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生态美学 建设美丽中国

发布时间:2018-06-26 19:49 | 来源:人民日报 2018-06-22 24版 | 查看:1275次

  曾繁仁

  新时代生态文明与美丽中国建设的伟大目标和伟大实践为中国生态美学发展提供新的机遇与广阔天地。我们应抓住这一时代机遇,乘势而上,推动发展完善中国形态的生态美学,为建设美丽中国提供更大智慧支持,努力使之成为国际生态美学不可或缺的一翼

  建设美丽中国要求生态美学不仅要在学术探讨方面迈出步伐,而且要走向社会实践第一线,与城市建设、新农村建设以及经济建设紧密接轨,做出新的更大贡献

  2012年,“美丽中国”被正式列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重要目标之一;2017年10月18日,习近平同志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作报告,提出“把我国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新时代生态文明与美丽中国建设的伟大目标和伟大实践为中国生态美学发展提供新的机遇与广阔天地。我们应抓住这一时代机遇,乘势而上,推动发展完善中国形态的生态美学,为建设美丽中国提供更大智慧支持,努力使之成为国际生态美学不可或缺的一翼。

  当代中国生态美学反映新时代精神,重表人与自然关系

  中国生态美学兴起于1994年,开始主要以介绍西方环境美学为主。21世纪初期中国学者开始独立探索生态美学,出版中国生态美学论著,召开一系列国际生态美学研讨会,开始与国际生态美学对话。

  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使生态美学由边缘转向主流。马克思曾言,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美学作为哲学重要组成部分,自然也是时代精神的体现。在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被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生态美学反映当代中国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学精神,是一种反映社会主流价值取向的话语体系,是新时代具有标志性的美学形态。生态美学正由美学边缘进入美学主流。

  其实,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美学话语。在战火弥漫的革命年代,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提出“文化和军事”两条战线,提出“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美学思想;在如火如荼的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人们面临改造自然、发展工业农业的任务,在两次美学大讨论中产生了“人化自然”的“实践美学”;当前,我国社会正大踏步走进生态文明新时代,“人化自然”的实践美学已经不能完全满足时代需要,生态美学响应时代呼唤,走到美学前沿,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

  生态美学也逐步受到学术界重视,可预见将有更多学者接受生态美学并从事生态美学研究,进而推动生态美学发展成熟,为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提供哲学美学话语支持。法国哲学家加塔利在其《三重生态学》中提出精神生态学,认为自然环境、社会关系与人类主体性是“二律背反”的关系,其中任何一个领域取得长足进展,都会同时促进另外两个层面的完善,最终在外在生存环境和内在生命本体的双向互动中通达生态智慧,改善人类生态。这里的“二律背反”是指自然生态理论与社会生态理论及精神生态理论的相辅相成,三者内涵既有区别又相互依靠、相互支撑,须臾难离:自然生态理论离不开精神生态理论,离不开人的生态素养;缺乏生态理论素养,特别是缺乏亲近自然、热爱自然的审美情怀,自然生态保护与生态文明建设就难以落实。

  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为生态美学发展奠定了人与自然共生的实践基础。人与自然关系是最基本的哲学出发点,长期以来特别是工业革命以来,人类尊奉人类中心论的哲学原则,将自然与人相互对立起来,无休无止地向自然索取,“人是万物的尺度”“人为自然立法”等人类中心论的理论观点,一度占据压倒性优势。但从唯物史观看来,任何理论形态都不是永恒的,都在历史上产生又在历史发展中转型。接受工业革命后大肆破坏自然的严重教训,经历了伦敦雾与日本水俣病这样的生态灾难,人类开始反思,人类中心论逐步被生态整体论代替。

  我国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提出自己新的生态哲学原则: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保护优先。这里,尊重、顺应、保护,将人与自然由对立引向“共生”。“共生”正是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所遵循的基本生态哲学原则。这个哲学原则为生态美学发展提供最基本的哲学理论前提。众所周知,无论是欧陆现象学生态美学还是英美分析哲学之环境美学,都是力主人与自然之共生。中国学界推崇的生态美学倡导体现中国精神尤其中国生态精神,同时也是对人类中心论与传统认识论美学的突破,是其进入世界美学话语的哲学根基。

