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把刀/文 1月24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公告称，从即日起在国务院“互联网+督查”平台面向社会征集有关地方和部门在疫情防控工作中责任落实不到位、防控不力、推诿扯皮、敷衍塞责等问题线索，以及改进和加强防控工作的意见建议。公告称，对涉及缓报、瞒报、漏报疫情，落实防控措施不力，导致疫情扩散等严重后果的重要问题线索，国务院办公厅督查室将直接派员进行督查。经查证属实的，将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上述公告传递的信息清晰不过。简单说来一句话：该问责，就问责。疫情当前，绝不手软。

这几天很容易听到看到这样的表达：现在并非问责的时候，重要的是集中力量解决问题。话里话外，是说即使武汉疫情处置过程中，一些地方官员有些做法应该检讨，甚至该被问责，但危局当前，需要众志成城，拧成一股劲儿，所以先别急着问责，待到我们打赢了这场抗击疫情的战争，再来理论是非不迟。

这些说法听起来不无道理——从大局出发，当下正该统一思想和认识，全力以赴应对疫情。特别是武汉，作为疫情处置的关键之地，又处在关键时点上，临阵启动问责，不是自乱阵脚么？

我们觉得，这种看法似是而非，大谬。

不用再说了，抗击新型肺炎是一场全民战争。当前疫情仍在蔓延，新增病例持续增加，新增死亡人数也在不断更新。情势之危急谁都看得到。记得17年前非典之时，临危受命的王岐山说过一句流传很广的话，叫做“军中无戏言”。意思很明白，一场战争要取得胜利，首先要为将者一马当先，指挥若定，调动有方，继而三军用命，令行禁止。如果做不到怎么办？是哪一级的责任，就问责哪一级的官员。如果是为将者不能，就应该当机立断，该罚就罚，戴罪立功；当换则换，绝不姑息。

这是为整个战局之胜负责任的做法，也是给拿命去拼的三军的交代。不然，敢问三军的凝聚力和全民倾尽全力一战的勇气从何而来，我们对于这场全民战争必胜的信心从何而来？

武汉采取“封城”措施，被视为一个艰难的决定。这个决定背后，是一个城市千万人口的牺牲与付出。武汉市确诊病例最多，致死病例也最多。从整个疫情处置来看，武汉市是切断传染源的关键所在。武汉市承担的责任最大，面对的问题最多最棘手。武汉市的领导者所面对的压力很可能超过了这座城市的日常负荷的数倍，特别是在医疗资源和救治力量方面，这一点没有人怀疑。尤其是冬春季节流感易发，也加大了疫病甄别的压力和难度。武汉市在公共卫生突发事件的处置方面，经验肯定也是欠缺的。甚至可以说，对武汉而言，这是一场准备并不充分之仗。

平心而论，这诸多主客观因素，对于武汉市的领导者来说加大了抗击疫情的难度。即使如此，不能不说，在整个疫情信息透明、各项应对措施的出台落实和后勤保障方面，武汉市有值得检讨之处。

别的不说，武汉市显然并没有做到充分彻底的信息公开透明，让武汉市民知晓关于新型肺炎更为具体的疫情传播和防控情况，甚至全国都需要对此有尽可能清晰充分的了解。比如“封城”令下，个人和社区、政府都应该做些什么，各级政府部门正在做哪些工作以应对当前之局面确保城市正常运行，这中间需要市民怎样的配合；此外，还包括武汉市所缺所短所急所需，针对这种短缺急需政府所做的各种应对努力和可能效果，包括需要中央决策部门和其他省区市提供的帮助和支持，等等。这是武汉市的领导者最大的也是最基本的责任。这也是对抗恐慌最好的方式。当年王岐山曾对北京市政府府秘书长说，给我办公室架一直播电视吧，如果架一直播电视，老百姓就踏实多了。这当然有玩笑的成分，但是就是这个道理。

在疫情面前，我们看到了武汉市以新型肺炎防控指挥部名义紧急发布的一份接一份的政府通告，但是我们看不到也不了解在各种以阻断传染源为目的的措施之后，政府部门如何紧急动员，启动各种应急方案，保障这个城市的正常甚至高效运转，特别是是在涉及到疑似病患隔离和确诊，切断传染源等方面，如果没有一个高效运转的城市保障体系，这是很难做到的。

武汉市的医务工作者冲在第一线。他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弹药粮草充足，起码医护人员需要的基本防护装备，救治和甄别病患需要的药品等，应该充分保障。这需要政府公共卫生突发事件处置的紧急动员，需要一套持续高效运转的应急调度和支持体系。这需要每个细微的环节都有人勇敢地承担责任，需要对那些不能顶上去的部门和官员现场问责。与此同时，哪个环节有问题需要更高层面的协调，哪些物资和医护设备缺乏，从什么样的渠道补充调配，都需要高效的决策、协调和执行体系。如果武汉市不能协调，那就请湖北省、中央部门协调，这些信息都需要充分公开透明。

