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法冷静地记录，我们只能记下真实的热泪

　　马景宝的5岁半的女儿马晓兵，偎依在一位战士的怀里。从父亲的灵前离开，让她怎么也无法停下悲恸的哭号：“爸爸，爸爸……”（中国好人网配图）

　　高原的阳光，明亮，通透。

　　昨日早上8时，康定，这个川西美丽小城，迎来别样的一个清晨。跑马山下，听不见溜溜的情歌，折多河畔，也看不见热情的锅庄。

　　哀思与肃穆，充溢在小城的每个角落。

　　城北体育馆内，哀乐阵阵，恸哭成片。15位烈士安静地躺在军旗下，似乎还在遥望高原的万里蓝天。

　　万余名各族群众，从四面八方赶来，向英雄们做最后的告别。“你们都是甘孜人民的好儿子，我们永远记得你们。”

　　阿妈·祈福

　　吉姆大妈这两天特别害怕天亮，她说天亮了，就会有好多人看到她悲伤的表情，她只是想来跟孩子们告个别……

　　阳光照在康定城里。

　　藏族老阿妈达瓦卓玛的转经筒转起来了，每走过一名英雄身旁，她都停下来为他们念经祈福：“希望他们来生还做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好娃娃。”

　　吉姆大妈的头发，被寒风吹乱。她说她这两天特别害怕天亮，因为天亮了，就会有好多人看到她悲伤的表情，她只是想来跟孩子们告个别，送送他们，“娃娃们受苦了。”

　　阳光倾泻在康定的街道上，往体育馆的方向，人们都在埋头疾走。体育馆门口，长过千米的人群排成长队，缓缓向里面行进。胸前的白花在风里飘摇，上面写着“哀念”。

　　场馆内，一辆辆满载花圈的卡车缓缓驶入，卸下花圈后又缓缓驶离。花圈的落款上，有单位的，有个人的，更有不留名的。

　　都是甘孜人民的好儿子。这份哀思来自何人，不重要了。

　　父亲·骄傲

　　焦祖波烈士的灵柩前，1岁零10个月的女儿哭得很伤心，她试图努力从舅婆的怀里跳下来，去摸摸爸爸的脸庞……

　　阳光照在烈士灵柩的军旗上。

　　焦祖波烈士的灵柩前，1岁零10个月的女儿哭得很伤心，一遍遍呼唤着“爸爸”，她试图努力从舅婆的怀里跳下来，去摸摸爸爸的脸庞。她始终觉得爸爸还没走，家里人只是告诉她“爸爸打火去了”。

　　孩子出生时，焦祖波给孩子取名“焦傲”。焦傲，“骄傲”，多好听的名字——爸爸，不就是她的骄傲么？

　　一遍遍地抚摸着马景宝烈士的灵柩，妻子忍不住责怪起来：“马景宝，你太心狠了。说也不说就走了，撇下我们娘俩怎么办啊。”

　　马景宝5岁半的女儿，伏在父亲战友的肩头，哭得小脸通红。她记得爸爸铁一样的臂膀，记得爸爸逗自己时洪亮的笑声。爸爸那么爱妈妈，爱她这个乖巧漂亮的女儿，怎么可能丢下她呢？

　　哭得几乎瘫过去的妻子，又撕心裂肺地冲着灵柩大声呼喊：“马景宝，你出来啊……我们娘儿俩还要跟你说说话啊！”

　　马景宝的女儿，叫马晓兵。老战友们怜爱地抱着晓兵，轻声安慰：“晓兵不哭，以后你就是咱们共同的女儿。”

　　父爱·记录

　　抱起晓兵的那一刻，华小峰的眼泪刷刷地落了下来。高原的阳光，烘不干晓兵的泪水，那就用另一份父爱来擦干吧……

　　阳光照着记录者父爱的泪水。

　　这个5岁半的小女孩，偎依在一位战士的怀里。从父亲的灵前离开，让她怎么也无法停下悲恸的哭号：“爸爸，爸爸……”

　　这一幕，被早报摄影记者华小峰捕捉到了。这个小女孩跟华小峰的孩子一样大，看着晓兵乖巧的脸庞，华小峰放下相机，冲上去一把抱住这个孩子，像是代替她的父亲再给她一个父爱的拥抱。

　　抱起晓兵的那一刻，华小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刷地落了下来。高原的阳光，烘不干晓兵的泪水，那就用另一份父爱来擦干吧。“那个时候，真的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相机背包里还有一个红苹果，华小峰塞在孩子手里，快步离开……

　　战友·军礼

　　刘瑨捏着纸钱的双手微微颤抖。6天前，战友们才欢送他退伍，约定来年相聚。现在相聚到来，却提前得让人难以接受……

　　阳光照在军帽的帽檐上。

　　天南海北的老战友们也都回来了。再行一个军礼，再道一声珍重，战友啊，你慢些走。

　　退伍老兵刘瑨双眼通红，捏着纸钱的双手微微颤抖。6天前，战友们才欢送他退伍，大家还约定来年相聚。6天后，相聚提前到来，却提前得让人难以接受。

　　刘瑨觉得自己不能再哭了，牺牲战友们的家属还需要安慰，“这个时候，他们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都是他们的儿子。”

　　自6日下午从稻城武装部赶来，李涛已经连续守护了战友两天两夜。这段时间的每分每秒，他都视若千金，因为“守不了几天了”。

　　早报记者 宋建琴 蒋超 摄影 华小峰 康定报道

　　记者手记

　　那一刻，我们无法冷静

　　■宋建琴蒋超

　　远处的雪山顶上，皑皑积雪依稀可见。折多河的雪水，穿城而过。体育场内，阳光轻轻洒在15位英雄的身上，给他们高原最后的温暖。

　　最后的告别如约而至——我们说过，要陪他们走完最后一程。年轻生命的壮烈逝去、亲人的悲痛欲绝，英雄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我们却无法做到完全冷静。

　　摄影记者充满父爱的拥抱；文字记者采访烈士亲属时，几度无法开口。每一个回忆的点滴，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飞快地划过。

　　这也许不是一个新闻记录者该有的情绪，但在生命面前，我们内心最朴素的那份尊重和祈祷也是最真实的。

　　大地上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在这片与蓝天相接的土地上，人们会永远记得：2010年12月5日，火魔肆虐时，15位年轻的英雄，为了拯救群众，把自己的青春，永远锻铸在了这里。

　　早报记者　宋建琴 蒋超 摄影 华小峰 康定报道

　　（编者注：原文标题为《哀思 情歌康定城 惟见泪满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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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