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

　　今年3月13日下午，“中国好人网”浙江温州市苍南县志愿者林玉彪，将5000元奖金，递到了当地十八都田园餐厅服务员成小燕、李小峰手中。

　　身材微胖，扎个马尾，时常面露微笑的成小燕，老家在泸州古蔺县古蔺镇建国村。成小燕获得的这个奖，名称有点特别，叫“搀扶老人奖”之“委屈奖”。去年10月，因帮助一位被车撞倒的老人，成小燕被老人家属指责为“凶手”。此后的日子里，家属纠聚起一帮人，反复前往成小燕工作的餐厅 “讨要说法”，并一度表示，要将老人的遗体抬到餐厅。直到4天后，肇事逃逸司机投案自首，所有一切，这才真相大白……

　　老人倒地受伤　古蔺女孩挺身帮助

　　浙江省温州市苍南县宜山镇芙蓉村宜望路上，有一家十八都田园餐厅。从泸州市古蔺县古蔺镇建国村老家出来打工后，成小燕来到这家餐厅，当一名收银员，每月工资有两千多元。虽然每月工资不高，但想到每一分钱都是自己通过双手挣来的，成小燕仍感觉生活很充实。

　　这种平淡的生活，在去年10月31日这天戛然而止。当天，餐厅组织员工外出学习。成小燕和另外一名服务员李小峰则留在店内值班。下午2时45分许，从外面办完事回餐厅的李小峰突然看到，离餐厅大门口10多米处的马路上，仰躺着一个老太太。成小燕回忆，由于当时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自己正在店内睡觉。“李小峰一把推醒我，拉着我，就要叫一起出去看。”

　　来到老人仰躺着的地方，成小燕看到，老人已经昏迷，后脑勺则还有血迹。来不及多想，成小燕当即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110报警电话和120急救电话。并同时跑回餐厅，拿出纸巾和毛巾，帮助老人止血。

　　接到报警电话后，当地宜山派出所民警，很快赶到了现场。经过初步现场勘察，民警们发现，老人身上的腰包没被翻动过，服装整齐，被抢劫的可能性很低，老人因车祸受伤的可能性较大。随后，老人也被送往当地医院进行抢救。

　　家属“讨要说法”　助人反被诬为“凶手”

　　就在成小燕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

　　也就在送往医院的当天晚上，受伤倒地的老人因医治无效，不幸离开人世。很快地，就有老人家属找到餐厅“讨要说法”，其中还有家属指责成小燕、李小峰二人，“没有良心，干嘛看到老人倒下也不及时报警。”

　　为了弄清楚真相，当地公安局也做了努力。民警调取了事发现场附近两个监控，遗憾的是，因为监控探头角度问题，两个监控摄像头没有拍下现场画面。同时更为麻烦的是，餐厅监控显示的录像也不连贯，看上去像有删节的痕迹。虽然餐厅经理一再解释表示，他们的监控本身就有问题。然而，家属并不信。事态开始进一步升级。几十名死者亲友来到餐厅又哭又闹，其中就有家属表示，成小燕和李小峰二人正是“凶手”。并一度扬言，要把老人的棺材抬进餐厅。

　　在离开家乡外出打工前，成小燕长期在古蔺山区生活。“山区里面的人，大多都比较淳朴。看到别人有困难，想都不想就会帮。这种帮助了人，反被人讹上的事情，简直连想都不敢想。”成小燕说。由于害怕父母担心，独自一人在苍南打工的成小燕，根本不敢将情况告诉家人，“当时心里确是很害怕。如果万一证明不了自己清白，最终肯定只能赔偿死者家属。但一赔偿至少得几十万。我一个打工妹，每月工资就在两千块左右。说不定下半辈子，都得搭进去了。虽然内心很害怕，但又不敢给家里面说。只有独自一个人悄悄地哭。”

　　让成小燕稍稍心安的是，虽然死者家属不断到餐厅吵闹导致餐厅生意一落千丈，有几天甚至正常营业都无法进行，但餐厅老板和经理，都没抱怨过成小燕、李小峰，“有好几次，激动的家属把我们经理的领带、纽扣全都扯了下来。但我们这边，仍要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老板、经理从没埋怨过我。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这让我感受到，这个世界还是有人相信我。事情，终归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逃逸司机自首　事件最终真相大白

　　也就在成小燕一筹莫展时，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又发生了。

　　去年11月3日，也就是成小燕帮助老人的第四天，一名中年男子来到苍南县公安局交警大队事故中队，称自己就是撞倒老人的肇事司机。

　　肇事司机介绍，去年10月31日下午2点多，他驾驶一辆三轮摩托车，从当地宜山往一个名叫望里的地方行驶。车上载的是布角料。由于对路线不熟悉，该司机紧跟在同行的另一辆摩托车后面。当车辆行驶到宜山镇这家田园餐厅附近时，前面行驶的摩托车突然刹车。两车距离较近，他当时也只好紧急刹车。就在他刹车的瞬间，车右侧加宽装载的布角料，碰到了正在路边行走的陈老太，致老人当场倒地不起。

　　事发后，这名司机自称极为惊慌，抱着侥幸心理，看看附近没人，就加大油门逃离了现场。把车上的货送到望里后，他又从另一条路返回宜山。该司机介绍，虽然当时自己侥幸离开了现场，但内心深处仍惶恐不安，特别想知道老人的情况。不过，他不敢自己去打听，只好找亲戚帮忙。得知陈老太已抢救无效死亡，警方介入调查后，该司机觉得实在瞒不下去，决定向警方投案自首。

