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乡邮员王顺友:苦中有乐 笑面人生

发布时间:2010-06-08 09:03 | 来源:人民网 2005-06-04 05:55 | 查看:6455次

  王顺友,男,40岁,苗族,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木里藏族自治县马班邮路乡邮员。1985年至今,一直从事从县城—白碉乡—三桷垭乡—倮波乡的邮件投递工作。2001年先后被评为四川省邮政劳动模范、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2005年先后被评为四川省优秀共产党员、全国邮政劳动模范、全国劳动模范。

  在苍莽逶迤的大凉山深处,有一位平凡的马班邮路乡邮员——王顺友。

  20年来,他穷尽韶华,不惧艰险,在危险孤寂的马班邮路上跋涉人生,只做一件事、只为做好一件事:把邮件送到目的地。

  与这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马班邮路乡邮员面对面,让人心痛,也让人心动;让人同情,也让人尊敬。

  生与死

  背景:被骡子踢破肠子、从雅砻江溜索上摔下、遭遇劫匪抢劫……从1985年接替父亲成为一名马班邮路乡邮员至今,王顺友遇险的次数已无法确计,只能从他身上落下的一身伤病中管窥邮路上那一次次惊心动魄。

  记者:你在邮路上跑了整整20年,碰到那么多危险的事。恶劣天气、野兽、突发事件等等,都是巨大的威胁,可别人都叫你“王胆大”,你当真不怕?

  王顺友:怕!当然怕!说不怕,那是骗人。“胆大”也是没办法的事,逼出来的。你刚才说的那几样,哪个不能要人命?

  就拿碰到劫匪那一次来说,如果不是他们愣神,被我侥幸冲过去了,结果不堪设想,不光邮件没了,弄不好连命都得搭那儿。

  记者:不管怎么说,每次到最后你都能化险为夷,闯了过来,都是运气吗?

  王顺友:确实有运气的成分,可能我命不该绝吧!(笑)

  但有好几次我病倒了,都是老乡救了我。可以说,没有一路上老乡们对我的关照,就没有我王顺友的今天。

  记者:这条邮路这么危险,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哪一天真的会出意外?

  王顺友:当然想过,从第一天跑邮路开始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你不可能因为怕出意外就不干了。既然接了马班邮路乡邮员这个班,就得做好这个思想准备。

  我自己也常想,不管什么人,到最后总归有一死,如果我真的死在送邮件的路上,也不算冤枉,值了。

  记者:你最危险、最接近死亡时,是哪一次?

  王顺友:要算我的肠子被骡子踢破那一次。因为出事之后,我还想把邮件送完,在路上耽误了9天,结果等被人送到医院时,人已经虚得不行,非常危险。

  记者:听说在那期间,你昏迷过去好几次,究竟靠什么挺过来的?

  王顺友:我躺在手术台上,第一次那么清楚地感觉到,死亡就在眼前。说真的,当我短暂清醒的时候,我就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睡着!你不能死!

  我告诉我自己:我要死了,这邮件就一时半会儿没人送了;家里那两个娃儿还小,他们需要父亲;还有老婆,她还在家等着我……当时想的很多很多,但归根结底就是坚持——不能死!

  记者:也许,就是这个念头支撑你从死神手中抢回来一条命。

  王顺友:大概是吧!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后怕,好险啦!

  苦与乐

  背景:一条邮路来回360公里,要走14天,而且一个月两趟,一走就是20年……王顺友每个月的基本工作量是:每月投递报纸700份、杂志28份、信函45份、印刷品25件、包裹5件。

  记者:马班邮路的艰苦,接班之前你知道吗?

  王顺友:20岁以前,我不知道什么是苦,整天过得无忧无虑。接班时,也晓得这是个苦活路,但没想到会这么苦。

  记者:都苦在哪儿?

  王顺友:暴雨、泥石流、山蚂蟥、狼、熊等等,这些都是乡邮员的“死对头”。下雨天,人只能睡在雨地里,两片塑料布搭的帐篷根本不顶事。碰上山蚂蟥钻进身上,不吸饱你的血,它是舍不得出来的(撸起裤子,腿上尽是山蚂蟥吸血留下的肿块)。不小心,再撞上熊、狼之类的,那就更倒霉了,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再就是一身的职业病,我有胃病、头痛病、风湿病,病多得很。

  记者:邮路上最大的敌人是什么?

  王顺友:当然还是寂寞!一个人在山上,经常好几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人不能老不说话呀!憋死人了!