  突破传统美学内涵,“整体论”成为生态美学新亮点

  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为新的生态美学确立新的对象与内涵。长期以来,美学的对象都是艺术,黑格尔所谓美学即“艺术哲学”深深影响中国美学界,将艺术与艺术之形式美作为美学的基本对象与基本内涵。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给予“美丽”以新的界定:所谓“美丽”即主要是“绿色与生命”。以此指导中国生态美学建设,就赋予生态美学以全新审美对象与全新审美内涵。就审美对象而言,美丽中国建设将人与自然的“绿色与生命”的审美关系作为最重要的审美对象之一,在国际美学界首次鲜明地以“绿色与生命”作为美学主要内涵。这就突破了传统美学有关审美内涵的论述,即主要突破了康德“静观美学”与“无目的的合目的的形式之美”、黑格尔“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当然也突破了中国实践美学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美”,这些美学观基本都是人类中心论观念统摄下的“改造自然”之美。

  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为生态美学赋予新的价值伦理判断。传统美学的伦理判断是人类中心论的,自然被视为附庸,实践美学也是将人的社会性作为美的最主要标志,不承认大自然与生命的自身之美,认为只有在人的社会实践达到之处才有自然与生命之美,无法解释人类实践所达不到的自然现象。而英美一些美学家则持有“生态中心论”的哲学立场,提出“自然全美”与“荒野哲学”的判断。其实,无论人类中心论,还是生态中心论,都带有某种乌托邦色彩。我国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坚持一种人与自然共生的哲学与伦理学立场,这就以一种崭新的“整体论”取代了各有偏颇的人类中心论与生态中心论,坚持所有“内在价值”都只有在这一范围内才有其意义。这种价值观与伦理观是当代最先进的价值观与伦理观,是中国为世界提供关于生态伦理与生态美学最有价值的思想方案,成为中国生态美学亮点之一。

  构建生态美学中国话语,推动美丽中国建设伟大实践

  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为生态美学接通中国传统文化重要资源,使生态美学的中国话语建设有了坚实基础。长期以来,有一种观点认为文化发展是线性的,西方文化强于中国,所以必须“以西释中”,甚至全盘西化。他们认为中国古代没有哲学、没有美学,也没有生态美学,只有所谓各种“智慧”。当我们在新时代更加平和、客观地反观自身时,就会获得应有的文化自信与中华文化立场,就会重新发现中华文明绵延生息过程中逐渐发展出来的独有的哲学、美学与生态美学。我们强调文化主要不是生产力,而是生活方式,在文化发展上坚持不同于“线性说”的“类型说”,认为中西文化是两种不同的类型,各有千秋、各有特色,只能互补互证、相得益彰,不能互相取代、互相对抗。我们认为,生态文化对于以农耕为主的中国传统社会来说是一种在特定历史地理环境与生产习俗调适下发展出来的原生性文化,以“天人合一”为其文化模式,以阴阳相生为其基本内涵。所以我们提出“生生之美”,包含变易、创生、创新、仁爱与心性等丰富内涵,这些亦是中国传统文化与美学中具有本体性的哲学与美学元素。众多前辈学者已经论述“生生之美”的内涵与价值。反观西方自古代希腊以来就是一种以实体性为对象的科技文化,进而发展为工具理性文化,造成严重环境污染,此后才在反思基础上,借鉴东方文明主要是中华文明,产生反思性生态文化。由此出发,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具有有机性的“生生之美”,相对于欧陆现象学之“此在与世界”的阐释之美,以及英美环境美学对审美模式进行恰当与不恰当判断的认知之美,恰恰构成一种三角对话关系,使得中国“生生之美”具有走向世界、建设中国生态美学乃至美学重要话语体系的广阔空间。

  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还为中国生态美学建设拓展领域,使之由书本走向社会,走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第一线。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不是纸上谈兵,而是13亿中国人前无古人的伟大实践。十八大以来,我国生态文明建设领域开展了规模宏大的蓝天保卫战、大气污染防治、土壤污染防治与环境保护督察等重要工作,取得重大成效。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要求生态美学不仅要在学术探讨方面迈出步伐,而且要走向社会实践第一线,与城市建设、新农村建设以及经济建设紧密接轨,在社会实践上做出新的更大贡献。

  本世纪中叶,我国将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美丽中国目标得以实现,这将是人类社会的伟大创举,我们美学工作者能参与这一伟大实践,能够在这个伟大实践中有所创造、有所贡献,那是我们美学工作者从未有过的幸福,也是我们毕生的追求。

  (作者为山东大学原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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