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厅去年曾向我们发过违禁曲目名单，一共两批。”多位管理者表示，“这是正常的执法行为。”浙江省文化厅官员解释说，温州此次被禁的部分歌曲，是因为歌词内容违反了国家的相关规定，或因MTV的画面内容含有国家明令禁止的内容，而被有条件地删除或禁止。

温州要求KTV禁唱《北京一夜》等37首歌 （CFP/图）

　　以交流、管理文化为职责的浙江省文化厅，正尴尬地遭遇“没文化”的质疑。

　　4月20日，一张温州市鹿城区某KTV禁唱37首歌曲的截图现身网络。“违禁歌曲，禁播告示。根据省文化厅要求，以下37首违禁歌曲，不得播放。”截图中，苏芮的《牵手》、张宇的《大丈夫》、任贤齐的《小雪》、陈升的《北京一夜》等点播率极高的曲目赫然在列。正值重庆要求组织群众集中传唱36首“红歌”引起全国关注的时候，浙江“禁播37首歌曲”，消息立刻在网络上引起热议。

　　更有意思的是，温州、浙江省文化厅以及文化部三级文化管理部门先后出面，做出看起来不一致的表态，一时间令舆论陷入迷惑，有“罗生门”之叹。事件内情到底如何？

　　禁歌不禁唱

　　“查禁这些歌的MTV均有法律依据。”

　　“禁歌不等于禁唱。”4月25日，浙江省文化厅执法指导监督处处长姚颂和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说，苏芮的《牵手》有多个MTV版本，此次被禁的只是画面内容违法的其中一个，不会影响其他合法版本的正常使用。但姚拒绝对其余被禁歌曲原因进行说明。对于温州鹿城区文化局官员“禁令是奉命而为”的说法，姚颂和则予以否认，“（浙江省文化厅）从来没有单独发过禁止《北京一夜》、《牵手》等37首歌曲的文件和通知。”“查禁这些歌的MTV都有法律依据。”姚颂和强调说，其中包括2006年国务院修订的《娱乐场所管理条例》以及2004年《文化部关于严厉打击粗口歌、哈狗帮、摇头玩等违法音像制品的紧急通知》。

　　根据《娱乐场所管理条例》第十三条和第十八条的规定：娱乐场所内禁止出现违反宪法规定，危害国家统一、主权或领土完整，危害国家安全，违反国家宗教、民族政策，宣扬暴力、色情、淫秽、赌博以及与毒品有关的违法犯罪活动等九项内容。同时，娱乐场所使用的音像制品或电子游戏应当是依法出版、生产或进口的产品。

　　姚颂和说，温州此次被禁的部分歌曲，就是因歌词内容违反了国家的相关规定，或因MTV的画面内容含有国家明令禁止的内容，而被有条件地删除或禁止。

　　“管理、整顿文化市场，是我们文化执法部门的正常工作。没有哪个中国人会同意危害国家统一的东西。”姚颂和说。

　　“违禁歌曲中，有部分应该是因为涉及台独或否定政治制度等危害国家统一的政治因素。”宁波市文化系统一位知情人士分析说，被禁的歌曲中，邓丽君的《梅花》、张宇的《大丈夫》、罗大佑的《台湾进行曲》、洛克班《征服世界》、大支《台湾SONG》、新宝岛康乐队《大地》、苏芮《牵手》、六甲乐队《台客SONG》、郑进一《爱国精神病》、安迪《勇敢的台湾人》、刘家昌《黄埔军魂》应属此类。

　　南方周末记者查看被禁曲目后发现，《爱国精神病》戏谑一国两制，而大支的《台湾SONG》更有“阿扁”、“台湾之子”、“生是台湾人、死是台湾鬼”的歌词，不能幸免自在意料之中。至于罗大佑的《台湾进行曲》，更是1996年台湾地区领导人首度开放直选时，“台独教父”李登辉的竞选歌曲。而《牵手》、《大丈夫》、《梅花》、《黄埔军魂》等被禁MTV，其中或有陈水扁等台独政治人物画面，或有邓丽君慰问台湾军队等敏感画面。

　　而张震岳、黄立行等人被禁的歌曲，或属另一类别——“被禁的歌曲情况不一，但很大部分是因画面和内容涉及到暴力、黄色内容等违法行为。”温州市鹿城区分管文化的副区长项伟胜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说，根据区文化局对他的汇报，“这是正常的执法行为。”

　　违禁曲目确有存在？

　　“罗中旭的《刺》在温州被禁，恐怕是误伤。”

