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点燃圣火的那一幕已经成为奥运史上经典一刻，患有帕金森症的拳坛传奇人物穆罕默德·阿里握着火炬的手苍老斑驳，且因为病症而微微颤抖，圣火映照下，阿里小心翼翼的面孔却显得庄严坚毅，1996年适逢奥运会百年，由阿里点燃圣火显然具有象征意义，尽管再无“蝴蝶舞步”，但阿里的出现就是平等、自由、尊严的象征，阿里是拳王，更是传奇。

　　如今，传奇不再。6月4日，阿里病逝，享年74岁。

　　《时代周刊》的20世纪百年百位名人里，阿里被排在了英雄和偶像的第一位。因为他不仅仅是拳王，还是一个反战斗士、慈善家、公益活动家。

　　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称阿里不仅是一个传奇拳击手，更是一位为平等与和平而战的世界冠军。美国总统奥巴马称拳王阿里是一个在竞技场中出拳的斗士，为了真理而战斗。这位“最伟大的人”震撼了全世界，世界因他而变得更好。著名拳击经纪人唐·金说：“阿里永远也不会死，就像马丁·路德·金一样，他会为这个世界一直活着。”英国前足球名将莱因克尔说：“最伟大的拳王打完了他的最后一个回合，穆罕默德·阿里是最棒的运动员，他超越了体育。安息吧。”

　　自创蝴蝶舞步 与中国深有渊源

　　阿里当之无愧是世界上最伟大拳击手之一，在21年（1960－1981）的职业拳击生涯中获得过一枚奥运会金牌，并22次获得“拳王”称号，三次夺得重量级拳击冠军，至今在世界拳坛上无人能超越。他著名的“蝴蝶舞步”是拳击史上不败的经典，蝴蝶舞步其实是指Ali shuffle（阿里滑步），这个说法来自于阿里自我描述的一段话：“如蝴蝶般飘舞，如蜂刺般出击。他的拳打不到我因为他看不到我，现在你看到我了，现在又看不到。”

　　阿里不像其他拳手那样把双手举起来保护脸部，他总是把双手垂在身体的两侧，利用灵活的步法、身法和臂长（83英寸）来使自己远离对手的攻击，他在移动中打出的出其不意闪电般的左刺拳等，令速度稍慢的对手相形见绌。

　　由于阿里和李小龙生活在同时代，“当阿里遇到李小龙谁胜谁负”成为一个被人热烈讨论了多年的话题。根据目前资料，两人素未谋面。不过，在2006年，有国内媒体采访了曾担任阿里保镖的乔治·迪欧曼。乔治透露，他曾经三次和李小龙切磋功夫，并将从李小龙处学到的技巧传授给阿里，他认为李小龙的面授机宜使他的拳“既快又有力量”。阿里也曾对李小龙有过评价：“Bruce Lee(李小龙英文名)是那一领域中最为杰出的，他超越了他的时代。”

　　1973年10月，阿里在访问新加坡期间曾见识了一位学过咏春拳的30岁青年人的功夫，阿里当时评价说中国功夫是一种“深奥的艺术”。在徐皓峰的《坐看重围》一书中，也提到了阿里与中国功夫的“缘分”，书中写道：“上世纪80年代末，电视放阿里比赛纪录片，一位八卦门人看了惊讶：这是八卦的东西呀，他怎么会？八卦门人指的不是阿里绕对手转悠的蝴蝶舞步，而是他的犯规动作。阿里是不明显犯规，不像打后脑、肘击那么令人发指。由于既不是拳击也不是犯规，只好称为边缘技术。”

　　阿里早年有着野兽神经，是个躲闪大师，不但步法灵活，身法也灵活，他缩在台角，身闪头晃，几乎两脚不动，对手也很难打到他。天才往往早衰，拳击生涯后期，阿里的体能和反应大差，但他不单是运动天才，还是一等聪明人，成为边缘技术大师，硬造辉煌。他后期的经典拳赛“丛林之战”、“马尼拉之战”是边缘技术的宝库，令人称奇。他靠在拳台边的绳圈上，利用绳圈弹力，卸掉福尔曼打在他身上的重拳，称为“绳技”；弗雷泽一猛攻就被阿里推搡，打断组合拳，称为“搂抱技”。“丛林之战”中，福尔曼重拳打来，阿里伸臂就把他脖子拨偏，脖子偏了，重心不稳，重拳就不重了。因为阿里，一些边缘技术得到正名，变得堂而皇之。

