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好人”廖乐年做客南方会客厅，谈做好事、做好人—— 
 
 

廖文敏（左二）用一个拥抱表达对老师的感激。张由琼 摄

　　前日，在梅州义教义助十年的廖乐年和两位学生廖惠茹、廖文敏来到南方直播间，与省侨办副主任林琳一同作为嘉宾，参加了南方日报与南方报网共同举办的，主题为“爱，因平凡而伟大”的访谈。

　　说做事，谈做人，廖乐年笑言，自己做的只是“很小的事”：教学只为播撒种子，希望有一天学生超越自己，成长为参天大树，将义教事业发扬光大。这位67岁的“广东好人”还鼓励人人做好人，且贵在坚持。

　　要帮人必须了解他们需求

　　南方日报：林主任，您曾评价，廖老师回来支教，不仅用心、用情，而且用智，这个“智”指的是？

　　林琳（广东省侨办副主任）：他最大的智慧就是善于组织、利用或调动社会资源来做公益。比如说他向过去教过的学生、朋友“化缘”；通过网络邀请国外志愿者到长教村参与教学；以及争取村里的支持。村民想在山上盖猪圈，没有电，他就借助自己的威望找到村领导，说他要在山上盖房子教学生，后来山里很快就拉上了电线。这就体现了他的智慧，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调动更多资源和人，一起参与。

　　南方日报：在长教村十年了，您不仅掌握了当地语言，学习到当地的文化语境。您是怎么找到和当地人沟通的技巧的？

　　廖乐年：最重要的是，我要了解村民的需求。我要做的事情，村民不想，也是不行的。

　　南方日报：老师的智慧还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廖文敏：他经常跟我们说一句话，“在正确的事情及正确的地点用恰当的方式来做正确的事”。他自己就是一个善于等待的人，等待最佳时机的出现。

　　南方日报：林主任，像廖老师这样有智慧的人在我们的想象中都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但是老师却选择了去一个小乡村，一呆就是十年。您怎么样评价“大”和“小”？

　　林琳：如果他做的事是为别人、国家、社会着想，那么再小的事情也是大的。反之，目的和出发点是个人的话，再大的事情也是小的。

　　南方日报：老师您觉得自己是在干大事还是做小事呢？

　　廖乐年：我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小。但我希望自己的学生们有一天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就像播下一些希望的种子，希望这些种子长成大树、长成森林。

　　做好事最怕没机会

　　南方日报：廖老师，最初有人说您是疯子，还捉弄您。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能够坚持下来？

　　廖乐年：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不介意。我还有事要办，那就是将自己这么多年的思想和工作经验教给学生，还要调整教学方法，总结出一套体系，推广开来。

　　南方日报：您觉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廖乐年：对于那里的孩子来说，最怕就是没有机会。我也最怕没机会帮他们。

　　林琳：的确，廖老师给村民创造了很多机会。他不是解决一时一事的具体困难，而是解决长远的发展问题，包括对村民也是着眼于村民的致富和发展，让村民修路、改变观念等。

　　南方日报：廖老师今年67岁了，作为学生，你们有没有因为老师年纪越来越大而对学校的持续运作有危机感呢？

　　廖惠茹：确实有危机感。去年暑假学生非常多，天气很热，廖老师坚持一星期上6天课，这对普通人来说都很难做到。而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尽量在生活上照顾他，协助老师处理跟学生、家长的关系。

　　南方日报：今后会不会考虑接老师的班呢？

    廖惠茹：传承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说我一定要回去公祠教书，也可以选择走出去用老师教我的方法教其他人，比如我现在就在县城开了一个补习班。但是我想我还是会留在村里吧，城市里虽然有很多机会，但如果每一个人都去了外面，家乡的发展就会比较难。我也很荣幸自己留在家乡，实现人生价值。

