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煜筠，我来自中南大学，今年大四。我想先给自己贴一个标签——‘垃圾女孩’。”在一场大学生公益演讲活动中，李煜筠以这个听起来“不雅”的称号作为自我介绍。“大一时，我加入了中南大学绿色科技协会，从此便掉入了环保的坑里再也没有爬出来过。有一天我惊讶地发现，我在协会里干过的工作无一不和“垃圾”这个词挂上钩。”

　　李煜筠是中南大学物流专业的学生。由于受到勤俭节约的祖辈的影响，李煜筠从小就格外关注环保，这种特殊的感情驱使她在大一时加入了中南大学的绿色科技协会。她下决心做一些真正有益于环保的事情——如何带领组员创建一个可以持续、稳定运营的常规项目。正当她琢磨该做个什么项目时，喜欢网购的室友的一句话启发了她。“这么多还可以用的快递盒子，扔了多可惜！”于是，快递包装回收项目应运而生。

　　回收项目设计的包装循环利用形式，是向同学们回收纸箱，送出过纸箱的同学可以获得积分，并通过积分兑换小礼品；回收的纸箱及减震材料由社团送往各校快递网点，或出售给网店，实现纸箱的循环利用。

　　但真正引导人们循环利用废旧物品并非一件易事。李煜筠觉得“自己画了一个大大的饼，却怎么也啃不下来”。在小组人手有限的情况下，回收纸箱就存在很大的困难，回收到的纸箱需要仓储和运输，要获得维持这些环节的费用以保证项目可持续运转难上加难。说服网店主购买循环纸箱是这个项目中最难打通的一环。小组成员联系了很多卖家，帮卖家算用新纸箱和循环纸箱价格的差异，但很多人不明白他们所做的意义所在。在被拒绝了许多次后，他们才找到了愿意长期合作的商家。

　　大二和大三这两年里，李煜筠在包装回收项目上近乎投入了所有的课余时间，不停地想办法扩大回收项目的影响力，让更多人养成回收旧物的意识和习惯。“双11”是快递包装在校园里最为泛滥的时期，李煜筠依托这个条件，在校园里开展时间短、更集中的“绿色集市”活动。她和项目组成员设计了5种环保行动，前来参加活动的同学以游园会的形式完成不同的环保行动，获得积分并兑换奖品。快递包装回收小组还开发出了线上回收小程序，同学们只要线上下单，就会有人上门回收快递纸盒。

　　这些鼓励的形式，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些中南大学同学的习惯。“我们第二年做‘绿色行动’活动时，一位同学带来了一大堆纸箱。他去年参加过我们的游园活动，那次活动后他攒了一年的包装纸箱，就是为了参加我们今年的活动。”这是李煜筠获得成就感的时刻。

　　关于环保的事做多了，李煜筠开始萌生毕业后到公益组织工作的想法。有了这个目标，大三后的暑假，她来到长沙市的一家公益组织“绿色潇湘”，做起了实习公益工作者，以往从新闻中获取的关于环境的二手信息，一下子变成了眼前鲜活的事实。

　　她选择的调研项目是浏阳河沿岸农村的生活垃圾治理情况。第一眼看到河流沿岸堆积如山的垃圾，她有些气愤。“为什么村民会毫无顾忌地倾倒垃圾，为什么没有人来管？”但随着了解的加深，她逐渐发现其中的难点：“村民没有办法来处理生活垃圾，还面临着资金上的问题。”

　　在去年7月到10月之间，她和调研小组调研了浏阳河沿岸的10个村庄，深入农村，常常和村干部、村民打交道，也认识了越来越多参与项目的环保志愿者。“这些志愿者自己报名来参加我们的项目，并且和我们一起调研。”让李煜筠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对志愿者母子。“男孩儿大概10岁左右，是玩儿性非常大的年龄，但这个城市孩子到农村后不是第一时间被不一样的环境吸引去玩耍，而是真的参与到调研当中，非常认真地拿着问卷去访谈村民。他的妈妈会告诉他，帮助社会变得更美好，是一个公民非常重要的责任。”

　　从事环保工作的点点滴滴，让李煜筠越发坚定从事环保相关工作的决心。但这样的决定却引来了家人的不解。“当我决定把公益作为职业时，父母很不理解，我姐姐甚至说公益是有钱人才去做的事情。”对此，李煜筠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开了一个公众号，撰文传播公益理念，向身边的人普及公益知识。

　　“很多人把公益神化了，他们认为做这个行业的人必须非常伟大、不求回报。”李煜筠对此有些无奈，“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份工作，一份职业。全职做公益需要很强的专业性，并非谁都可以替代。”李煜筠认为自己不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比起“天更蓝水更清”的美好理想，推动她一直做公益、做环保的更多是一种危机意识。“就拿垃圾处理来说，一些城市已经没有足够的地可以填埋垃圾了，但是大多数人都不了解这个情况。”

　　危机感和紧迫感迫使李煜筠不能停下脚步。在“绿色潇湘”的支持下，去年“双11”，她和项目小组把“绿色集市”升级成“绿色循环集市”，把活动从中南大学推广到中南林业科技大学、中南林业科技大学涉外学院、长沙环保职业技术学校、湖南师范大学。除了有纸箱回收，他们还推送了3篇文章，讲解快递包装产生的资源损耗、垃圾带来的环境污染、当前社会上对于快递包装的关注和尝试，并从这些推送中抽出知识点做成知识竞答，以期增强同学们回收利用意识的养成。这场活动的参与人数总计848人，回收纸箱数量7144件，其中减震材料2431件。

　　“回收项目其实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比如我们租了一间仓库，如果某个月回收到的纸箱很少，仓库就要空租。”现在，李煜筠即将毕业，虽然项目目前仍存在资金上的困难，但她很欣慰有一群依然热衷于做这个项目的师弟师妹。“相信他们能让循环利用的意识传播得越来越广。”

　　而李煜筠即将到一家废旧资源再利用的环保企业工作，在她看来，这是纸箱回收项目的“扩展版”。但是她的最终梦想，是自己创办一个公益机构。在这之前，她想读一个社会公益工作领域的研究生。“真正要做好有机、可持续的公益工作并不简单，需要很多专业知识。所以在做这项工作之前，一定要给自己充满电。”

　　在李煜筠的想象中，未来的生活，是在不降低人们日常生活质量的基础上实现循环经济。“希望我能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商业链条更加优化，做到有利于人类的可持续生存。”

　　直到现在，李煜筠还能清晰地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带领绿色科技协会开展活动时的场景：“一条横幅，一张桌子，几位志愿者。”她把那里看作梦开始的地方。

　　（湖南大学言孟也对本文亦有贡献）

湖南大学 余心怡 蒋欣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