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陈沁涵

上任一个月时间，日本首相菅义伟的民调支持率下跌7个百分点，人气滑坡的速度始料未及。10月16日，菅义伟上任满一个月之际在首相官邸表示：“不忘初心，步步实干。”“我一直在想的是，带着速度感、毫不犹豫地落实该做的事情。”

近来，“令和大叔”菅义伟的脸上少有笑容，密集会见官员和专家，推进各项改革政策，上任至今连周末都没有完整休息过一天。然而，日本社交媒体前几日竟出现了“菅义伟下台”的呼声，因为这位新任首相拒绝任命日本学术会议的推荐人选，触怒学术界，抗议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菅政权出师不利，非议四起。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周永生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菅义伟想表现自己是个强势的首相，学一下前首相安倍晋三的风格，但很可能弄巧成拙。

实干

从政界底层起步的菅义伟，在担任官房长官期间便以实干闻名，出任首相之后仍然延续着务实之风。据《日本经济新闻》统计，菅义伟上任一个月内和阁僚及省厅干部的会面次数超过115次，接见民间人士逾70人，与前任首相相比，日程更加密集。

观察过去日本政权启动后1个月的情况，前首相小泉纯一郎会面的民间人士31人，前首相安倍晋三为24人。而菅义伟达到他们的2倍以上。

9月19日至22日是日本全国四连休，菅义伟开启加班模式。据《东京新闻》消息，菅义伟在4天内先后与互联网专家讨论设立数字厅的相关事宜，与妇产专家商量将不孕不育治疗纳入医保计划，与内阁官员就规制改革交换意见，与医卫专家探讨新冠肺炎防疫措施。

菅义伟竞选期间提出的施政重点在一个月内都有所推进，例如在少子化对策方面，计划明年起向部分新婚夫妇发放60万日元补贴；在防疫方面，要求厚生劳动省提升检测能力，扩大检测范围；在数字改革方面，设立数字改革担当大臣，为设立数字厅招募专家人才。

据时事通信社消息，菅义伟在10月7日的规制改革推进会议上向所有省厅发出指示，要求在年内完成改革方针的制定，显示了对“速度感”的重视。对此，日本规制改革担当大臣河野太郎在14日的一次在线演讲中直言，菅义伟首相要求在短期内针对规制改革提交相关报告，是个相当急性子的首相。

京都大学法学研究科教授中西宽对澎湃新闻表示，菅政权重视实务，阁僚应该都已经领会到了这样的方针，但是具体的战略和政策如何推进下去，仍然不明晰，还在摸索中。

对于菅义伟埋头苦干的风格，自民党内也有不同声音。据《东京新闻》16日报道，自民党内一些议员认为，首相奔波劳碌，不善于对外传达信息，就任一个月以来，只开过一次正式记者会，在与国民沟通方面的态度是消极的。

据共同社报道，日本政府定于10月26日开始召开临时国会，会期持续到12月上旬。届时，菅义伟将发表施政演说，并接受各党代表的质询，这将成为其运营政权的一大考验。

强权

然而，对于菅义伟更大的考验恐怕是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拒绝任命日本学术会议成员事件。相比于自民党内对首相只知埋头苦干不善与国民沟通的批评，起于日本学术会议的这场风波或许关系到菅义伟的首相能干多久。

这一场学界风波要追溯到9月底，有“学者国会”之称的日本学术会议按惯例向内阁提交了105名会员的推荐名单，菅义伟批准99人入选，拒绝任命其中6人，没有给出任何理由。根据日本政府1983年修订的《法律案审议录》，日本内阁府对学术会议推荐的会员进行“形式上的任命”，也就是说实际人事任命权掌握在学术会议手中。NHK10月10日报道称，日本近百个学术组织发声明表示抗议，希望菅义伟尽快任命6人。

“侵犯学术自由”、“亵渎学术”、“动摇民主主义根基”……严厉的批判词汇不断出现在日本学术组织和市民团体的抗议声中。据《东京新闻》报道，被拒绝任命的6名学者中3人曾对安倍政府提出的“安全保障关联法案”等提案表示反对，因此菅义伟被指利用政治权力排除异己。

