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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汕媳妇李玉枝用爱创造了“钢铁战士”麦贤得生命的奇迹——

    李玉枝40多年来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麦贤得。 南方日报记者 李细华 摄

　　南方日报记者 马喜生 黄少宏

　　郑佳欣 陈捷生

　　第五届全国道德模范的奖章，沉甸甸的。从北京到广州，李玉枝一路贴身携带，小心翼翼。

　　一进家门，李玉枝就把奖章挂到丈夫麦贤得脖子上，“没有你就没有这个奖章，奖章有你的一半。”麦贤得把妻子紧紧抱在胸前，眼角泛起泪光。

　　时光倒流50年。在1965年“八六”海战中，“钢铁战士”麦贤得脑部中弹，仍坚持战斗3个多小时。由于脑浆流失过多，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和记忆力几乎全部丧失，还引发严重的外伤性癫痫。

　　谁来照料英雄的后半生？仅靠医护人员是不够的。经组织牵线，1972年，24岁的潮汕姑娘李玉枝走进了麦贤得的生活，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英雄，挑起照顾英雄的重担。

　　时光荏苒。43年过去了，这位平凡的女性克服千辛万苦，用爱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在李玉枝精心照料下，麦贤得逐渐康复，他的癫痫已经20年没有复发。

　　从汕头的家来到广州儿女的家中，李玉枝每天陪着她的“阿麦”，练字、种花、散步，享受三代同堂的天伦之乐。

　　决然选择

　　“嫁给老麦，一定不能亏待他！”

　　李玉枝拿出珍藏多年的老照片，照片上的麦贤得军装笔挺，笑容灿烂。40多年前，在海丰县公平公社担任妇联干部的李玉枝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时，内心充满崇敬。

　　那是崇尚英雄的年代。在李玉枝眼里，老麦和雷锋一样，是伟大的英雄。时隔多年，她依然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麦贤得时的样子，“个头高高，白白的，挺帅气。”可一坐下来，问题就来了，“他说话声音很大，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嫁给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男人，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事。亲戚朋友也劝她——嫁给英雄名声好，但不能当饭吃，到头来还得吃苦受罪。

　　李玉枝却做出了一生中最慎重、最艰难的选择——嫁给老麦，一定不能亏待他！

　　关键时刻，父亲力挺女儿：“就算把玉枝献给国家吧。”

　　于是，李玉枝向组织写信，表示同意这门婚事。在部队招待所，两人一个坐床头，一个坐床尾，开始“相亲”。“你在单位干什么？”“种菜。”“身体怎么样？”“吃药。”看到麦贤得说话有些吃力，李玉枝不再问了，心却隐隐作痛，更坚定了“不能亏待他”的决心。

　　回到单位后，两人开始通信。李玉枝一写就是好几页纸，千叮咛万嘱咐。而麦贤得呢，开始还得请人代笔，后来坚持自己回信，哪怕只有几个字——“亲爱的玉枝你好……”后面的字开始歪歪扭扭，没人能看懂，可李玉枝说：“老麦的心意，其实我都懂……”

　　讲起往事，大姐脸上泛起了微笑。

　　1972年6月1日，24岁的李玉枝带着几件衣服，坐班车颠簸了七八个小时来到汕头海军部队，与麦贤得完婚。

　　婚礼很简朴，但包围着这对新人的，是组织的关心和亲友热烈的掌声。来宾嚷嚷着要新郎新娘表演节目，李玉枝，这位妇联干部想都没想，唱起了京剧《智取威虎山》的唱段：“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专拣重担挑在肩……明知征途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

　　誓言无悔

　　“我所能做的，就是为老麦提供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用一生守护我的英雄。”

　　尽管早已做好思想准备，但李玉枝没想到，自己的蜜月竟是如此提心吊胆。

　　负伤之后的麦贤得暴躁易怒，有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婚后第二天，李玉枝盛饭时，一不小心饭粒掉到了地上，麦贤得端起饭碗就砸了过来。李玉枝非常委屈，哭了一夜。

　　“老麦是战斗英雄，是受伤才变成这样的，他是个病人……”那段时间，李玉枝只能不断对自己这样说。

　　“越是艰险越向前”，这是她的誓言。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聪明贤慧的她逐步适应了老麦的脾气，凡事先顺着他，再慢慢调整，“就像管小孩一样”。

