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0-05-21 11:13 |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0年05月21日 08 版 | 查看:1676次
2019年6月,布哈结合梭梭拉打村实际情况发展养蜂产业,图为布哈(右)正在向村民请教养蜂技术。
2019年10月26日,在梭梭拉打村新建的幼儿园里,布哈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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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川省大凉山深处的梭梭拉打村,布哈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很多村民记不住电视上的当红明星,但都记住了这名皮肤黝黑的武警军官。
在彝语里,梭梭拉打的意思是长满杉树的沟谷,村子四面环山、耕地很少,很长时间里,这里都是凉山彝族自治州的深度贫困地区。2017年年底,武警四川总队将梭梭拉打村确定为定点帮扶村,并派凉山支队执勤四大队教导员布哈担任驻村扶贫干部。从此,这个从大凉山中走出的彝族军官就和梭梭拉打村结下了不解之缘。
两年多时间里,布哈带领村民们修路、建幼儿园、发展多种产业,让这个饱受贫困之苦的村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为重要的是,他通过自己的点滴付出改变了村民们的精神面貌,“把拼搏自强的精神种到了乡亲们心中。”
机会
2017年,当武警四川总队为梭梭拉打村脱贫攻坚战挑选驻村干部时,熟悉当地语言和风俗习惯的彝族军官布哈成了第一人选。
当时,32岁的布哈在部队正干得风生水起。任中队长期间,他带领武警美姑中队连续3年荣获“基层建设先进单位”称号,个人也先后3次荣立三等功。此外,他还在工作训练之余继续攻读硕士学位,刚刚获得“彝族语言与文化”专业的毕业证书。
看着这份堪称完美的履历,负责选人的武警凉山支队领导不禁有点担心:在这个年轻人即将大展拳脚的时刻,突然把他派到艰苦的山村去扶贫,而且一干就是3年,他能接受吗?
没想到,得知情况后布哈没有任何犹豫,甚至向领导立下军令状。尽管如此,支队领导还是反复与布哈谈了7次,详细讲述了扶贫可能遇到的困难,希望他深思熟虑后再作决定。
这种担心不无道理,在很多人看来,扶贫工作是个苦活累活。但在布哈心里,这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的理想是想为家乡做点事情,带着组织的使命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这辈子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机会?”
布哈的家乡是凉山彝族自治州甘洛县,与梭梭拉打村所在的昭觉县一样地处大凉山腹地。布哈基本上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小时候,因为母亲查出癌症,父亲带着母亲四处求医,原本富裕的家庭逐渐变得一贫如洗。
贫困给这个彝族少年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回忆,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有一套衣服,洗了之后只能躲在被子里看书。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乡亲们把走五六里山路卖土豆、卖鸡挣来的零钱塞给他,为他凑齐每年的学费,这成了让他一生难以忘怀的温暖记忆。
最终,布哈以县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成都理工大学。在大学里,他成立了贫困生自强社,带领像自己一样的贫困生勤工俭学。
对于大凉山的父老乡亲,布哈始终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一直想为他们做点儿什么。”2009年大学毕业参军后,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2017年,当扶贫攻坚的号角吹响时,这名在乡亲们帮助下成长起来的彝族干部知道,实现愿望的机会终于来了。
扶志
2018年1月10日,布哈带着简单的行李住进了梭梭拉打村村委会。成为驻村扶贫干部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上纸笔走村入户,摸排村民的具体情况、了解贫困户的致贫原因。
梭梭拉打村共有522户家庭1779名村民,其中贫困户共151户609人,布哈一走访就是几个月。村民们对这个穿着迷彩服、问问题非常仔细的军官印象颇为深刻。
“他每家每户都走到了,每个贫困户都认识,甚至哪家贫困户有几只鸡、几头猪,家里有几个子女、在哪里上学都清清楚楚。”四开乡时任党委副书记杨莹说。
走访过程中,布哈总结出了村民因学、因病、因残、因缺资金、因缺技术等7类致贫原因,并着手制订针对性的帮扶对策。然而,后来发生的两件事让他意识到,具体的扶贫措施固然重要,但让村民树立起自立自强的意识同样不容忽视。
一天下午,布哈在走访途中遇到一名喝醉酒的村民,一看到他便嚷嚷起来:“这么多年了,你们这些 ‘阿木阔’(彝语“领导”)天天来扶贫,但我啥子都没有得到,我不欢迎你们!你们不要再来了!”
醉汉的吵闹引来许多乡亲围观,看着这个大白天喝得烂醉如泥的中年人,布哈立即大声质问:“自己不努力,天天等、靠、要,能等来小康吗?你这样丢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脸,是我们梭梭拉打村、甚至是整个民族的脸!”
针对这种把扶贫攻坚当成领导干部的事、当成慈善,分不到“好处”就心理不平衡的想法,布哈一边严词批评,一边向围观的村民解释,“国家不会落下任何一个贫困群众,但是也绝不会养懒汉!”