  白天还好点,可以看看风景、听听鸟鸣。一到晚上,什么声音都没有,像死一样的安静,非常恐怖。

  记者:你用什么方式排遣呢?总得干点有意思的事吧!

  王顺友:在山上,白天我最好的娱乐方式就是自己编山歌、唱山歌。我编的山歌可多了,而且是现编现唱,什么都能编、什么都能唱。给你来一段吧!

  “高山起云遮住山,马尾缠住钓鱼竿。藤儿缠住青岗树,哥心缠住你心肝。”(唱)

  很多老乡一听到山歌越飘越近,就知道我来了。他们都晓得我有这个爱好。

  晚上,我用白酒打发寂寞。喝酒一来可以驱寒;二来可以壮胆;三来,喝完酒以后,脑袋晕晕的,人就瞌睡,啥都不想了。(笑)

  第二天早晨起来,又是一个艳阳天!

  记者:想过放弃吗?

  王顺友:说实话,想过。特别是刚开始,实在是坚持不下来,而且我跟我父亲提过,他狠狠地训了我一顿,让我坚持。没想到,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

  后来,肠子踢破后,身体就不行了,那阵子也动摇过,还给领导提出过换工种的事,但又没有合适的人接替我。嗨,都40的人了,想跑也没的几年好跑了,不换了。

  记者:是够苦的,邮路上就没有一点快乐?

  王顺友:当然也有的。刚才说的唱山歌算一个。更主要的是,当看到那些收到邮件、口信的老乡们高兴的样子、激动的样子,我心里就美滋滋的,就觉得咱再苦、再累,值得!

  记者:有人说你是雷锋式的人。你怎么看?

  王顺友:我不是雷锋,我要学习雷锋。我是一个男子汉,想当英雄。如果在战争年代,我肯定去当兵了。我最欣赏的人是《英雄儿女》里的王成,每次看都要流泪。

  情与理

  背景:王顺友的家境异常困难,每月的工资只有800多元,要养活一大家,有些力不从心。因为他常年不在家里,家庭的担子全落到了妻子韩撒身上,她也因此病症重重,几次遇险。

  记者:你一年在家的时间不到30天,也就是说,20年来,你和家人团聚的日子至多不超过600天。你心里愧疚吗?

  王顺友:一说这个,我就难受,很对不起他们。我工资不高,很多生活需要自己找。韩撒身体又不好,有好几回,要不是邻居发现得早,恐怕就没命了。我的工作性质就是在外面跑,家里丢得很喽!没的办法。

  我有三个家,呆的时间最多的是山上这个家。把帐篷往哪儿一搭,哪儿就是我的家。但最挂念的还是妻子儿女那个家。

  记者:你想他们的时候,会哭吗?

  王顺友:想归想,但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一般不在韩撒他们面前流泪,我的眼泪大多都掉在邮路上了。喝完酒,伤心的时候流的最多。

  记者:家里人理解你吗?支持你吗?

  王顺友:开始的时候,他们是有情绪的,但后来都能想得通。特别是看我在邮路上这么受欢迎,老乡们这么需要我,他们心里也挺自豪的。

  记者:20年来,支撑你一直这样坚持的精神动力是什么?

  王顺友:首先我是一名乡邮员,送好邮件是我的本职工作。更重要的是,每当我看到各族老乡那么期盼我的到来,我心里就暖乎乎的。

  他们离不开我,他们把我当成了共产党的大干部,送不送邮件也成了党管不管他们的标志。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还真的不能少。

  另外,一路上,老乡们也很照顾我,对我很好,我们感情很深的。

  记者:如果时间可以重新来过,你还会不会选择当乡邮员?

  王顺友:(略作思考,认真地点点头)我估计我十有八九还会干这一行。一个可以为老乡们做点事情;再说,我文化不高,能力有限,干乡邮员还行。

  当然,也可以出门打工什么的,那可就没有这么多人喜欢我喽!哈哈!

  记者:你是说当乡邮员可以获得很多荣誉?就像你现在这样。

  王顺友:不是,我跑邮路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今天,我只想做好我该做的事。我一直跟别人说,共产党伟大!像我这样,在那么偏僻的山上走邮路的人,她都能看得见,共产党的眼睛真是雪亮雪亮的。

  记者:你有没有梦想?如果给你时间,你想干什么?

  王顺友: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梦,就是想写本小说,写一本关于一个人在漫漫的人生旅途中的生活体验和态度的小说。我要学习怎样做人,我也想告诉别人怎样做人……(人民网记者 盛若蔚)

  《人民日报》 (2005年06月04日 第一版)

 (责任编辑:卢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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