“没有她的帮助，我家至今还欠起2万多元的债，儿子也可能还没找到工作……”

　　——五里坪社区农转非人员孟和平

　　一提起自己的恩人刘玉美，57岁的孟和平的眼眶就湿润了，这位朴实的农转非人员，立即脱掉皱巴巴的汗衫，黝黑的背脊和上肢上可清晰地见到曾经用刀砍伤、又经过手术缝合的道道伤痕，“没得刘玉美的帮助，我的手都还是断的。”

　　2007年1月23日凌晨2点，唐家沱中家桥合作社外，伸手不见五指。孟和平起夜上厕所，却听到房子背后有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他循声望去，发现10多人正用大铁锤在砸保险箱，而旁边，某纸业公司的大门也敞开了。

　　“贼娃子，把东西放下！”孟和平的吼声惊醒了儿子孟健，当孟健跑出来时，孟和平已经被这些歹徒团团围住。

　　孟健本能地冲进人群。孟和平见到儿子也卷了进来，便用身体护住儿子。没等周围群众聚拢过来，凶恶的歹徒用刀将孟和平砍成重伤。

　　血肉模糊的孟和平随后被送到了医院。经过检查，他头部被砍8刀，两只胳膊全被打断，医生估计至少要2万元的医疗费用。

　　第二天，孟和平打着石膏被家人搀扶回了家，“一家人靠在路边种点蔬菜为生，经济上又没有其它的来源，我们哪有钱治病哟？！”妻子李祥芳一脸悲伤。就在这时，孟和平一家的遭遇传到了刘玉美的耳朵里。

　　当天下午，刘玉美买了水果来到孟和平家。她安慰李祥芳，让她抓紧给丈夫治病，随后把500元钱塞进李祥芳的手里，“手术一定要做，钱的事情我帮你们争取。”

　　后来，刘玉美又先后两次和街道工作人员来看望孟和平一家，并分别送去了1000元、500元的慰问金，“孟大姐，要把手术医药费的票据收好哟。”刘玉美再三嘱咐李祥芳。

　　“到底报销得到不？”李祥芳心里打鼓，这个外表柔弱、说话斯文的“刘所长”，为何要帮助素未谋面的他们？

　　通过调查走访，刘玉美为孟和平父子整理了见义勇为的文字资料，亲自到江北区政法委汇报，终于为孟和平父子成功申报“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荣誉。

　　当刘玉美将2万多元的奖金递给孟和平时，朴实的他只是一个劲地说“谢谢”，李祥芳则在旁边止不住抹眼泪。

　　这次打交道，让刘玉美看到孟和平一家的经济窘困。于是，她又再三做辖区公安派出所的工作，终于为孟健找到一个治安协勤的工作。

　　“玉美心好啊！一直缠着我给孟和平一家解决低保。”五里坪社区书记张成忠说，刘玉美又找到他，让孟和平夫妻两人吃上了低保，一个月又有了520元低保补助。

　　“没有她的帮助，我们家当时就过不去那道坎！”李祥芳红着双眼说，得知刘玉美去世，他们一家人都哭了，上个星期，他们专门坐车到南岸灵安故园刘玉美的墓前烧纸祭拜，“这么个大好人，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啊？！”

　　大爱无声，母亲的言传身教影响女儿

　　“妈妈走了，悲伤和痛苦都是无法抑制的，但我知道，我有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

　　——女儿刘婷婷

　　从去年11月生病住院到今年1月中旬去世，女儿刘婷婷一直都陪伴在母亲刘玉美身边。但这之前，因为忙于工作，作为母亲的刘玉美却很难长时间陪伴着女儿，同事们经常说刘玉美是个“不称职”的妈妈。

　　“她从小就告诉我：婷婷，你要自立自强，千万别想着在事业上依靠爸爸妈妈。”刘婷婷说，她现在依然感受得到母亲那份无私的大爱。

　　对女儿的教育，刘玉美和丈夫刘朝伟一直就有些过分“严厉”。刘婷婷上小学时，很羡慕其他学生能有家长开车接送，刘玉美和刘朝伟知道后告诉女儿，“爸爸妈妈虽然都是公务员，但你不要有一点优越感，还是自己走路赶公交车上学吧。”

　　升入初中后，刘婷婷因为生病中途辍学了一学期，回校后尽管很刻苦，但成绩较为一般。刘婷婷高中毕业后，参加了自考。她一边读书，一边想方设法就业。不久前，她和朋友一起在大石坝蔬菜批发市场开了家大排档，练起了摊。

　　“说实话，开始是有些心酸。”刘婷婷回忆当初开大排档时的情形：朋友的爸爸妈妈每天都过来，带着一帮朋友来拉拉生意，“他们是在鼓励我们这些才开始创业的年轻人。”

　　“妈妈，如果不忙了，也来给女儿助助威吧。”婷婷把自己的心愿告诉妈妈。

　　但刘玉美只去过一次。因工作顺道去看了已经开始养活自己的女儿。“好多吃过的碗叠在一堆，婷婷就蹲在路边埋着头忙着刷碗。”刘朝伟说，玉美就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女儿的一举一动。

　　“婷婷你已经长大了，继续努力吧！”母亲发自内心的鼓励让女儿很感动。因为还要急着返回，刘玉美只在大排档前呆了10分钟。

　　“她一回家就一个劲地抹眼泪，说婷婷长大了，懂事了，也在受罪吃苦。”刘朝伟眼含热泪，“天下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女儿！”

　　“玉美，你是啷个回事哦，你帮那么多的刑释解教人员落实了工作，你女儿的工作你倒还不管了？”五里坪社区书记张成忠埋怨刘玉美，“婷婷的前途也很重要啊！”

　　“老张，人生是她自己的，让她自己闯闯吧！”刘玉美回答。

　　刘玉美所在的街道社区有很多企业，刘玉美东奔西走为40多个刑释解教人员安置了工作，但始终没有帮女儿联系一家企业。

　　“我不怨妈妈，是她教会了我坚强直面现实的人生。”刘婷婷如今在解放碑金鹰女人街开了一家小门面，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

（责任编辑：李明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