　　“文化厅去年曾向我们发过违禁曲目名单，一共两批。”温州市文化局文化市场管理处处长陈荣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说，违禁曲目被直接下发到了执法队。他记得，“省厅当时下达的是34或33首”，此次温州被曝光的37首曲目应该比省厅多出了3到4首。

　　“陈荣说的应该是两份不同的名单：一份专门针对卡拉OK歌曲，一共34首；另一份是专门针对粗口歌的违禁曲目。”宁波市文化系统一位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此次温州被曝光的名单，应在第一份名单基础上混杂第二批粗口歌的曲目而成。

　　那是一次全国性的行动。温州市鹿城区文化局的一位官员证实说，当时是2010年4月《文化部关于开展“平安世博”文化市场专项保障行动的通知》所部署行动的一部分。知情者称，在去年的行动中，“浙江、江苏等长三角地区城市正是整治重点。而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在世博开幕前，清理大型歌舞娱乐场所卡拉OK曲库”，“确保文化市场不出现严重政治性问题”，而“严厉打击粗口歌、哈狗帮等违法网络音乐”亦再度被提及。“当时收到的违禁曲目，有通过OA系统传的，也有传真件。”

　　同时，“对粗口歌、哈狗帮、摇头玩等违禁曲目的整治工作其实每年都有。”衢州市文化局一位官员说。2004年，《文化部关于严厉打击粗口歌、哈狗帮、摇头玩等违法音像制品的紧急通知》发出后在全国各省转发。此后，几乎每到元旦、春节等重要节假日，文化厅就会发文要求整治，其中例行检查内容之一就是查处播放违禁曲目的违法行为。

　　违禁曲目要下达到各KTV，在娱乐业其实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浙江省丽水市缙云县一家要求匿名的KTV老板告诉南方周末记者，2010年缙云县文化市场行政执法大队就曾将历年来上级通知的卡拉OK违禁曲目汇集成文，下发通知到县各大卡拉OK场所。“说是为了保证世博，有时（文化）执法队的人还会来抽查，逐个包厢点击播放。”这位老板回忆说，除了这次广为传播的苏芮的《牵手》，还记得的有《猪都笑了》等三十多首禁唱曲目。

　　这些违禁曲目在被删除前，还曾一度出现在宁波江东区文化市场行政执法大队的官网上。知情者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通过百度快照上的“违法卡拉OK歌曲及部分粗口歌违禁曲目”与此次被禁歌曲曲目对比后发现，37首被禁歌曲中，34首均在违法卡拉OK歌曲曲目之列，而多出的《刺》、《脱掉》、《我爱台妹》3首歌曲，也在粗口歌违禁曲目中。

　　“罗中旭的《刺》在温州被禁，恐怕是误伤。”宁波市文化系统的这位人士说，根据粗口歌的定义，真正被禁的应该是杜德伟充满脏话歌词的同名歌曲。

　　除了上述3首歌曲外，包括哈狗帮、摇头玩等演唱者在内的《放屁》、《泡妞秘笈》、《哈狗帮》、《我行我素》、《有问题》、《狗男女》以及《TROUBIE》、《美女十八招》、《叫床声刺激》等众多歌曲均在其列。

　　暴力、涉黄歌曲被禁在国外也有先例。美国巨星Michael Jackson的《Thriller》、Robbie Williams的《Rock DJ》、Madonna的《Die Another Day》等MTV，都因暴力原因遭到禁播，而Christina Aguilera全美禁播的《Dirty》则是歌词过于肮脏。

　　而由于意识形态原因的禁歌，在海峡两岸都曾有发生。“靡靡之音是共同的原因。”

　　邓丽君的歌曲、李谷一后来脍炙人口的《乡恋》都曾因涉“靡靡之音”而成著名禁歌。

　　而台湾解严前，查禁歌曲亦颇多。李香兰的《三年》、《恨不相逢未嫁时》，姚敏的《渔光曲》，贺绿汀的《嘉陵江上》，周璇的《夜上海》、《莫负青春》、《何日君再来》等著名歌曲，均在其列。

　　台湾当局当时所发布的十大查禁原因，看起来也似曾相识：“（一）意识左倾；（二）抄袭政治宣传作品之曲谱；（三）词句颓丧，影响民心士气；（四）内容荒谬怪诞，危害青年身心；（五）意境诲淫，妨害善良风俗；（六）曲词狂荡，危害社教；（七）鼓励狠暴仇斗，影响地方治安；（八）反映时代错误，使人滋生误会；（九）文词粗鄙，轻佻嬉骂；（十）幽怨哀伤，有失正常。”

（责任编辑：周仙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