　　廖文敏：不管我们公祠能不能一直运作下去，我们的精神都会一直在的，我们会将老师的爱和他的精神一直传递下去。

　　他是最穷慈善家

　　南方日报：廖老师，您如今在中国出名了，有什么感受？

　　廖乐年：我认为在长教村教书这十年很有意义，我很享受这个过程。人一段时间在学习，还有一段时间要工作赚钱养家，但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够进入第三阶段，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论大小，不管结果。我回来做事不是为了名声，也不是为了金钱，是为了培养一代人。

　　林琳：老师身上充分体现了粤侨精神，敢为人先，崇文重教，团结包容，念祖爱乡。

　　南方日报：几天前老师收到一面锦旗，上面写着“广东好人”。在您看来“广东好人”应该具备什么特质？

　　廖乐年：不是做大事的才是好人，做小事也是好人，但必须要坚持做。

　　林琳：安好心、做好事。就像“小悦悦事件”中的陈贤妹，别人没有抱起那个受伤的孩子，她做到了，这就是好人特质。

　　南方日报：在村里有人觉得老师是和蔼可亲的爷爷和平凡，但有人说老师做的事绝不是平凡人能够做到的。你们是怎么看待老师的平凡与不凡？

　　廖惠茹：我认为，廖老师的平凡之处，就是作为一个老人家，他也需要别人照顾，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但是，他的不凡在于：对别人很大方，对自己很吝啬。在我眼里，他是最穷的慈善家。

　　 林琳：廖老师做的事情很平凡，但坚持了十年，这就是不平凡之处。他着眼于学生的长远发展，着眼于人的观念的改变，也是他的非凡之处。

　　南方日报：老师近期有什么心愿吗？

　　廖乐年：最大的愿望是身体好，因为身体不好我就不能在这里继续做事情了。我现在正在实验新的教学方法，而且希望大埔当地教育部门帮助我，训练英语老师，最好能从大埔推广到整个梅州。倘若能把我的教学法放到网上，那就更好了。

　　南方日报记者 赖竞超 曹斯   实习生 卞德龙

　　■记者手记 

　　3月22日，南方报业传媒集团总编辑、南方日报社总编辑张东明率队一行六人深入梅州大埔长教村，穿镇过街，走访深谈，采访“山乡好人”廖乐年。随后，南方日报又派出林旭娜、曹斯、张由琼三名记者驻村蹲点，与翠轩公祠师生同吃同住七天七夜，记录他们学习、生活点滴。此处，我们谨献上最真诚的文字，描绘最可爱的廖老师。

　　有去有来，收获快乐

　　当听到廖乐年另解“有去有来”时，震惊了。

　　他说：客家话常说“有来有去”，改一下是“有去有来”，“去”是可以由自己控制的，我帮你，你帮我，世界更美好！

　　汉语的奇妙再次令人折服。简单的字序调整，竟然道出了对生命的最高自觉。也许根本就不必在乎“有来”，但通过对“有去”的掌握，达至了生命的自在自为，从而实现对世俗羁绊的超越，完成生命与外在的和解。

　　《古诗十九首》到处都是对“生命有限、宇宙无究”的慨叹。权威说，这是一种生命的自觉。作为对人性解放的追求，或者说对生命本质的透悟，放在当时的环境中，自是进步。但是，没有找到对有限生命或者个体局限性的超越之道，怎能进入人生的真正逍遥之境？个中困境，在于未解“去”与“来”的生存密码。

　　譬如“舍得”。专家常说，国人对这个词的在意常在前之“舍”，而忽略后之“得”，故而不愿“舍”，自然难有“得”。殊不知，小“舍”小“得”，大“舍”大“得”，不“舍”不“得”。“舍”与“得”和谐统一。廖乐年舍弃了许多个人的物质享受，却得到了精神上的巨大幸福。

　　所以，对廖乐年“有来有去”这一席话，我把它理解为，这是一种境界，是追求一种付出之后对精神愉悦的获得，对生命自觉的收获，是更多人跟着效仿，在付出中收获快乐。

　　南方日报记者 段功伟

　　他把自己的需求剥离了

        驻村结束已经一个多月，我却一直不能忘记那个画面。67岁的廖乐年，站在大埔的街上，高热度的笑容如燃烧火把，对着街道对面，一位修补皮鞋的聋哑青年，手掌收合变幻，你来我往，几个回合结束，便了解了彼此的状况，欢快作别。

