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声策 胡迟 苏涛永/文 2020年春节，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国，企业停工停产、复工延长、经营管理遭遇巨大挑战。与此同时，国家层面积极推动各项复工复产政策，帮助企业共渡难关，地方政府根据当地情况纷纷出台财政支持、金融扶持和创新支持等各项支持政策，切实为各类企业减轻负担。目前抗击疫情已到决战决胜的关键时刻，尽管2月10日起已有不少企业有序复工复产，但疫情对企业整体经济影响深远，需要认真思考疫情对企业带来的压力，在抗击疫情复工的同时做好充分准备。为了解疫情对企业带来的影响，以期发现企业生产经营面临的困难和政策诉求，本研究针对新冠肺炎疫情对我国企业生产经营的影响进行了问卷调查和数据分析。

一、调研情况

本次调研以疫情阶段中所有企业为研究对象，向基层、中层和高层的企业工作人员线上发放问卷，线上调研自2月7日开始，2月13日结束，通过人工检验剔除信息缺失等无效问卷149份，共搜集有效问卷939份，涉及生产运营、产品开发、营销、经营管理等多类企业从业人员，其中有8.52%的调研者为企业经理级以上管理层。

1.以民营企业为主，1000人以上规模企业占比最高

本次问卷调查的企业对象以民营企业为主，其占比56.34%，其次是国有企业占19.17%，外资企业占16.19%。在企业规模上分布均匀，中小微型企业和大型企业都有涉及，1000人以上规模企业占比最高，为23.86%。

2.行业、地域分布广泛

从行业分布来看，调查样本超过10个行业，占比前六的行业分别是加工制造业（37.91%）、高科技行业（17.89%）、零售与服务业（9.37%）、建筑业（5.54%）、金融业（5.32%）和以餐饮住宿娱乐文化旅游为主的消费者服务业（5.22%）。从地域分布来看，样本广泛分布于28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其中超过67%的企业位于上海市（21.3%）、江苏省（19.06%）、广东省（12.57%）、北京市（8.52%）和疫情严重的湖北省（5.75%），在湖北省样本中，位于疫情最为严重的武汉市企业超过57%，为调研疫情严重地区对企业生产经营影响提供了有力证据。

3.受访者工作部门多样化

根据调查结果显示，受访者样本中，生产运营部门占比最高为19.7%，其次是营销部门（12.46%）和经营管理部门（10.97%），负责企业生产经营的受访者人数占比符合预期。另外亦搜集到8.52%的高管样本和10.65%的研发人员样本，可有针对性地分析企业战略和研发方面的影响。

二、主要影响

（1）您预计自己所在部门工作所受的影响大小：（请按由低到高的1-7的分值进行选择）

聚焦于受访者各自所在部门，采用1-7分打分制测量，平均分为4.96分，有30.78%的受访者选择5分，25.35%选择6分，总体来看，疫情对企业部门的影响较为严重。

（2）您认为公司业绩会受多大影响：

观察疫情对企业业绩的影响，主要指2020年企业营收情况。23.75%的调研对象认为此次疫情会造成公司业绩下降10%~20%，21.41%的调研对象认为公司业绩会下降10%以内，17.78%的调研对象认为公司业绩会下降20%~30%，而也有8.84%的调研对象认为疫情的发生反而会提升公司业绩，另外仅有0.75%的调研对象认为企业因为此次疫情可能会倒闭。

三、复工

（1）您所在公司会（已）按时复工吗？

由于此次调研自2月7日开始，2月13日结束，期间包含企业复工时间2月10日，故有超过半数的企业会在2月10日按时复工，但之后部分省市的复工政策有所调整，特别是湖北省，企业复工时间已推迟到2月20日后。

（2）您所在公司的复工部署令你感到周全吗？

面对疫情，不少企业迅速制定疫情防控方案，为开展复工工作启动了一系列疫情防控措施，如审查员工复工条件、对工作场所全面消毒和为员工配备防护口罩等。数据显示，52.61%的被调研对象对所在企业复工部署感到较为周全，25.56%的企业员工认为企业复工部署一般，有待改善，仅有1.92%的企业没有进行复工专门部署。