　　1979年年底，阿里首次来到北京，受到邓小平的接见。中美在当年的1月1日刚刚正式建交，美国媒体对邓小平与阿里此次见面的评价是：“一双扭转乾坤的巨手与一双所向无敌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随后，原本在中国被认为是野蛮血腥的拳击运动开始在少数院校试验性活动。1986年，中国重新恢复拳击运动；1987年中国拳击协会成立。1985年和1993年，阿里又两度访问中国，为两国人民友好交流做出了贡献。

　　冠军不是诞生于运动场

　　而是诞生于内心的渴望和梦想

　　作为20世纪最伟大的运动员之一，阿里的“拳王”荣誉带给他无上荣誉和威望、财富，却也给他的健康带来了损害，阿里42岁患上帕金森综合症。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认为这与其职业生涯中头部受到的29000多次重击有直接关系，但专家还是认为患病与阿里的伤痛与饱受压力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不过，阿里并不后悔从事拳击，“如果我没有参加拳击，我就不会出名。如果我没有名气，就不能从事现在做的事。”

　　1942年1月17日的清晨，路易斯维尔西区的一家黑人家里出生了一个小男孩，卡休斯·马塞卢斯·克莱，这就是后来的阿里。12岁那年，因希望教训偷他自行车的小贼，阿里开始学习拳击，1960年10月29日，阿里参加了自己的第一场职业比赛，并获得了胜利。18岁的他还获得了罗马奥运会81公斤级拳击的金牌。但是令他气愤的是，从罗马回国迎接他的不是英雄式的欢迎，而是令人心寒的种族歧视。阿里和一位朋友为了避雨，走进一家餐馆，白人女招待和老板却拒绝他们用餐。阿里向他们说明自己是奥运冠军，但店主仍然无情地将他们赶了出去。愤怒之下，阿里将奥运金牌丢进了俄亥俄河的急流之中。

　　而之前，启蒙教练还曾为他介绍过一个白人富翁，富翁答应为阿里提供食宿和训练条件，但需要试训两个月。这两个月里，训练和比赛都很正常，但阿里不允许进入房间吃饭，只能在厨房边上的走廊用餐，在那里吃饭的还有富翁的几条狗。阿里说：“我们只不过是拳击台里的两个奴隶罢了。老板从黑人当中挑选了两个健壮的奴隶，让他们进行打斗，而白人们则开始进行赌博，他们争着说：‘我的奴隶肯定能打败你的。’”而阿里要做的，就是用拳头捍卫全世界黑人的尊严。

　　1964年2月25日，阿里获得了第一个世界重量级拳王称号，第二天清晨，他宣布自己将改名穆罕默德·阿里，阿里说“克莱”是奴隶的名字，而“阿里”则是个自由的名字。

　　正当事业进入黄金期时，阿里因为拒绝参加越战而使事业被迫中停，他说：“我绝不会跑到万里之外去谋杀那里的穷人，我想要自由，你们不给；我想要公正，你们不给；我想要平等，你们也不给。你们却让我去别处替你们作战！在美国你们都没有站出来保护我的权益和信仰，你们在自己的国家都做不到这些！为什么要我穿上军装，跑到离家1万英里的地方朝越南那些褐色皮肤的人们扔下炸弹和子弹，同时所谓的黑人在路易斯维尔被像狗一样对待着？我为什么要去枪杀他们，枪杀那些可怜的婴儿、孩子和女人？我怎么能这样做?把我抓起来吧。”

　　最终，美国政府以拒服兵役的罪名，判阿里5年徒刑，并处以1万美元罚款，被吊销了拳击执照，收回了他的护照，同时剥夺了WBA重量级拳王的称号。经过上诉，阿里没有坐牢，他开始到全国的大学继续发表反战演讲。

　　被切断了经济来源后，人们为他的演讲支付1500美元至1万元不等，阿里需要这笔钱，因为除了养家，他还要支付大笔律师费用。一次，人们给他的讲座是1500美元，而阿里的账户上只有135美元，他需要这笔钱去加油，买食物。而每当他挣到钱，他会立刻给父母寄钱，然后是妻子和孩子。尽管事业停滞，经济上捉襟见肘，但阿里说自己从无后悔，有人劝他回头，他说正是因为坚持他的信仰才能成就他的今天，“冠军不是诞生于运动场，而是诞生于内心的渴望、梦想和愿景。”一次他对学生说：“我没有失去很多，而是得到很多，第一，我获得了心灵平静，神是我最好的护卫，安拉一直在照顾我，一个人要是总有恐惧情绪的话，他就无法活下去。第二，我获得了来听我演讲的每个人的尊重，我获得了全世界的尊重。”

