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 记者 黄伟芬

临近午夜，白日里老杭州生活气息浓厚的刀茅巷，已经和消下去的暑气一样，变得不热也不热闹，偶尔有行人或车辆路过。

　　8月8日晚上11点，刀茅巷60号的大门开了，无花果爷爷王坤森和过去十年里的每一天一样，又在晚上出门拾荒。

　　今年春天，小时新闻记者曾在夜里寻觅过王爷爷，后来还是听他们家对面海鲜铺老板锋子讲，“爷爷有时候凌晨一点才出门。”《10多年来如一日拾荒助学，杭州拾荒爷爷的无花果树，又一年抽出新芽》

　　锋子说，王爷爷身体还不错，仍旧夜夜拾荒。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王爷爷还好吗？

　　这个夏夜，小时新闻记者发现月光下，灯影里，王爷爷的背似乎愈加弯了，看上去也清瘦了不少。

　　无花果熟了，大家惦念的无花果爷爷身子骨依然硬朗

　　虽然天气还没有凉快下来，到底立秋已经过了。在夏与秋交接时分，作物成熟，收获的季节开始。

　　王爷爷家窗外，四棵无花果树已经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实。

　　无花果又一年成熟了。

　　2019年夏天，王爷爷曾在无花果树上挂出一块牌子：“为孩子们种的无花果，请君莫私摘”，落款是“一位爱孩子的老人”。

　　此后经过三次寻觅，记者才逐渐了解了王爷爷深夜拾荒助学的故事，和“中天·钱报”助学行动有着莫大的渊源。《无花果树背后的故事原来那么暖：87岁的杭州爷爷坚持多年半夜拾荒助学》

　　从2012年7月18日开始翻捡家门口的垃圾桶，把一张张报纸、一个个塑料瓶、易拉罐收集起来，卖钱，攒起来为那些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孩子做学费。

　　一坚持就是十年。

　　今年，无花果不大甜，但是王爷爷心里很甜，他资助的最后一位学生，已经毕业。

　　最早资助的女生，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已经结婚生子，她延续着王爷爷的善意，在家乡帮助着一些学生；也延续了王爷爷的低调，婉拒了记者的采访。

　　说到无花果，王爷爷有些心疼，“天热，长得不好，也不甜。”王爷爷说，“大前天采过一次，大概有二三十个，已经送给孩子们了。”

　　王爷爷说今年天气太热了，热得无花果都没往年好吃，“我的无花果也叫蜜果，7月20号开始就陆陆续续成熟了。”

　　他说，无花果可以采摘到8月底，“要是过阵子天气凉快了，应该要甜一点，到时候我电话给你，你过来吃。”

　　王爷爷家的无花果，记者吃过好几次，真的很甜。

　　三千六百多个夜晚，他是独行不孤独的老者

　　王爷爷老了。

　　初识的时候，不时会和他打电话来聊聊；今年，电话打过去他已经听不到了。

　　“我去年还能听到，今年耳朵不行了。”王爷爷指了指右耳。

　　和他蹲在垃圾桶边，需要在他右耳朵边说得很大声，伴着垃圾桶传出的一阵阵异味，我们就这样交谈着。

　　也有晚归的人骑着电动车路过，没人投来异样眼神，都是住在附近的街坊，在王爷爷拾荒的三千六百多个夜里，对这一幕似乎已经习惯了。

　　汽车驶过，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可以看见王爷爷衰老的脸、骨节分明的手。

　　他已经九十岁了。

　　想起锋子说过，冬天里，爷爷摔了一跤，因为背太驼了，年纪也大，没能一下子爬起来，还是他们附近的人瞧见了把爷爷扶起来的，有些心疼。

　　“我每天晚上出来，已经超过十年了。”看着王爷爷笑眯眯地讲述，把拾荒当己任和生活，有些佩服。

　　这些年里，他缺席过两次，一次是哥哥过世有一晚上没出来，还有就是2020年的时候，心脏不好做了手术。

　　“心脏换了个人工膜。”王爷爷说手术要全身麻醉，家里人很担心，“我年纪大了嘛，老伴和儿子都担心我醒不过来，刚开始还不敢签字，我说不要紧的。”

　　那次手术，王爷爷下午3点进手术室，3点半开始手术，晚上7点醒过来，“我发现呼吸吃饭都是一样的，我感觉很好。”休养了十来天，5月11日出院回家。

　　5月12日王爷爷就继续做起了他的“拾荒事业”，这一次，间断了19天。

　　手术之后，王秀云奶奶会在王爷爷出门的是时候多叮嘱一些，有时跟着他一起。

　　去年，在大家的劝说下，王爷爷提前到夜里12点“收工”。

　　但到了今年，他有时候又会“折腾”到凌晨4点。

　　因为他依旧觉得，自己不是为了生活，可以白天睡觉，不能影响那些讨生计的人。

　　除掉这20天，王爷爷正好拾荒十周年。

　　月如弓，王爷爷的背也是

　　还是拿着小钩子，把一些可以用来卖钱的东西翻出来。

　　“你看，这也不少了吧。”几个垃圾桶翻下来，塑料盆、矿泉水桶等被王爷爷收集到一边，然后装到三轮车上。

　　他动作慢慢的，走路慢慢的，骑车也慢慢的。

　　每次都会问爷爷，深夜拾荒这件事，还打算持续多久？

　　“只要还走得动，我想继续下去的。”他说能帮助别人，高兴透了。

　　他说过“这条路并不孤独”，有很多人记挂着他。

　　这次，王爷爷是这么说的，“我做完手术问医生，我还能活多久，医生说，还有十年。你看，现在已经两年了，照这么看，还有八年哩。”夜幕中，老人笑着说。

　　临别的时候，路灯下，王爷爷坐在小小的塑料板凳上，依然认真而又熟练地翻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