（3）在复工期间，您对下列场合的疫情防控工作（措施）担忧程度如何？（请按由低到高的1-7的分值进行选择）

在复工阶段，工作场合消毒是企业需要做好疫情防控工作的重点，这关系到企业员工健康安全，也是企业员工最为关心的话题。数据显示，在交通方面，选择7分的受访者占33.65%，说明受访者对于上班途中的交通场合最为担忧，其次是工作餐和办公大楼的疫情防控工作；对会议场所的担忧程度最小。

（4）您认为复工过程中面临的下述困难大小程度：（请按由低到高的1-7的分值进行选择）

疫情对企业复工的具体影响体现在防控疫情、生产运营难度增大、供应商供应中断、现金流压力等多个方面。从调查结果来看，不少企业认为在防控疫情（6分、7分合计占54.63%）和员工按时返岗（6分、7分合计占53.89%）方面困难程度最高，在现金流压力（1-4分合计占42.6%）和供应商方面（1-4分合计占33.23%）方面困难程度相对较低。

四、应对和政策诉求

（1）您预计公司开展线上办公或弹性工作制的可能性有多大？

为保证员工健康，不少企业可能会采取“云复工”的方式。本题借用NPS量表打分，从结果来看，开展线上办公（极有可能21.09%）和实施弹性工作制度（可能性高于7超过57%）的可能性很高，这也是目前企业解决限制开工和人工成本负担过重等问题较为不错的方法，但企业选择线上办公（平均分6.57）的可能性比弹性工作制（平均分6.49）稍大一些。

（2）您预计公司裁员/公司降薪/公司业务收缩（业务种类、业务区域缩减）/研发创新投入降低/压缩研发人员数量/营销推广费降低/增加营销人员数量的可能性有多大？

本题借用NPS量表打分，根据调查结果，在疫情对企业的后续影响评估中，受访者普遍认为企业降薪的可能性（平均值4.55）高于裁员的可能性（平均值3.89），企业业务种类和区域收缩的可能性较高（平均值5.16）。在创投和营销方面，降低创投（平均值4.87）和营销费用（5.28）的可能性较高，压缩研发人员数量（平均值4.2）也有一定的可能性，增加营销人员数量（平均值3.86）的可能性最低。

（3）在疫情持续期间，您认为以下政府政策支持企业的重要度如何？（请按由低到高的1-7的分值进行选择）

目前国家和地方政府陆续出台了企业经济扶持政策，数据显示，列出的降低/减免税费、减免利息、成本补贴、延长贷款偿还期限、提供资金流动性支持5项支持政策中，选择5分及以上的企业占比均较高，分别为86.37%、79.23%、80.19%、82.22%、76.67%，说明企业在这5个方面有强烈诉求。在政策重要程度方面，企业希望优先降低/减免税费（7分占35.89%）。

（4）为应对疫情，您认为公司还需要哪些政府或其他部门支持？

通过词频分析，在复工期间，企业最希望得到卫生部门（26次）、财政部门（23次）和交通部门（14次）的支持。在疫情持续期间，最需要关注的是员工的健康安全，因此企业希望卫生部门能提供相应的防控装备，如口罩和消毒水，保障工作的物理环境。在疫情好转恢复复工之后，中小企业面临的现金流不足的问题需要得到财务部门的支持，大型企业则诉求在税收优惠、利息减免、金融支持等方面。最后为保证制造加工类企业恢复生产，希望交通部门不阻断原材料进口采购的途径，保障物流运输通畅。

五、进一步讨论（交叉分析）

从以上调查结果可以发现，此次疫情对整体经济、不同行业、不同企业都造成了重大影响。为进一步探究疫情对企业生产经营活动的影响，将样本企业基本特征（不同类型、不同行业、不同规模）作为可变因素，将疫情所造成的影响作为结果，进行多组交叉分析和方差分析，深入研究了不同条件下各种问题。