这么说吧，“武汉加油”不是一句口号，是扎扎实实不敢有一丝马虎的行动。只有在这样一套体系面前，各种甄别和救治才能有序进行。只有让老百姓看到这套系统的高效运转，老百姓才不会恐慌，才不会扎堆冒着感染的风险去医院排大队，那些疑似感染病患才不会一床难求，以至于四处奔走求告。只有这套体系的高效运转，才不会让那些不计报酬，不问生死的医护工作者缺乏基本的防护装备，而始终冒着被感染的风险，才不会让十多家医院情急之下，直接越过整个政府指挥和应急体系，公开紧急向社会求助——因为他们实在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也只有当这套体系高效运转的时候，那些奋战了十多天的医护人员们才不会在超负荷的压力之下嚎啕大哭——其实他们绝对不会为了除夕夜只能吃碗泡面就委屈到要崩溃，那多少体现了一个大敌当前身处困境又看不到后援的前线战士无可言说的心境吧。

这样超负荷运转和后勤补给严重不足的医疗体系，很容易放大那些疑似病患甚至普通人的恐慌。的确，很可能不少人仅仅是因为通常的发烧感冒就冲向医院，毫无疑问，这进一步加重了医院的负荷和医务工作者的工作强度，也成倍放大了物资短缺的压力。但是也该承认，这是缺乏权威而明确的信息沟通渠道，看不到一个高效运转的疫情处置和病患救助治疗系统时，一个普通人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毋庸讳言，疫情发生时，恐慌的平复和消除需要时间。正因如此，我们需要政府部门以最彻底透明的方式公开所有的信息，这包括疫情本身，也包括各种处置和应对，政府部门需要以最坦诚的方式和公众保持不间断的沟通，让公众看到指挥机关的领导力，让公众从疫情应对的各种恰当举措中恢复信心，这是让公众尽快从最初的恐慌中走出来的最有效的方式。这种沟通，不是一纸通告说，“目前武汉市大宗商品、食品、医疗防护用品等储备充分、供应顺畅，请广大市民不用恐慌，不必囤积，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就能够赢得民众信赖安抚人心的。这时候最需要说实话，办实事，见实效。比较令人费解的是，即使后来紧急求援，在第4号通告中，武汉市断然拒绝了“境外捐赠”。

在应对这场突发的公共卫生事件之时，“封城”之后的武汉领导者可以做得更好一些。这并非苛求。民间社会在这时候表现出的行动力给了我们信心和理由。我们看到自发组织的送医务工作者上下班车队，我们注意到旅馆业者和网络平台一起，征集靠近医院的酒店提供给医务工作者就近休息。这个千万人口的城市并没有被恐慌击倒，制造恐慌的也不是那些普通的市民。

谁都知道，武汉这一战役事关全局。但是就武汉表现出的公共卫生突发事件应对和处理而言，武汉要补的课实在多——也不仅是武汉吧，我们都需要补课。实际上，更令我们担心的是武汉周边的三四线城市，他们的资源调动能力和公共卫生突发事件处置能力，比武汉更弱，他们也需要得到更多的帮助。

我们面对的是一种至今了解不多的病毒，一场不能输掉的战争。武汉是赢得这场战争的关键。就公共卫生事件处置来说，各级城市管理者是指挥员，身处枢纽地位，是危机处置的重中之重。正因为如此，我们需要真正把人民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敢于承担敢于负责的领导者，在全国人民的配合和支持下，来打赢这场必须胜利的战争。

在整个过程中，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随时检讨和反省，要让整个体系处在监督之下。或许正因为如此，1月24日，国务院办公厅才会公告，从即日起在国务院“互联网+督查”平台面向社会征集有关地方和部门在疫情防控工作中责任落实不到位、防控不力、推诿扯皮、敷衍塞责等问题线索，以及改进和加强防控工作的意见建议。对涉及缓报、瞒报、漏报疫情，落实防控措施不力，导致疫情扩散等严重后果的重要问题线索，国务院办公厅督查室将直接派员进行督查。经查证属实的，将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国办当然是在说，该问责，就问责。无论哪一级的问责，无论什么方式的问责，都是敢于担责的表现。这意味着知错就改，表明整个体系具有随时纠错的能力。这样的问责是提振信心之举，更有利于凝聚三军之心，众人之心。武汉现在最需要的是信心，是凝聚力，是争分夺秒中的秩序井然。我们已经看到，武汉市的医疗系统和医务工作者不缺乏这种凝聚力和牺牲奉献精神，武汉市的人民也不缺乏这种凝聚力和牺牲奉献精神。

武汉市抗击疫情正处在一个关键的节点。目前全国各类物资正在加速调往武汉，各省市派出支援武汉的医疗队，军队系统的医疗队伍正在陆续就位，仿照小汤山模式的武汉医院紧锣密鼓，限期6日，预计2月3日即可投入使用。相信接下来的时间里，武汉市的医务工作者会得到极大的支持，武汉市疫情防控局面也将带来极大的改观。这不妨碍我们秉持理性的批评和建言。正所谓军中无戏言，为了打好打赢这一场抗击新型肺炎的全民战争，该问责，就问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