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记第二炮兵工程大学军官沈星烈士

沈星和妻子蔡相珍。资料照片

　　张荣 钟福明 喻华刚

　　身高1米81，阳光，帅气，爱笑，话不多，初次与人相识时总用浓重的关中腔自我介绍“俺叫沈星，是陕西西安人”。这是沈星留给很多人的一致印象，这个印象因他的“纵身一跳”被永远定格在山东青州南阳河畔。

　　把生命献给第二故乡

　　2012年5月13日，母亲节。

　　晨曦初露，沈星在厨房里一边忙着为一家三口做早餐，一边为硕士毕业论文准备资料。起床号响了，3碗面条和一碟拍黄瓜摆到了餐桌上。沈星拉开卧室的窗帘，阳光下，3岁的女儿果果撒娇要爸爸帮她穿衣服。沈星亲着女儿的脸，并告诉她早饭后去南阳河畔陪妈妈过母亲节。

　　这是沈星与亲人共享的最后一顿早餐。

　　上午10时左右，沈星身着便衣，抱着孩子，尽情地享受着河畔初夏之美。

　　“救命啊，快来人啦！”循着呼救声，沈星看到河堤边一位少年缓缓滑入河中。放下孩子，他想都没想便冲向河堤，只听“扑通”一声，水面绽开一朵扇形浪花。

　　十几秒钟后，沈星托举着落水少年慢慢向岸边移动，眼看着已经到岸了，由于堤坡青苔太滑，水中的少年又沉下去，几秒钟后，少年又露出水面。一次，两次……五次，直到另一位会游泳的老人跳入水中帮忙，少年才被拽上岸。

　　少年得救了，沈星却不见了踪影。

　　按照约定，到河边来寻找丈夫和女儿的蔡相珍，一眼便看见果果蹲在岸边，惊恐的小脸挂满泪水，当即反应过来，河中救人的就是沈星。“我老公还没上来，快救我老公！”妻子带着哭声的呼喊使人们猛然意识到，沈星还在水中。

　　参与救人的老人再次下水，几次搜寻，就是不见沈星的踪影。有人报警，有人奔跑着向路人呼救，直到闻讯赶来的消防人员和游泳爱好者几次潜入水中才找到沈星。

　　沈星被托上岸时，已经没有呼吸，但依然保持着双手高举的救人姿势，妻子趴在他身边不停地呼喊，不停地往他的手机里发短信，他就是没有应答。果果一个劲儿地问妈妈：“爸爸怎么不回你的短信啊？”

　　那一刻，女人们哭了，汉子们哭了，在河边拍结婚照的新人哭了。

　　沈星就这样，在妻女眼前永远睡去。

　　黄昏，沈星牺牲时的南阳河桥头出现了一束鲜花，紧接着，两束、三束……子夜时分，昔日早已安静的河畔，手执鲜花的人络绎不绝。

　　人们送来的花圈一个接一个，沿途树上飘起条条黄丝带，悲怆之情顺着河水沿流淌。

　　家住泰山的王吉安大爷买着站票趁着夜色赶来，久久地凝望着沈星的遗像，热泪纵横。

　　一位母亲牵着两个女儿，蹲在河边悲伤欲绝。她对女儿说：“母亲节这一天，一位母亲失去了孩子，是为了让另一位母亲重新得到孩子，沈星叔叔是母亲节最伟大的父亲。”

　　几位衣着朴素的中年人，坐在沈星的遗像前，默默地点燃一根根香烟，离开时已泣不成声。

　　当晚，青州人为沈星和家人举办募捐活动，孩子们捐出了压岁钱，拾荒老人将大把大把的零钱往募捐箱里塞，从外地赶来的一对新婚夫妇捐出了5000元彩礼钱，退休伤残军人捐出了10070元的伤残金，政府机构、社会团体相继送来慰问金……还有数不尽的人为沈星献花、鞠躬，捐献爱心。

