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柯克伦(右一)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住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约翰·柯克伦如今已是位77岁的白发老人了,他曾是上世纪60年代的大学毕业生,毕业后,他成了一名教师,在学校教了17年书。然而,他直到最近才公开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曾从教17年的他,其实一直不识字。

　　本报记者　王晓莹

　　特约撰稿　齐英姿　编译

　　他发现自己读不懂书

　　柯克伦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在美国新墨西哥州长大,人人都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上小学一年级时,柯克伦也没有发现自己与其他孩子有什么区别——当时他们没什么学业压力,只需要听从老师“站成一排、坐好”这样的指令就可以了。

　　但从二年级起,柯克伦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他们开始学习阅读,但写满字母的书在柯克伦眼中简直就是一本本天书。他很努力地学习,却依然弄不懂书上到底写了些什么。然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向别人形容这种痛苦,直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只能在晚上向上帝祈祷:“亲爱的上帝,求求你,让我明天一醒来就能看懂书吧。”

　　但老师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们总是告诉柯克伦的父母:“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会看懂的。”就这样,一年年过去,柯克伦升入了五年级。

　　到了五年级,在痛苦中挣扎了多年的他已经基本放弃了学会读书识字的指望。“每天就是起床、穿衣,去学校,然后开始‘战斗’。我讨厌教室,那是一个让我充满敌意的环境,而我必须要挣扎着战斗。”

　　七年级时,他经常打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成了学校里有名的坏小子,大多数时间都在校长办公室里度过。他想着,这样或许就能被学校开除了。

　　就这样,直到高中,他只有二三年级的阅读水平。不过,他从未跟别人说过这个秘密,考试时,他就靠偷看别人的考卷、找人代写等方法蒙混过关。

　　想尽办法考试作弊

　　或许是当年的考试制度比较宽松,柯克伦竟然一路升学。虽然读写能力差,但柯克伦也有自己的优势:他体格健壮,运动能力极佳,数学成绩不错。更重要的是,他擅长交际,人缘极好。高中毕业后,柯克伦成功获得了一所大学的运动员全额奖学金。

　　进入大学后,柯克伦找到了更多通过考试的方法。他加入了一个同学互助会,里面有人分享往年的考试题,因为有些教授几乎每年都考同样的题目。还有一次考试,教授在黑板上写了四道题目,虽然柯克伦读不懂,但他把那四个问题费力地抄在了答题本上,扔给了事先等在窗外的一个朋友。朋友给他当“枪手”时,他就拿出另外一本藏在衣服下的答题本,假装自己在往上面写东西。这些行为看上去疯狂极了,但所幸他一直没被人揭发。

　　谈到大学时的这些荒唐事,柯克伦说:“我当时从没想过寻求帮助,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会有人能教会我如何阅读。这是我的秘密,我要守护它。”

　　毕业后当了高中老师

　　更荒唐的事情还在后面,柯克伦毕业后,竟然成了一名高中老师。“在高中和大学,从来没有人发现我的秘密,所以我觉得,做老师应该可以把它一直藏下去。谁会想到,一个老师竟然不会阅读呢?”

　　柯克伦在学校里没有教与文字相关的课程,他教体育和人际交往,而且教得很不错。需要点名时,他会先让学生把各自的名字说一遍,记住两三个同学的名字。等下次点名时,他就让这几个同学来当助教,帮他点名。

　　柯克伦在学校里最害怕的,就是每周一次的教职工会议。当老师们正在集思广益时,校长会叫一个老师把大家的想法汇总在黑板上。每个星期他都担心被叫到,还准备了一套如果被点到名的方法:“如果他叫到我,我就从椅子上摔下来,假装昏在地上,然后他们就会打急救电话把我带走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被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不过,我确实一直没有被发现。”

　　在当老师期间,柯克伦遇到了现在的妻子。结婚前,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能对妻子有所隐瞒,决定告诉她真相。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多天,就为了说一句话:“凯西,我不会阅读。”当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这句话告诉妻子时,妻子凯西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她以为丈夫只是在说自己读书不多。

　　48岁才开始学识字

　　凯西最终发现柯克伦确实不会阅读,是在他们的女儿3岁时。当时他们轮流给女儿读童话书,但柯克伦并不识字,每次“读”书时,他都只能靠自己编故事,就连女儿都发现了:“你读的和妈妈读的不一样的。”

　　与此同时,柯克伦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潜意识里,我一直觉得自己很蠢,我还是个冒牌货。我是个骗子。我在学校里教我的学生追寻真理,我却是教室里最大的骗子。”

　　1978年,在任教17年后,柯克伦辞掉工作,投身房地产业。职业的转换让他挣了不少钱,但不能阅读的窘境一直没能改善。

　　48岁那年,他才迎来了人生的转折:当时,美国前总统老布什的夫人芭芭拉·布什正在电视上谈论成人读写能力。柯克伦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读写障碍的人。他终于下定决心去学习。

　　在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柯克伦走进图书馆,拜访了扫盲计划的主任,这是他成年以后把这个秘密告诉的第二个人。图书馆为他找了一位65岁的志愿者老师,教他写作。虽然进程缓慢,但经过13个月的努力,柯克伦的阅读水平达到了六年级的水平。学习了整整7年,他才觉得自己是个“识字的人”。他写出来的第一件作品是关于自己感受的一首诗:“我哭了,我经历过那么多痛苦和挫折,现在我心灵上的空虚终于可以得到填补了。”

　　柯克伦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这是我深藏心底的秘密,我之前对此羞于启齿,但一旦作出这个决定,我会向任何愿意倾听的人讲述。”如今,柯克伦以自己的名字在加利福尼亚州成立了基金,希望以此帮助那些和他一样有阅读障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