这一事件自10月1日暴发，已过去了半个月，期间菅义伟多次就此事作出回应，强调拒绝任命与学术自由无关，而是出于综合考量。尽管学者、记者和在野党对此事穷追猛打，菅义伟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到底因何具体原因拒绝任命那6名成员，决策不透明使各界学者的愤怒升级。

自民党发布的菅义伟海报。

10月13日，日本自民党发布了新任首相的大幅海报，红色背景中身穿蓝色西服的菅义伟微笑着望向远方，右侧写着“为国民而工作”的标语。据全日本新闻网（ANN）报道，通常首相海报印发10万张，而这次菅义伟的海报印制17万张，预计在10月下旬在全国张贴。

在社交媒体推特上，一些日本网友评论，菅义伟的宣传海报是一种讽刺，至少日本学术会议的任命问题就没有给国民一个交代。日本广播协会（NHK）13日发布民调，菅义伟的支持率从一个月前刚组阁时的62%降至55%。

据《日本经济新闻》消息，菅义伟10月16日下午与日本学术会议会长梶田隆章进行了15分钟的会谈。梶田当面向首相递交了请求书，希望政府说明拒绝任命的理由。许多记者守候在首相官邸，等到的结果是“首相未作回应”。

“新官上任的这把大火，对菅义伟首相来说是个巨大的失误。”周永生指出，人们明显感觉到菅义伟是出于政治目的对6人进行打压，到现在也解释不清。他希望以这种强硬摆脱“安倍影子”的称号，但效果可能是适得其反。

《朝日新闻》10月16日社论称，不履行说明责任是一种强权的政治手法，此举无益于阻止安倍政府时期的政治劣化。首相应该为了健全的民主主义，保障政治的公正。

力不从心

除了日本学术会议风波，菅义伟不擅外交的短板也在这一个月里进一步暴露了。

10月6日，菅义伟出席了日美澳印四国外长会议，这是政府更迭以来，日方举行的首个重大外交活动。“I am Suga, welcome to Tokyo.”（我是菅，欢迎来到东京。）菅义伟在会议开幕之际用英语介绍自己，《东京新闻》报道指出，隔着口罩都能看出首相紧张的神情，他力图打破不擅外交的形象。

然而，英语成为菅义伟外交之路上的第一个障碍。据时事通信社报道，菅义伟3日在推特上向感染新冠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及其夫人发去慰问，几句问候语的表达被自民党议员批评水平太低。自民党外交小组在7日的会议上表示，英语祝福像是机器翻译。

菅义伟慰问特朗普的推特截图

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英语流利，曾用英语在美国国会进行演讲。此外，日本前首相大平正芳、中曾根康弘、宫泽喜一的英语都不错，而菅义伟则相形见绌。当然，英语并不是唯一缺陷。

日媒《现代businees》14日报道指出，缺乏经验的“菅外交”力不从心，基本继承安倍路线，以日美同盟为基轴，求稳在先，缺乏个人特色。而且，近日在处理与韩国关系时的做法欠妥。日方表明，若日韩强制征用劳工问题得不到妥善处理，菅义伟或将不出席预计今年在首尔举行的中日韩领导人会议。分析人士认为，这无疑将日韩两国矛盾扩大化，将中国也牵扯其中，可能并非最佳方案。

共同社称，日本对韩态度是菅义伟的个人意向，作为自民党内不属于任何派系的新首相，菅义伟延续前任安倍对韩方的强硬立场，旨在安抚保守派选民这个“基本盘”。

对菅义伟来说，接下来的真正外交考验是首次出访，日媒称之为首相的外交“试金石”。10月18日至21日，菅义伟将对越南和印度尼西亚进行访问，打破日本首相首访赴美的外交惯例。《朝日新闻》分析，因美国大选临近，赴美访问时机尴尬，退而求其次则是选择亚洲国家，日本和中国及韩国之间有过多待解难题，因而东南亚国家更为合适。

从上世纪50年代初开始，日本就以“战争赔偿”为手段，谋求改善与东南亚国家的关系。安倍2012年当选首相后就选择东南亚作为海外首访地，菅义伟此举也是延续安倍外交路线的一种体现。

（编者注：原文标题为《菅义伟首相“满月”记：弄强权出师不利，秀英语被吐槽像机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