　　“他急了就摔东西，其实这是一种发泄，我就让他摔，总之不能让他心里不舒畅。”悄悄地，李玉枝把家里不经摔的东西都换成了塑料的。

　　老麦病情随时可能发作，李玉枝夜里也不敢睡太沉。婚后头几年，每天晚上睡觉时，李玉枝都会拿根绳子，把自己和丈夫的脚绑在一起。老麦一发病，她就能马上察觉。

　　老麦一天天在康复。很快，海彬、海珊一双儿女相继降临，小家庭热闹起来了。李玉枝担心孩子的哭闹影响老麦的正常治疗和休息，一咬牙将刚刚出生的小家伙带回了海丰娘家。

　　“孩子长大了，刚见到老麦时都不敢喊爸爸。”李玉枝说。老麦对孩子要求很严，像带兵一样带小孩。儿女和他出去逛街，一定要规规矩矩，如果蹦蹦跳跳不好好走路，就会受到严厉管教。

　　孩子开始躲着爸爸，被打了就去妈妈那里哭诉：为什么给我们找一个这样的爸爸？

　　李玉枝的心在滴血，但在孩子面前，她泪也没流。

　　为了增进子女与父亲之间的感情，李玉枝想了不少办法。孩子上学要书包、练习本，李玉枝趁一起散步的时候，悄悄提醒老麦去为孩子买礼物。孩子过生日，她买好礼物，也总说“是爸爸送给你们的”。李玉枝经常给孩子讲父亲的英雄故事，给他们看来自全国各地的来信。她告诉孩子：“父亲是爱你们的，但现在更需要我们的爱。”慢慢地，懂事的孩子越来越理解父亲了。

　　“我所能做的，就是为老麦提供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用一生守护我的英雄。”李玉枝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用手抚摸着老麦的臂膀。这是多年来，她总结出来让老麦平复情绪的方法之一。

　　小家大国

　　“我陪伴你43年了，这是第一次离开你这么久、这么远。”

　　今年5月，李玉枝与老麦受中央电视台邀请参加一档访谈节目，在现场受到“残酷”的测试。

　　按照专家的要求，李玉枝写下她一生中最重要的5件事：家庭幸福温馨、老麦早日康复、儿女回报社会、我为老麦付出无怨无悔、为党和人民做好事。然后，专家要求她一件一件从她生命中删除，最后只能保留一个选项。

　　“每一件我都无法割舍。”李玉枝很纠结。但她很快就删去“我为老麦付出无怨无悔”，随后，又含泪删去“家庭幸福温馨”。大姐哽咽着说：“剩下的三件说什么都不能去掉了。”

　　但专家继续坚持。此时的李玉枝眼中噙满了泪水，痛苦地摆了摆手：“去掉儿女吧，我只能做出这个选择了。剩下的两个都不能放了，我答应组织给老麦一个正常家庭，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我。”

　　专家还在坚持。“再放掉一个就要牺牲老麦了。”此时的李玉枝双手掩面，浑身颤抖，放声痛哭，“我不让他走，我不让他走”，“我希望小家和大家可以共存”。

　　李玉枝深深打动了专家，两个愿望最终得以保留，主持人和在场的嘉宾都止不住热泪。

　　英雄心怀国家，国家也没有忘记他们。

　　在党和国家的关怀下，麦贤得和李玉枝的一双儿女全部到了海军部队去接受锻炼。

　“不要吃老本，要再立新功。”在一次接受地方领导慰问时，麦贤得说。英雄后代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儿子海彬从军官学校毕业后，主动要求到最艰苦的舰艇上去工作，在一次参加抗击强台风的战斗中荣立三等功。女儿海珊在南京某军医学校学习护理，毕业后回到广州，在海军医院工作。

　　“妈妈这辈子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她只是用善良和爱滋养了全家。到了部队后，我慢慢懂得了妈妈那小家大国、家国共存的情怀。”也是军人的女儿说。

　　英雄，我用一生守护你！10月13日，李玉枝站在人民大会堂的领奖台上，作为第五届全国道德模范唯一发言代表，她的讲述深深地打动了大家。

　　她的话是如此质朴：“老麦，我陪伴你43年了，这是第一次离开你这么久、这么远。”

　　她心中的世界是如此宽广：“家和万事兴。我们每个家庭天天都开开心心的，国家就和谐、稳定，大家才有幸福、舒心的日子。”

　　人民大会堂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伴着热泪，含着敬意。

　　策划统筹：张东明 王垂林 梅志清

（责任编辑：曹子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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