听到他这样说,村民们纷纷鼓起掌来,而醉汉见状灰溜溜地逃走了。
致富
村民大会的召开,标志着布哈的扶贫工作正式进入实施阶段,他采取的策略是基础建设和移风易俗同步推进、“软硬兼施”。
“土墙草顶垒空房,三块石头围火塘。门前粪泥没双脚,屋内同住牛和羊。”这首打油诗曾是梭梭拉打村群众生活的真实写照。
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在武警四川总队的出资帮助下,布哈带领村民修通进村入户的水泥路,协调地方为村民翻盖重建土坯房,在村里修建了文化广场、河堤文化长廊、卫生室、公厕和垃圾池,村民们的生活条件大为改观。
同时,布哈还十分注意改变村民精神上的懈怠和生活中的陈规陋习。“大凉山地区的彝族人民是一步跨千年,从奴隶社会直接跨入社会主义社会,但制度的交替不代表老百姓思想观念的提升。”他解释说。
为了改变村民们嗜酒滥赌等陋习,布哈专门组织了军营开放活动,邀请党员干部、贫困户代表和在校学生参观军营,“用积极向上、整洁有序的军营文化激发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其中,官兵整洁的床铺、叠成“豆腐块儿”的被子给村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还把村里广场、绿化带等公共区域的打扫任务划分给个人,实行类似部队的积分量化管理制度,到年底时村民可以凭积分兑换奖品,大大激发起了大家的积极性。
在村民们眼中,布哈是一个“脑子灵活、点子特别多”的扶贫干部。经过详细的走访调研后,他大胆引进一批适合当地的产业模式,为村民持续增收提供了保障。
彝族刺绣是彝族文化的典型代表,被列为“非遗”项目。梭梭拉打村会做刺绣和“查尔瓦”披毡的绣娘有近百人,布哈专门邀请专家对她们进行技术指导,并引进某著名电商平台拓展销路,如今梭梭拉打村的彝族刺绣产品已经打出了品牌,深受市场欢迎。
此外,布哈还因地制宜挖掘梭梭拉打村丰富的自然资源,为村民带来许多致富良机:这里花草繁茂,是远近闻名的养蜂场,他动员村民成立养蜂合作社,3次邀请当地的“蜂王”加盟传授技术,取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当地有一种岩鹰鸡,肉质鲜美,他联系一家饭店老板在村里投资建起饲养基地;这里水资源丰富,山泉水清冽甘甜,他多次联系相关企业来村里投资建立桶装水厂……
最近,布哈又在多方联系推进一个种皇竹草、养鹅和黑山羊的种草养畜项目,目前已经跑了三四十家单位。为了这些产业项目顺利落地,他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和精力,“以往从来不求人,搞扶贫之后把能求的求遍了”,头上长了很多白发。
让他欣慰的是,辛勤的付出换来了回报。2019年年底,武警四川总队帮扶的所有扶贫产业获得近120万元的总利润,村民们穿着彝族传统服装参加利润分红大会,每户都能拿到4000元的保底分红。
在他的带领下,梭梭拉打村151户贫困户在短短两年内实现全部脱贫,人均年收入达到6200元左右,比2019年国家贫困户脱贫退出标准高出2000多元。
爱心
在梭梭拉打村扶贫规划中,最让布哈振奋的项目是修建一所全新的幼儿园。作为村里第一个在贫困生活中成长起来的大学生,他深知只有教育能够改变命运,阻断贫穷向下一代蔓延。
布哈刚来时,梭梭拉打村只有一个幼教点,40多个孩子挤在两间阴暗的教室里,这一幕深深刺痛了他。
2019年9月1日,部队援建的爱民幼儿园正式开学,孩子们从阴暗的教室搬进了漂亮的二层楼房,新功能教室、舞蹈室、食堂、游乐园一应俱全。“短短一年就把这么漂亮的幼儿园修在这个村里面,老乡和我们老师都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变化太大了。”梭梭拉打幼儿园园长切吉金沙莫说。
“可以说,这是凉山州硬件最好的幼儿园。”布哈激动地介绍,在这里,孩子的书本、校服、文具、玩具等物品全部免费,目前幼儿园的适龄儿童已从47人增长到147人,孩子们不仅能熟练地掌握使用普通话,而且逐渐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
在梭梭拉打村,布哈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学校上课期间,但凡在校外见到适龄的孩子,一定要问个清楚,直到把孩子带回学校。
为了避免适龄学生因家庭贫困辍学,他探索制订了一套针对不同年龄段学生的助学方案。大学生学费和各项费用开支大,他多方寻找资源,为梭梭拉打村走出的15名贫困大学生争取到每人6000元的助学金;为了调动中学生的学习热情,他和战友们发起成立了武警励志奖学金;小学生读书开支较小,但特困户和孤儿仍然面临非常大的困难, 于是他采取“一对一”的资助模式……
此外,布哈个人还长期坚持资助品学兼优的彝族贫困生。从2007年到2019年,他先后资助了18名学生。“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考上成都体育学院体育教育专业研究生的吉处金珠感激地说。
因为在扶贫工作中的突出表现,布哈荣立一等功,获得全国脱贫攻坚奖贡献奖、“全国向上向善好青年”等荣誉。面对光环,他显得谦虚而淡然:“我只是扶贫现场的组织者和协调者而已,我的身后是倾心为民的人民军队。”
对于那些曾经帮扶过的梭梭拉打村村民,布哈最大的希望是他们能够继续自力更生,同时伸出援手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将爱心和力量传递下去。
“如果能够看到那一刻,我作为一名扶贫干部就心满意足了。”他说,“让周围的人过得好,这就是我的人生价值。”
(本文图片由武警四川总队提供)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达 通讯员 连轶
《编者注:原文标题为(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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