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牺牲战友系列网文 ①

（一）

申亮亮生前照片

5月31日，29岁维和战士申亮亮牺牲了……

6月4日，正在中越边境执行扫雷任务的战士程俊辉牺牲了，年仅22岁……

29，22，两个年轻的数字，两次悲痛的牺牲，在几天之内冲击着我们的内心。如果不是这身军装，此刻的他们，还是父母眼中的孩子。

牺牲，来得这样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久居兰室，不闻其香。在长期被和平安宁环境呵护的发展背景下，“牺牲”这个词，对国人来说似乎不是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对大多数人来说，战火太遥远太遥远，已经变得陌生无比。

可是，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在一次次抢险救灾、扫雷排爆、应急处突、出国维和的征程中，中国军人从来没有缺席过。

申亮亮父母

“国家对我们方方面面都很照顾，你们在家就放心吧！”这是申亮亮出发前给父母留下的话。

牺牲，并不遥远。

（二）

如果牺牲不是实实在在的发生在眼前，你或许无法想象一名军人所要面对的抉择。

2009年2月，我有幸跟随第四批赴黎巴嫩维和医疗队，在异国他乡执行了8个月的维和任务。今天，当战友的牺牲再一次刷屏朋友圈，7年前的往事，又一次在心底跳动。

从得知有机会执行维和任务起，我的工作生活节奏就开始“紊乱”——“去还是不去？”“自己报名争取还是等待组织挑选？”“不主动报名会不会去不了？”……这些念头成天在脑子里“左右互搏”，说到底，就是既渴望去，又有点担心。穿上这身军装，谁不渴望“沙场秋点兵”体验战火？可是面对慈母妻儿，又难免心生纠结。

名单尚未最后确定，家里已经开了几次小会。

“那么多人要去，非你不可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你一个孩子，爸爸妈妈怎么办？”

“你去的地方是不是杜照宇牺牲的地方？”

“新闻里说苏丹刚有中国援外工程师被绑架了，现在也不知道恐怖分子会不会撕票。”

……

那段时间妈妈成天就是这些话，听到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反驳：“你和爸爸也都曾是军人，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这句话一问出口，妈妈默然了。

过了一会，她又说到：“不行，我就是不同意！”我实在想不通平日里民主、明理的妈妈，这一次怎么会如此固执。

直到多年后我才懂得，那时的母亲不仅是一个知道战士就该上战场的女军人，也是一个深爱着女儿的普通母亲……

“能去就让她去吧！”几番僵持过后，爸爸发话支持我的决定，不再阻拦。在“家”和“国”的问题上，一家三口，最终选择了用新、老军人的身份平等对话。“我们做不到的，就让他们这一代军人来做吧！”

好事多磨，一波三折。

家里的思想统一了，护照也办好了，集训后期突然身体亮起了红灯。一张脸肿得没有人形，去医院一检查，尿蛋白4个“+”号，学医出身的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脑子里全是“尿毒症”“肾衰竭”“换肾”等等这样的字眼。是不是该放弃维和的念头？难道真要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真有万一，遗书我要写点什么好？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严肃地思考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我去找领导，让我替你去！你的那些工作我都干得来。”同为军人的男朋友，在另一个单位，得知我执意要去急得团团转，可他的话无异于异想天开。

临出发的头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电话里带着哭腔：“你能不能不要出去？我们不是就要结婚了吗？”一番长久的沉默后我挂掉了电话，编辑了一条短信息发给他：“如果我盖着国旗回来，请帮我照顾好我的爸妈。”

我也不知道，当时的我为什么这么坚决……

（三）

我们嘴上说着不怕牺牲，当可以自己选择生死的时候，作为人的本性难免会迟疑。但我相信当那一天来临，每一个真正的军人都会毅然决然放下儿女情长，勇敢地走向战场。哪怕就是死，也要保持冲锋的姿势。

临走那天，正好是父亲的生日，他把我送到机场。踏上飞机舷梯那一刻，我心生感慨：为了和平，穿着军装走出国门、跨越五洲大洋。也许，这就是我能为父亲这个老军人送上的最有意义的生日礼物了。

今朝我辈执吴钩，何惧马革裹尸还？

就像申亮亮，29岁，牺牲在哨位上。出事后，很多关于他的文章、帖子和评论，我都没忍心点开看，想把自己阻隔在这场悲伤之外。自己当年的一场虚惊尚且牵扯出这么多纠结、不舍、难过、伤心，他是真的走了，真的再也不能开口喊妈妈了，再也不能和战友一起参加授勋仪式、佩戴上那枚和平勋章了！

就像程俊辉，22岁，牺牲在边境雷场。我无法想象，这位年轻士兵的家人将承受怎样的悲痛！

年轻的士兵根本来不及思索生与死，更来不及留下什么话，但他却用最宝贵的生命践行了“忠实履行使命，维护世界和平”的铮铮誓言。每每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四）

记得那年清明节，去给牺牲在黎巴嫩的杜照宇烈士扫墓。忘不了那封妻子写给丈夫的信，忘不了那瓶父亲捎给儿子的五粮液，忘不了女儿画给爸爸的简笔画……为了和平，他们失去了至亲至爱。

战争的残酷与邪恶触目惊心，而和平的珍贵，既那么令人向往又如此揪心。用“夷为平地”来形容杜照宇牺牲现场，远远不够精准。与其说是废墟，还不如说是个荒山头。若不是其他同志告诉我脚下的乱石堆就是当时的观察哨位和掩体的所在，谁都看不出这里曾让英雄的鲜血遍地流淌。

多年过去，这里已经长满了各色野花和丛丛青草。它们自由地随风摇曳，一副春光无限好的模样。一时竟让人的意识在徐徐的暖风中有些恍惚。然而，眼前的一切其实只是“和平的假象”。民族宗教矛盾、党派冲突纷争……充满暴力与仇杀的噩梦随时会侵入孩童的梦乡。“和平”像扭捏害羞的少女，千呼万唤难寻芳踪。

为什么头戴蓝盔的我们会出现在这里，纵使同伴倒下，还要义无反顾？这与中国国际地位的日益提高、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进程紧密相连。是中国军人走出国门维护和平，而不是别的什么国家的军队来到中国。

而在祖国的大地上，还有更多的军人在各自的战位上牺牲奉献，在和平的岁月中选择承受苦痛和寂寞。

牺牲，我们早就准备好了！

（五）

“风平浪静的日子，你不会认识我，我的绿军装是最普通的颜色；花好月圆的时刻，你不会留心我，我的红帽徽在远方默默闪烁……”

和平，既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也是所有中国军人的骄傲。

申亮亮、程俊辉，我从未谋过面的战友啊，请允许我为你们敬上一个军礼，我知道你们没有离开。

申亮亮、程俊辉，如果呼唤你们的名字，一定会有排山倒海、响彻云霄的声音齐声回应。在你们身后，是中国军人的威武军阵。只要一声令下，我们也会和你们一样，用鲜血和生命践行蓝盔誓言，用鲜血和生命呵护和平之花。

战友，一路走好！

今天，我们以国家的名义祭奠你！

（作者单位：解放军第324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