1.疫情对不同类型、行业、规模企业的业绩影响差异

（1）疫情对不同类型企业的业绩影响差异

根据交叉分析结果来看，总体上各类型企业业绩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下滑，民营企业在下降10%~50%的比例为61.83%，比例最大，甚至还出现了可能倒闭的状况，国有企业业绩下降10%以下的比例最大，受到的影响相对小一些，合资企业受到的影响同民营企业几近相似，但其不受疫情影响的比例最高，另外外资企业业绩受疫情影响出现增长但增幅下降的比例最高是10.53%。国有企业多为大中型企业，现金流更为充足，抗风险能力较强，业绩上受到疫情影响的程度较小；而民营企业以小微型企业居多，面对疫情首先考虑“活下来”。

（2）疫情对不同行业企业的业绩影响差异

此次疫情对我国整体经济和各个行业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但同时也会带来一些难得的商业机会。医药类企业业绩整体增长但增幅下滑的比例最高为20.69%，疫情过后国家和地方政府对医药类企业更加重视，其部分企业可能会是疫情结束后的受益者，而餐饮住宿娱乐文化旅游类的消费者服务业则业绩损失惨重，下降50%以上的比例最高为22.45%，这主要是消费者服务类行业特性造成，疫情使得消费者服务类企业顾客大幅度减少甚至几近为0。

（3）疫情对不同规模企业的业绩影响差异

从交叉分析结果可以明显看出，企业规模在1000人以上的业绩受疫情影响相对最小，而规模在50人以下和51-100人的企业业绩下降50%以上或可能倒闭的比例最高，下降幅度相比较更大，小微企业可能是疫情导致损害最为严重的“受害者”，由此可见，中小微企业由于企业规模较小遭受更大的冲击，值得关注。

2.不同类型、行业、规模企业复工困难程度分析

（1）不同类型企业复工困难程度分析

利用方差分析去研究不同类型企业复工困难程度，由于不同类型企业对于员工按时返岗困难这项没有表现出显著性（P=0.262>0.05），故仅比较其余5项的差异性。民营企业复工困难程度均高于国有企业（平均值比较），合资企业同民营企业一样面临复工困难较大。

（2）不同行业企业复工困难程度分析

利用方差分析去研究不同行业企业复工困难程度，由于不同行业企业对于员工按时返岗困难（P=0.169>0.05）和防控疫情（P=0.195>0.05）这2项没有表现出显著性，故仅比较其余4项的差异性。餐饮住宿娱乐文化旅游业等消费者服务业企业面临复工困难程度最高，且客户需求减少使得其复工难度增大，金融业企业复工困难程度相对最小（平均值比较）。

（3）不同规模企业复工困难程度分析

利用方差分析去研究不同规模企业复工困难程度，仅有不同规模企业对于现金流压力这项呈现出显著性差异。规模越大的企业，现金流压力造成的困难程度最小，相应的，企业规模越小，现金流压力造成的困难越大。

六、主要建议

从调查分析结果中发现，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对不同类型、不同行业和不同规模的企业都造成了较为严重的影响。在疫情期间复工，企业主要面临两大挑战：一是短期内原有业务受到巨大冲击，需要进行一系列调整应对；二是疫情防控工作形势严峻，大部分公司缺乏疫情防控经验，对于如何保障员工安全健康、如何在疫情期间运营缺乏准备，焦虑和压力巨大。

政府部门可为企业复工提供全面且全力的支持，对于政府部门而言，第一要重视我国企业在疫情复工期间遇到的困难，制定出台针对型政策。如小微企业面临的主要是现金流问题，其抗风险能力弱，需要政府部门优先提供经济上的支持，支撑它们“活下去”；大中型企业更担忧的是疫情结束后长远发展，在企业营商环境方面应作出调整，可降低税费、减息降息等。第二是协助具备复工条件的企业，支持其复工，最大程度帮助恢复产能。在企业自身加强防疫保障条件基础上，卫生防疫部门为防疫装备不足的企业提供支持和指导，交通管制部门应尽可能保障物流运输通畅。第三是一方面鼓励和刺激消费，一方面支持企业在消费场景和消费形态上加以创新，疫情会带来新的创新机遇，如线上线下销售可能会更加便捷。第四是发挥企业家作用，鼓励员工树立信心，在疫情过后，消费很大可能会迎来大幅反弹，在疫情防控期间，尽全力“活下去”。

（作者：任声策，同济大学上海国际知识产权学院教授；胡迟，上海海事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研究生；苏涛永，同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完成日期：202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