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荆门公安侦破全国“虚拟货币第一案”透视

新华每日电讯记者梁建强 闫睿 宋立崑

　　涉案人员5万多人、涉案流水4000余亿元，涉案人数之多、地域之广、资金之巨、洗钱方式之复杂超出预期……长达近两年时间，湖北警方对一起跨境网络赌博案件进行了持续追踪。

　　记者从荆门市沙洋县公安局获悉，这起跨境网络赌博案主犯邱某某等人已于近期被依法送审。

一条手机赌博警情揭开大案

　　“警官，我报案，请你们救救我，我在手机上赌博输得家都要散了……”

　　2021年7月28日，湖北省沙洋县纪山派出所接到了居民熊某的报案信息。一个跨境网络赌博的大案，就此揭开冰山一角。

　　警方了解到，熊某业余时间喜欢玩手机打发时间。当年6月的一天，他看到同事在用手机玩棋牌游戏，充值一百元就赢到数千元，这让他羡慕不已。熊某马上下载了这款名为“XXX棋牌游戏”的软件。很快，他也赢了一笔钱。

　　不过，玩了一段时间后，随着赌注越下越大，熊某赢钱的概率却越来越小了，最终输进去十万余元。

　　涉案人员多、地域广、资金多……随着案件调查深入，沙洋县公安局的民警们意识到，这绝不是一起看似简单的利用手机APP网络赌博个案。

　　“初步查明，这起网络赌博案的涉案流水金额达4000多亿元，涉案人员有5万多人，服务器架设在境外，资金洗钱方式用了追查难度较高的虚拟货币，其主要骨干可能在境外……”

　　听取了沙洋县公安局的案情汇报后，荆门市副市长、公安局局长陈实当即决定，抽调精干警力与沙洋县公安局侦查专班组成“728”专案组。

　　随着案件侦办的不断深入，这一案件先后被上级有关部门确定为省督、部督案件。

侦查遇难题 催生“新战法”

　　新型网络犯罪的特殊性，让传统的侦查技战法“不灵了”。

　　“侦破难度确实大。”“728”专案组负责人马骏坦言，一度“压力山大”。随着案件侦查的深入，面对这张纷繁复杂的犯罪网络，侦查工作遇到系列难题：

　　——网络赌博打着棋牌游戏的幌子，为躲避打击又将服务器架设在境外；参赌涉案人员数以万计，调查难、取证难！

　　——嫌疑人团伙骨干境外坐镇指挥，境内发展了数以百计的下线代理，锁定难、缉捕难！

　　——线上游戏豆充值、传统银行卡批量流转、第四方支付平台沉淀、虚拟货币洗白，涉赌资金“乔装打扮”、反复流转，关联难、溯源难！

　　一时间，案件的侦查工作举步维艰。

　　“明知我们就快接近关键核心，快找到嫌疑人团伙的主要骨干了，可就是始终感觉隔了层纱，怎么也揭不开。”专案组民警们夜以继日追查人员流、信息流、资金流，但一到关键环节，就“卡住了”。

　　沙洋县副县长、公安局局长郑代平提出，聚焦资金流向是关键。

　　“这个案件，无论是嫌疑人团伙的组织框架，还是资金转移的流通网络，都跟人的血管一样密织交错，但他们必然有‘毛细血管’和‘主动脉’的交叉点，最终流向资金池这个心脏里。资金就是这个案件的‘血液’，我们只要盯着‘血液’，跟着跑、追着查，一定能找到案件的关键！”专案组侦查骨干鄢银涛的一席话，让数月来盯着海量数据分析但收效甚微的战友们茅塞顿开，一个开创性的打击新型网络犯罪的“新战法”——“资金穿透法”逐步被应用。

分析海量数据锁定“犯罪链条”

　　一张张嫌疑人组织结构图在案情分析白板上张贴、关联；

　　一笔笔涉赌资金流动指向在计算机的数据库里交叉、聚合；

　　一个个嫌疑人团伙骨干在侦查员的大脑里定位、显影……

　　确定“资金穿透法”的侦查思路后，这一案件的侦破工作明显提速。

　　专案组民警在海量交易数据中抽丝剥茧，最终成功锁定资金链条和相关嫌疑人。潜藏在全国各地的多个赌博代理、充值代理、中介代理团伙也逐渐浮出水面。

　　2021年12月至2022年4月，专案组民警先后赶赴福建、四川、广西、河南等地展开抓捕行动，陆续摧毁14个相关团伙，抓获嫌疑人130余人，扣押涉案电脑和手机300余部、涉案手机卡和银行卡200张、点钞机和POS机18台。

　　审讯中，民警发现，参赌人员交易全部用一种虚拟货币结算。专案组顺藤摸瓜、循线追踪，成功锁定多个涉案虚拟货币账户。专案组及时处置，将相关涉案虚拟货币账户冻结，避免了账户中价值人民币10亿余元的涉案虚拟货币流入嫌疑人团伙手中。

　　网络赌博大案，终于揭开了“层层面纱”。2022年10月，沙洋县人民法院作出判决，对部分冻结的虚拟货币依法没收，该案成为全国首例经法院判决没收的“虚拟货币第一案”。

斗智斗勇成功跨境缉捕主犯

　　近两年的艰苦侦查，取得了重大进展，但3名主犯仍在境外，未能归案。

　　“不能让主犯逍遥法外！”专案组民警憋着一股劲，发起最后的“冲刺”，一场斗智斗勇的境外缉捕悄然展开。

　　在公安部的支持和协调下，“728”专案启动了跨国司法协作，湖北省公安厅带领专案组5名成员出境追捕。

　　“这是一场硬仗，我们克服重重困难，成功应对了各种前所未有的挑战。”专案组民警介绍，他们在境外严格依照有关法律规定开展工作，并积极与国外执法部门沟通协作。

　　境外的抓捕行动，得到了我国驻该国外事机构强有力的帮助与支持。最终，跨境执法有了圆满的结果，2022年底，3名隐匿在境外的主要嫌疑人被抓获，随后被遣返回国。

　　今年6月，这起全国“虚拟货币第一案”又有了新的进展——主犯邱某某等人被沙洋县人民检察院依法移送至沙洋县人民法院，案件进入法院审理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