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时仍保持救人姿态 数百人为其送行

这几天，吴雪梅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自己的弟弟吴达——那个爱唱歌的大男孩，并不好听的歌声里总是充满阳光与自信。

一周前那场猝不及防的意外，让吴雪梅再也听不到弟弟的歌声了。

11月6日下午，26岁的武汉工程大学法商学院研二学生吴达在救起一名落水孩子之后，这个此前几次在水中救人于危难之中的小伙子终因体力不支再也没能上船，牺牲时仍保持着托举的姿态。

事发当天，吴达陪学校来自津巴布韦的留学生到老家赤壁市区附近一处水库游玩，同行的还有吴达带着做英语辅导的两个初中生。

据村民们回忆，4人在陆水湖北闸旁划着一条小木船，一次转向时，坐在船尾的一个孩子不慎落入水中，船上3人急忙施救，但落水的小孩离船越来越远，不断下沉，情况危急。

来不及脱掉衣服和鞋子，吴达纵身跳入水中，游向已经被水没过头顶的孩子。10多分钟的生死营救，吴达用尽全力终于将孩子拖到船边，顶出水面。船上两人迅速将孩子拽上船。但再准备去拉吴达时，他却再也没有出来。

死神来临前的一瞬间，吴达用尽全身力量把学生往上举，当乡亲把他的遗体从水里打捞出来时，他依然保持着双手向上托举孩子的姿势。

吴达的父亲目睹了打捞经过，这几天，这个朴实的农民一个人呆在房间落泪，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长这么大，吴雪梅第一次见父亲哭。

在家人的眼中，吴达是一个争气的孩子。上小学时成绩一直是班里前三名，奖状塞满了一抽屉。

到了大学，吴达一直想着带没出过门的父母出去转转，今年年初，吴达的这一愿望终于实现。在天安门城楼前和父母的合照，被吴达设置成手机桌面。如今，吴达再也不能打开手机回味彼时的幸福了。

按照当地风俗，7日清晨，吴达入土为安。

一大早，吴家的院子被挤得水泄不通，几百人自发前来为吴达送行。上到村里最老的爷爷，下到只有几岁的娃，“大家都心疼吴达，想送他最后一程。”哭声连附近的村子都能听到。

当落水的孩子和妈妈到吴达家送上“舍己救人”的锦旗时，两家人抱着哭成一团。

这不是吴达第一次救人于危难之中了。在村民印象里，吴达为人和善，乐于助人，已经救过好几次人了。

有一年暑假，15岁的小尹和同伴在江边玩耍，抓鱼虾时不慎坠入江中，边挣扎边大喊“救命”，同伴们惊慌失措。途经此处的吴达听到呼救声，毫不犹豫跳入江中，将小尹救上岸。

“弟弟特别爱帮助别人，从来不计回报与得失。”吴雪梅说。山里的雨说来就来，吴达经常来不及收自己家的衣服，跑到邻居家帮忙收谷子。

邻居刘和清也清楚地记得，大雨来临，吴达二话不说就过来帮忙拉车，搬了10多袋谷子，全身都湿透了，“我喊他吃饭他也不来，觉得就是顺手的事儿”。

隔壁10多岁的男孩小汪，3岁时父亲不幸去世。吴达每次从学校回来，都会给他带一些零食。闲暇时，吴达还会带他一起打球，辅导他学习。

提起吴达，84岁的王继生泪流不止。王继生是全村最有声望的老人，看着吴达出生，看着他长大，“这孩子心肠特别好”。

“上山”前，王继生老人为吴达换上寿衣。那一刻，他依然头颅上扬，左手高高举起，保持着救人时向上托举的姿态。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人都哭了。

得知吴达遇难的消息，老师、同学都非常震惊，师友们从深圳、河北、沈阳等地专程赶到，送吴达最后一程，学校也到吴家送去了慰问金和师生自发的捐款共5万余元。

在学校时，吴达是公认的热心肠，口碑甚好，不到170厘米的个头却赢得了“达哥”的昵称。有一次，室友打羽毛球擦伤了手臂，吴达陪同他到医院，从此打饭打水全包，一直照顾到室友康复。他还连续4年义务献血，每年开学都参加迎新活动。

今年6月，担任辅导员的赵睿忙得不可开交。毕业典礼那天，她要和另一个老师将220人的学士服和学士帽运往活动现场，整整三大箱的衣帽让两人犯了难。一筹莫展之际，帮同学去交学费的吴达开着兼职教练时的车辆经过，主动打招呼帮忙运送。

“整个年级对他评价都很高。”吴达本科的班主任李义伟老师说，吴达担任过班里体育委员和文艺委员，拿过学校羽毛球男子单打冠军，打篮球时满场都是这个小个子奔跑跳跃的身影，还多次拿过奖学金。

早上天气不好时，他就在宿舍听英语广播，并且每天晚上都要听到11点，“英语口语非常好”。他曾主动担任国际学院志愿者，甚至搬到留学生楼，当起他们的义务向导。若不是这场意外，吴达还打算下个月去菲律宾感受异国文化。

大学4年，这个家境贫寒的男孩基本自给自足。他进入大学便开始勤工助学，在学校送桶装水、送快递、做家教、在食堂端盘子，积极参加学校和社会公益活动。为省下三四元钱，冬天时边唱歌边洗冷水澡。在同学印象中，每次吃饭他都会吃很多，“后来才知道他做兼职很辛苦”。

从“山上”回来，为他送行的同学都吃不下饭，看着眼前的一桌剩饭，同学许超如鲠在喉：“如果达哥在，肯定不会剩这么多。”

吴达遇难的消息传开后，朋友圈全都是关于他的信息，他的同学、老师、他辅导过的孩子，还有和他一起参加活动的伙伴……都在缅怀这个“无私而又坚强的好男儿”，“12周后李齐老师的课你肯定会缺席了，就永远为你留一个位置吧……”

前不久，吴达的本科同学陈菲临时需要一份盖章的本科学分成绩单，吴达一口答应帮忙跑腿，免得她来回奔波。

11月8日，陈菲按约定到学校找吴达，手续已经办妥了，然而，热心肠的“达哥”却再也不能赴约了。

“平凡人的世界，总会有不平凡的事迹存在。”一个昔日的同学在朋友圈里留言，感恩学生时代的相知相遇，心目中的“达哥”，一直是精神领袖般的存在，身上满满的正能量。希望大家将吴达的精神传承下去，影响更多的人。

本报武汉11月12日电 

实习生 刘振兴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雷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