　　厚厚的善款捐助登记薄上只有一个签名：“青州一家人”。

　　之后那些天，每到夜晚，数千名青州市民和学生，手捧蜡烛，站在南阳河堤两岸，为沈星彻夜守灵；当地一家车友会组成长长车队，停靠在河道边，不停地打着双闪灯，河面上烛光与灯光相映，映出一双又一双含泪的眼睛。

　　那些天，青州纸贵，所有刊载沈星消息的报纸早早被抢购一空。

　　那些天，青州每一个花店的卖花人都会无偿地把一朵朵鲜花递到为沈星献花的人手中。

　　一个叫“血是热的”的网友在网上留言：“你把生命献给了第二故乡，齐鲁人民怎能忘记？在这片多情的热土上，爱与被爱、感动与被感动注定会成为这个季节的主打色！”

　　要不跳下去，就不是沈星了

　　惊闻沈星救人牺牲的消息，许多战友和熟悉他的师生都不敢相信这个现实，匆匆上网，满目皆是沈星救人的英勇事迹。大家一边痛惜，一边又感叹：在那种情况下要是不跳下去，就不是沈星了！

　　在整理遗物时，人们看到，在沈星的台灯上挂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一段话：“什么是共产党？共产党就是一种精神，一种感召，把优秀的人、高尚的人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1981年6月，沈星出生于西安市阎良区一个普通农民家庭。2000年9月，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解放军军事交通学院。　　

　　沈星渴望成为一个优秀、高尚的人。已是军事交通学院宣传处长的朱磊回忆说，沈星入学第一年，就被确定为党员发展对象，第二年就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大学4年，他是出了名的全优学员。4年间，沈星连续4个学年综合评价优秀，先后两次被评为优秀学员、两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4次受嘉奖，毕业考核总体评价仍是优秀。

　　2004年7月，沈星大学毕业后走上了第二炮兵工程大学士官职业技术学院的讲台，成为一名教员。台上台下，他尽职尽责，注重加强教学研究，教案准备精益求精，年平均授课量达300余课时。

　　沈星的科长王铭涛说，从教员岗位调到机关当参谋后，沈星多次受嘉奖，先后参与编写《士官学院教学工作评价细则》、《通用车辆野战维修装备操作规程》等6项教学规范和教材，两套教材获二炮优秀电教教材一、二等奖，在各类刊物发表教学科研理论研究文章5篇。

　　2010年，沈星考入第二炮兵指挥学院，攻读硕士研究生。由于英语基础差，他第一次参加全国大学生英语六级考试时只考了320分。为此，沈星专门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学习计划，每天学习到夜里12点。2011年6月第二次考试，沈星以517分的成绩顺利通过。今年4月，沈星牺牲的前一个月，学校组织2010届研究生中期考核，沈星以优异成绩顺利通过。

　　把温暖的细节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吃亏是福”是沈星的口头禅，也是他的行动。2004年放暑假，同学们都忙着回家，偏偏沈星所在的学员队领受了护校任务，并不在护校人员范围里的沈星第一个递交了护校申请。大学期间，在大家担心担任骨干会影响学习、影响考研的时候，沈星却先后担任班长、区队长、队长助理，直到大学毕业。

　　2002年10月26日，沈星去青州市图书大厦献血，还得到了一张图书大厦赠送的100元读书卡。沈星在日记里写道：“虽然这次学校没有安排我献血，但我可以到校外去献，希望能让更多的人健康。”

　　沈星的大学同学们忘不了那一幕：那一天，上课前，担任值日的你拿出一个饭盒,里面盛着一些同学们吃剩下或扔掉的碎馒头。沈星望着大家不解的眼神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现在对自己的生活很知足,特别感激父母,所以见不得浪费爹娘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接着,他做出了让在场同学至今难忘的举动：把那些馒头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此后,学院餐厅里再也没人浪费粮食了。