　　廖乐年总会在每天下午下课后开着三轮车到县城办事、买菜或看朋友，驻村的几天里，笔者坐过几次他开的车，记不清多少次，在经过村口石桥或拐上公路时，廖乐年总会减速甚至停下车来，路过的学生纷纷打招呼，他也热情回应，等所有人都通过了才启动汽车。

　　在国外出生的廖乐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洋气”，爱啤酒，爱网球，爱柴可夫斯基，每每通过镜头注视这位老人，总要感叹他的活力和浑身上下透着的得体。然而，一层层地点数他身上的衣衫，老人说，外套是村民送的，衬衣是香港学生买的，T恤是国外朋友选的。如果说起他的袜子，还得感叹，十年来，给乡村募捐了200余万元的时髦老头，现在脚上的袜子还破着3个洞。而他的饭菜，也是惊人的简单。

　　大家别以为好人就非得远离烟火红尘，不吃好饭，不穿好衣，廖乐年enjoy的东西其实很多，只是，这个老头子的确在十年的山村义教中过于投入，以致把自己身上的很多需求剥离了。南方日报记者 林旭娜

　　“老顽童”经得起考验

　　最早知道廖乐年老师，是在2009年，乡亲们口口相传梅州大埔长教村这位“洋雷锋”的事迹，可惜当时缘悭一面。2010年，笔者国庆回乡探亲，一路找到翠轩公祠，首次拜会廖乐年。回到广州，笔者从各种途径收集了翠轩公祠的信息。2011年春节前后，《南方日报》刊出了首篇关于廖乐年的稿子。

　　廖乐年懂学生。Carrie生龋齿，他就开着电动小三轮迅速把她送到县城补牙。Nancy想去考雅思，他又辅导又给钱，一条龙服务。文昌因父亲早逝不听话，他就以男人的方式教导。他在马来西亚任校长时发现有个学生总迟到，当了解到孩子父母清晨4点要去割橡胶，学生是因为睡不安稳才无法按时起床时，廖校长就给他发了迟到“特别通行证”……

　　廖乐年懂农村。为了给村民的猪圈羊舍拉电，他于猪圈羊舍所在的山上建房舍。廖乐年干的是公益，拉电申请很快获批，这样沿途的电也全通了。刚来时别人叫他“癫鬼”，他就送课上门，村民不学白不学。村里琐事甚至小争执常有，他胆大心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67年中的10年，这个“老外”不仅把客家话“说溜”，当地俚语也难不倒他。不仅如此，他融入长教语境的处世为人“大智慧”，让村民不得不服，遇到事情都向其求“点子”。

　　廖乐年懂生活。村里孩子每年最盼“六一”节，因为自从老师来后，他们每年有吃有玩，老师还吹拉弹唱，自己就能演一场；他喜欢收藏好酒，心情高兴品几口，学生们都能用英文说出白兰地的门类……南方日报记者 曹斯

　　三菜一汤，红酒咖啡

        没进村之前，我们就听说廖老师曾赶走过记者，嫌他们太烦人。为了不让自己遭到同样待遇，第一次见面我就战战兢兢地说，不会指挥你做任何事情让我摆拍，也不干扰你的生活，你去哪我就去哪，跟着你的生活节奏。

　　为此，我改掉了在城市里的坏毛病，每天坚持早睡早起，准时吃早餐，睡午觉，洗衣服，跟着他们一起学习读书。每餐都吃得很简单，三菜一汤，两个青菜，一个青菜炒肉，为了不给他们增添负担，只好尽量以米饭填饱。