　　随着逃逸司机自首，事件至此也就真相大白。然而，成小燕说，即使真相大白过后，死者家属也没有向餐厅，向自己和陈小峰表达过任何歉意。“最让我后怕的是，如果司机最终不站出来，我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太难了。”因此，对于这名肇事司机，成小燕内心非常纠结，“一方面，对方肇事后选择逃逸，让我背上了黑锅，这种做法确实不对。但事情发生后，经过内心思想斗争，这名司机能够主动站出来说明情况并承担责任，这说明，这位司机的良心并没有完全泯灭。从这个角度而言，我甚至有点感激这位司机。”

　　也就在事情真相大白过后，当地就有法律人士向成小燕、李小峰支招，“由于死者家属事实上已对餐厅的经营以及你们二人的工作造成影响，完全可以向对方索赔。”不过，成小燕表示，要求对方赔偿一事，自己确实从未想过，“我想的是，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等它过去好了。”

　　 直到整个事件基本平息后，成小燕这才敢将情况告诉自己的父母。和成小燕一样，成小燕的父亲成凤军，母亲赖自兰也在外面打工。由于缺乏技术，二人目前在广东当搬运工。成凤军感慨，作为一位山区农民，自己最想不通的问题就是，一个人帮助了别人，为啥还会惹上一身麻烦。不过，成凤军也表示，自己还是很为女儿骄傲，“事情最终还不是真相大白了吗？后来我也鼓励女儿，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遇到别人有困难，该帮还得帮。我倒觉得，这样的事情，很多人一生都遇不到一次。一个人也不可能遇到第二次。”成凤军说。

　　不让好人受委屈　四川妹子感动温州

　　短短4天时间，一波三折的遭遇，让成小燕应接不暇。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出乎成小燕意料。不过，和前者的委屈、愤怒不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每一件都让成小燕的内心，感到到春天般的温暖。

　　餐馆女服务员帮助老人反被诬赖一事经温州本地媒体报道后，这位古蔺女孩的遭遇，随即引起各方关注，感动了太多的人。去年12月，由中央电视台和全国普法办联合举办的“法治的力量——2011年度法治人物颁奖盛典”上，成小燕和毅然伸手接住了从十楼掉下的小妞妞，左手因此粉碎性骨折的杭州“最美妈妈”吴菊萍，为防止马路上受伤的女子再次被撞、付出了一条腿重伤的代价的山东烟台“最美女孩”刁娜等一起，被评为“2011最美中国人”群体，以此表彰他们“用自己的行动驱走冷漠和麻木，重新印证了人与人之间的爱心和真情。”

　　另外，也就在今年3月4日，“感动温州十大人物”评选活动当中，作为外来工的成小燕、李小峰，双双入选“感动温州十大人物”。颁奖典礼上，主持人动情地感叹：“选择了出手相援的那一刻，他们也无奈地选择了质疑与非难。当冤枉扭曲了善良，当委屈折磨着心灵，他们仍然坚定地相信：救人，天经地义；公道，自在人心。自2006年‘彭宇案’之后，老人倒地、遇险，旁观者无人相助等类似事件不时发生。而李小峰和成小燕的行为不仅唤醒了社会的良知，也为人们树立了道德的标杆，让大家看到了人性善的一面，因举手之劳而成为‘最美中国人’。这让我们知道，行善本是一件简单而快乐的事情，不要因为人心莫测而放弃追求本真自我……”

　　同时，也就在中国好人网首届“搀扶老人奖”评选当中，成小燕也获授“搀扶老人奖”之“委屈奖”。3月13日下午，“中国好人网”浙江温州市苍南县志愿者林玉彪，已将5000元奖金，递到了成小燕手中。对此，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理论部副主任、同时也是中国好人网创办者的谈方感慨，“如果一个人做了好事，收获的不是感激，反而是指责，我认为，这是一个不公平同时也不正常的事情。成小燕的遭遇，完全符合我们委屈奖颁奖条件。委屈奖奖金虽然不多，只有5000元。但这多少是一点点心意。我们就是想以此传达一个信念，社会一定要尊重好人。每一个个体都要敢于做好事。”

　　面对这些赞誉，成小燕显得很淡定，“我其实并没有做太多，我只是做了一个普通人应该做的事情而已。”面对帮助老人反而招惹麻烦，今后还会不会帮助人这一问题时，成小燕说，自己的经历其实不具备代表性，“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居多。帮助别人，今后我将义不容辞。”

　　■链接

　　“搀扶老人奖”专为好人撑腰的奖

　　中国好人网，由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理论部副主任、教授谈方一手创办。谈方介绍，2008年汶川大地震发生后，因感于地震当中以及灾后重建过程当中涌现出了大批感人至深的好人，自己才创办了中国好人网。中国好人网宗旨为“好人帮人，我们帮好人”。

　　今年3月5日，是学雷锋纪念日。同时，中国好人网首届“搀扶老人奖”评选结果也在当天正式揭晓。首届“搀扶老人奖”设立了4个奖项，其中“委屈奖”是奖励好心搀扶老人而被冤枉的好人，奖金5000元；“勇敢奖”是奖励不怕风险、勇于搀扶老人的好人，奖金3000元；“正义奖”是奖励敢于为好心搀扶老人者证明清白的好人，奖金3000元；“责任奖”是奖励主动承担撞倒老人的责任并积极施救的好人，奖金1000元。

（责任编辑：曹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