　　1970年，美国最高法院裁定，恢复阿里的拳手资格，1971年5月8日，阿里作为挑战者，在比赛中两次被当时的拳王弗雷泽击倒，挑战宣告失败。1973年5月31日，阿里点数输给肯-诺顿，复出后第二次失利。1974年10月30日，阿里挑战拳王福尔曼成功，夺回阔别7年时间的拳王金腰带。

　　与帕金森病的较量

　　是“一生中最艰难的拳击赛”

　　1978年9月，阿里点数战胜斯平克斯，最后一次获得拳王金腰带。1981年阿里宣布退出拳坛，这样，他就以在20年中22次获得重量级拳王称号的骄人战绩，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阿里说真主保佑，让他成为地球上最著名的人物之一，而他能回报真主的，就是用他的名字去尽一切可能帮助穷人，帮助弱者。

　　1980年，他受当时的美国总统卡特委托，游说非洲国家不参加莫斯科奥运会；1991年，海湾战争期间，他说服萨达姆·侯赛因释放了15个美国人；2002年，他访问了刚刚经历了战乱的阿富汗，同当时的过渡政府总统讨论如何帮助阿富汗赢得国际社会的更多关注和人道主义援助；1996年，他送一批药品前往古巴，与卡斯特罗见了面。

　　1998年，阿里获联合国和平信使奖。2005年，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美国总统布什授予阿里“总统自由勋章”，2012年；在墨西哥坎昆进行的世界拳击理事会成立50周年庆典上，阿里获颁“拳王”称号，并佩戴王冠。

　　2015年12月，阿里还曾公开谴责ISIS，并抨击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对于禁止穆斯林入境的提案，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公开发言。阿里的最后一次亮相是今年4月，他在亚利桑那州出席了一项慈善活动。

　　阿里有过四次婚姻，与第三任妻子生下的女儿莱拉也成为了一名拳击手。关于阿里的电影、纪录片有很多，阿里的妻子朗尼透露：“平时，阿里喜欢在家看看电影，重温那些有关他的老纪录片，另外，猫王的录影带也是他的最爱。”

　　2001年，以《黑衣人》知名的威尔·史密斯扮演阿里。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威尔·史密斯每天接受拳击训练，阿里经常去看他训练，情急之下，阿里还会跳上台指导威尔·史密斯如何挥拳、反击。威尔·史密斯说，早上九时的阿里，还能自由控制身心，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都是每天稍晚后才会发生。威尔表示当时自己压力很大，因为阿里对他期待颇高，千万不要演差了。

　　从拳击比赛中，阿里已经得到了数百万美元，不过其中大部分他都捐助给了儿童、残疾人和福利院，他还曾经劝说一个参加过越南战争的老兵不要跳楼，并给他租了一套新房子。还有一次，是1973年1月的一个晚上，阿里看新闻，一则报道说一家为犹太孤寡老人提供帮助的一所机构因缺钱而要关门，他立刻让助手给电视台打电话要到那家机构地址，开车到那里时，一个人正往外走，阿里说：“我想找这里的负责人，他在哪里？”这个人说：“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吗？”阿里说他想提供帮助，当即给这个人写了张20万美元的支票，让他马上就去银行兑现，接着他又写了一张20万美元的支票，让这位负责人四天之后再去兑现。

　　人们为阿里患帕金森症而可惜遗憾，但是阿里本人却并未抱怨，他说：“也许我得病是真主的旨意，提醒我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让我慢下来，去倾听而不是夸夸其谈，也许因为我说的少了，人们才会对我的话更加关注。”阿里把和帕金森病的较量称作“一生中最艰难的拳击赛”，“我并不害怕死亡，真主让我患帕金森症是为了告诉我，我和其他人一样，都有弱点，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2014年12月和2015年的1月，阿里两度入院治疗。当时，阿里患上了严重的尿路感染，并且认为是肺炎引起的。2016年6月2日，媒体透露阿里因呼吸困难被送往亚利桑那州斯科茨代尔一家医院，6月4日不幸离世。在阿里去世前几个小时，女儿莱拉·阿里发布了一张阿里同孙女的合影并写道：“我很喜欢这张父亲和女儿的合照，感谢所有的爱和美好祝愿，我能感受到你的爱。”

　　阿里的葬礼将于6月10日在他的家乡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举行，并将向公众开放，路易斯维尔市市长菲舍尔4日宣布该市降半旗以哀悼阿里逝世。

　　本版文/本报记者 张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