　　让我敬佩的是，他并没有因为行善而刻意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性，生活俭朴，但他依然热衷于红酒咖啡，必定要有水果餐，喜欢打网球，定期去旅游，而不是为了帮助别人，把自己弄得很悲惨，这样的行善方式会更加健康持久。渐渐地，我们也从采访与受访的关系变成了朋友，晚上我们都会喝啤酒聊天，聊他年轻时在国外的往事，尽管比我年长得多，但听我说起不知道的事情，他会格外专注认真，我想这就是高尚人格的小细节体现吧。南方日报记者 张由琼

　　■声音

　　慈善渐成广东普遍性民间行为 

　　上月27日，廖乐年等十人获颁“广东好人”奖，廖乐年现象和广东好人特质，再次成为热议话题。广东省文明办常务副主任柯文仲接受南方日报专访时认为，广东素有慈善之风，廖乐年这样一个真实的慈善人物，既折射着南粤的慈善传统，又展现出新的特质，那就是慈善的内涵可以更平实、更快乐轻盈。

　　南方日报：您认为廖老师最打动人的是什么？

　　柯文仲：“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那样的英雄是少见的，而普通人用自己朴实的爱心持续不倦地浇灌这个世界，更让人动容。

　　廖乐年老师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最感人之处，在于一言一行皆如父兄师长、知己益友，很近很真实，而不是一开始就高举道德大旗。

　　南方日报：廖乐年是长年生活在马来西亚的客家人。这十年来，他在广东一个边远山村撒播慈善种子，桃李满天下。您认为这跟广东的文化、社会环境是否有着某种联系？

　　柯文仲：廖乐年老师的善行，主要在于他个人的选择和努力，同时与广东的慈善传统紧密关联。广东素有乐善好施之风，是全国最早开展青年志愿服务的省份之一。今年4月，福布斯发布最新中国慈善榜，榜单显示，100位上榜企业家（企业）现金捐赠总额为47.9亿元，其中，有21名富豪是广东的，捐款总额为16.4亿元。还有媒体统计，八届中国慈善排行榜上的52名“十大慈善家”中籍贯广东者最多，占总人数的15%。当然做慈善，不仅仅是捐钱。廖老师的故事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南方日报：您认为，广东好人的特质是什么？

　　柯文仲：广东人历来低调，喜欢默默参加慈善，但广东好人、广东慈善最大的优势也在这里，他们致力于将慈善转化为全民性、普遍性的民间行动，在官方组织的行动之外，这一点，值得我们广东人自豪。南方日报记者 林旭娜

　　和他一样

　　采写“山乡好人廖乐年”系列报道有感

　　张东明

　　迎着 孩子们清澈的眼神

　　我们可以选择

　　去播撒知识和爱的种子

　　为他们插上放飞梦想的 翅膀

　　面对 村里泥泞的小路

　　我们可以选择 和他一样

　　把它修成平坦的大道

　　让山外的潮声唤醒寂静的 山乡

　　感受 乡亲们摆脱贫困的渴望

　　我们可以选择 和他一样

　　以坚韧的持续，不懈的努力

　　帮他们种下未来希望的 太阳

　　是啊！我们可以选择 和他一样

　　每天都做平凡的好事，就像雪中炭

　　雨中伞，夜里灯，将我们内心的善意

　　凝成他们心头的暖意 甚至支柱

　　抚慰 迷路而惊恐的孩子

　　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珠

　　扶起 跌倒不起的老人

　　就像扶起自己年迈的父母

　　面对 隔壁孤独的老婆婆

　　面对 残疾人、遭遇不幸的伤者

　　乃至一切需要帮助的人们

　　都可以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是啊！面对 一些世事不免发出叹息

　　但是，绝不要停下自己善行的脚步

　　因为一千个感慨不如一个行动 因为

　　他们的幸福就是我们命运度量衡上的 刻度

　　我们可以选择 和他一样

　　追求纯粹，纯粹得就像一个虔诚的圣徒，

　　以一辈子的努力，去做一个好人

　　守住自己心头的一方净土

　　我们可以选择 和他一样

　　你帮我，我帮你，让善良不孤独，

　　聚集向善的力量，让家园里的每一个人

　　心底和脸上都透着令人心醉的快乐 幸福

（责任编辑：曹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