　　2003年暑假，沈星又做了一件让大伙“意外”的事：他凭一辆二手自行车，从天津一路骑车回到西安老家。1200多公里，风餐露宿17天，一路上，沈星还宣传“保护母亲河”行动。　

　　大学毕业5公里长跑考核，一名战友由于感冒，体力不支，跑了5圈后就落在了最后，沈星冒着可能不及格进而导致没有学位证书的危险，拉着这名战友一步步往前赶。坚持了两圈后，战友已经迈不动腿，沈星仍不肯放弃，在队领导的再三劝说下，他才松开了战友的手。这名战友最终没能通过终点线，一向乐观的沈星因没能帮助战友完成长跑，而遗憾地当场大哭起来。

　　工作后，沈星并不富裕，每月3000多元的房贷，让他的生活小有压力，但他的脸上始终充满阳光。2010年，读研期间，比沈星高一届的校友左华山准备贷款买房，他给沈星打电话借1万元，沈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第三天，沈星将1万元送到左华山手上。左华山后来才知道，沈星借给他的1万元里有6000多元是从好几个人那里借来凑上的。说起这件事，左华山忍不住流泪了。

　　读研究生期间，学院开军事体育运动会，为了给女儿送一份别样的生日礼物，沈星不顾刚做完痔疮手术的疼痛，瞒着妻子偷偷报了名，忍着剧痛夺得3000米长跑金牌。回家后看着女儿对金牌爱不释手，生气的妻子也露出了笑脸。

　　沈星爱笑，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的共同感受。他也酷爱运动，在篮球场，他潇洒的动作总是吸引了无数观看者的眼球。沈星有一个习惯动作：无论哪一方队友倒在地上，他总是第一个跑过去，拉起队友，拍拍他的肩膀。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舒服、温暖的动作。

　　现在，沈星的笑容和那个温暖的动作一起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

　　向救人英雄致敬

　　5月17日，沈星安祥地躺在灵柩里，身上盖着一面鲜艳的党旗。

　　沈星牺牲的第二天，他所在单位第二炮兵工程大学批准他为革命烈士；青州市委、市政府，潍坊市委、市政府，山东省委、省政府分别追授沈星为“见义勇为先进分子”；团山东省委、团陕西省委号召各级团组织和广大团员向沈星学习，并分别追授他“青年五四奖章”。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王兆国，团中央书记处及全国各级团组织也都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对沈星的敬意。团中央、全国青联追授沈星“中国青年五四奖章”，团中央下发广泛开展向沈星同志学习活动的通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副主席徐才厚称赞沈星是青年官兵学习的楷模，第二炮兵党委作出向沈星学习的决定。

　　同沈星作别时，数以万计的青州人自发来给他送行。

　　沈星的妻子把沈星平生最喜爱的瑞士军刀和女儿写给他的信装在巧克力盒子里，放在他的枕边。妻子说，那是沈星在天堂的“护身符”；果果用稚嫩的小手在花圈上仔细地贴下“爸爸，我爱你”的字条；年迈的父母趴在沈星的灵柩前泣不成声，他们为失去孩子而悲痛欲绝。

　　被沈星救起的少年一家在沈星的灵柩前长跪不起，在河堤边见证救人壮举的李凤其大爷不停地对沈星说“孩子走好，爷爷送你来了”。

　　5月21日,沈星的亲人带他坐飞机“回家”。在济南飞往西安的四川航空公司3U8690航班上，沈星享受了超规格的礼遇，机组人员破例在规范性服务用语中增加了一项重要内容：向救人英雄沈星致敬！与沈星素不相识的乘客庄严肃穆，在万米高空为他默哀，向他致敬。

　　现在，沈星离去已经半个多月了，但沈星的舅妈说，她天天去南阳河边散步，天天都能听到河边的人们在提到沈星，“人们没有忘记他”。

　　（编者注：原文标题为《牺牲时他仍保持救人姿势》）

（责任编辑：潘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