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奸水”变身新潮饮料,新型“毒品”成为性犯罪工具(组图)

发布时间:2020-06-27 21:39 | 来源:澎湃新闻 2020-06-25 16:18 | 查看:1736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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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一个瘾君子来说,毒品甚至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任何浪费都是不容许的。但有那么一种毒品,它不像传统毒品那样被购买者本人吸食,而是作为一种犯罪工具来取得更复杂的快感。
  这类毒品在西方有一个很直接的名字——约会强奸药(date rape drug)。

  前不久,海南三亚市警方成功打掉一个往返琼粤两地的运毒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5名,查获新型毒品“咔哇潮饮”41瓶。
  新闻简讯中提到的“咔哇潮饮”就是一种含有新型毒品成分“γ-羟基丁酸”(gamma hydroxybutyrate,简称GHB)的饮料。

  虽说被归为新型毒品,但GHB这种物质其实并不新,它在19世纪就被合成出来,到了20世纪60年代临床上把它作为一种麻醉剂和催眠剂。
  真正新的其实是“咔哇”。咔哇并不是不法分子信口拈来的奇怪象声词,它其实是广泛流行于太平洋岛屿一种传统植物饮料。
  咔哇的真正含义是当地人对一种胡椒科植物的称呼,它长有粗壮的块根,岛民们通常或用口嚼或研磨的方式制取浸出液作为饮料服用,即所谓的“咔哇酒”。

  传统咔哇酒的观感、气味、口感都不太令人“放松”
  不过这种天然植物饮料并不含酒精,因为口感辛辣,并且饮用后有一种酒后的酩酊感,所以人们才管它叫酒。
  咔哇酒中含有多种酮类及酯类物质,能起到一定的镇静和催眠作用,这也是它被毒贩冒名利用的原因。
  大概在90年代末,咔哇酒被推广到南太平洋各国,作为一种酒精的替代性饮品来改善部分地区滥用酒精的情况,21世纪初又逐渐推广到全世界。
  当然期间还有关于咔哇酒是否存在肝毒性的争论,以及各国一系列禁令和解禁的风波。

位于澳大利亚墨尔本的咔哇酒吧

  而在我们国内,咔哇这两个字能被人知晓靠的还是2015年一档户外探险真人秀节目,嘉宾前往南太平洋岛国瓦努阿图,与当地人一起制作传统的口嚼咔哇酒。
  咔哇潮饮的生产者正是利用了节目和咔哇酒的信息,变向宣传了他们的毒品。
  他们用“令人幸福的饮料”来宣传,明面上写的是“γ-氨基丁酸”功能性饮品,实际上添加的是国家管制精神药物成分“γ-羟基丁酸”。

  注意,这两种成分一字之差但相去甚远。“γ-氨基丁酸”简称GABA,是一种广泛存在于植物中的成分,一般认为具有一定的抗焦虑、降血压等作用,常常作为保健成分添加在食品饮料中。
  而“γ-羟基丁酸”,即GHB,是一种效力强起效快的中枢神经系统抑制剂,但因为其极大的毒副作用,临床上早已不在主流麻醉剂之列,只作为附加麻醉剂和催眠剂使用。

GHB及相关物质结构式

  由于1990年代开始,GHB在欧美出现滥用迹象,随着夜店(nightclub,与bar有区别)兴起而流行开来。2001年,我国将γ-羟基丁酸列入二类精神药品予以管制,随着滥用愈演愈烈又在2007年变更为一类精神药品。
  所以,这些伪装成新潮饮料的毒品,以γ-氨基丁酸功能饮料的名头应付相关的食品监管部门,实际违法添加γ-羟基丁酸,并用一些打擦边球的描述宣传,靠着夜店社交圈的口口相传逐渐流行起来。
  含有γ-羟基丁酸(下文简称为GHB)的毒品饮料最早是作为娱乐场所的消遣饮料而流行,饮用者会得到一种欣快感、镇静感、缓解抑郁与焦虑。

“咔哇潮饮”有多种品牌,图为其中较为流行的一种

  在夜店等娱乐场所,人们本就倾向于寻求放松和宣泄,GHB的效果恰好契合了这种需求。实际上GHB与主流毒品相比,它直接带来的快感并不强烈,但也正因如此它的隐蔽性更高,很多饮用者上瘾而不自知。
  据金羊网报道,广州白云自愿戒毒医院近两年接诊了大量饮用毒品饮料的患者,其中一例在酒吧喝了“咔哇潮饮”后就彻底迷上了这种飘忽的感觉,逐渐对其成瘾。
  在“咔哇潮饮”被禁后,该患者更是直接找到所谓的“咔哇原液”自行兑水饮用,最疯狂的时候一天要喝掉1500元,而他本人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沦为瘾君子。

GHB在西方也被称为液体摇头丸

  可见,GHB虽然快感并不出众,但其成瘾性不比其他毒品低,也不比其他毒品更安全。
  GHB的本质是一种中枢神经抑制剂,在人体内它能抑制多巴胺神经细胞,从而增加神经末梢的多巴胺浓度,低剂量时会有松弛、平静、好色、欣快等反应,高剂量时则会引起嗜睡、视觉丧失、短时健忘等负面反应,严重的可导致呼吸抑制、昏迷,甚至死亡。
  综上,GHB具有成瘾性,快感不强烈,高剂量下副作用极大,除了价格较低之外,若以纯理性角度来分析,它并不是一种“理想”的毒品,那为什么GHB的滥用还如此普遍?
  如果跳出毒品的思维,一种没有异味、20分钟就起效、可以引起昏迷和短时健忘的药,你会联想到什么?恐怕都会是迷魂药、迷奸药之类的吧。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咔哇潮饮”这类毒品很多时候并不被购买者直接服用,而是作为一种犯罪工具给他人服用。
  在我国,GHB通常会被包装成“迷奸水”、“乖乖水”、“听话水”等商品,你可以轻易地在老商场男厕所的牛皮癣广告上看到它。
  2017年,“咔哇潮饮”被禁后,市面上还有很多秽土转生的产品,其中一款就很直白的叫“啪啪潮饮”,这样的明示已经不需要过多解释了吧。

  相比于这种较为隐秘的成品饮料来说,GHB更常见的方式是“下药”,也就是在夜店社交中偷偷往物色好的对象所喝的饮料中投入GHB药片或粉末,待其昏迷后转移至私密场所实施性侵。
  这类案件被称为药物辅助性犯罪(DFSA),是近年来夜店文化兴起后不法娱乐场所高发的一类案件。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案件莫过于发生在韩国的“李胜利案”。身为韩国知名组合的艺人,李胜利利用自己的名气招揽客人到自己经营的夜店玩。
  2019年,该夜店涉嫌使用GHB药物迷倒女性,并提供给上流社会的男性贵宾实施性侵。

  使用GHB药物作案往往非常隐秘,虽然它会导致昏迷和健忘,但副作用与醉酒较为相似,而酒精饮品又是娱乐场所标配,所以有些受害者甚至不自知。
  即便等到药力完全消退,受害者怀疑自己遭受了性侵,但此时报案往往已经难以取证了。原因有二:GHB不是常规的检测项目,往往在化验中会遗漏;GHB天然存在于人体内,定量检测难以判定是否有服用。
  GHB是一种很特别的物质,它是前面提到的γ-氨基丁酸在体内的代谢物之一,而γ-氨基丁酸又天然存在于哺乳动物体内。
  正常人的血液、尿液中本就含有微量的GHB,即便服药也会迅速被代谢。在多数药物辅助性犯罪中,受害者GHB在血液中检出时限为8小时,尿液中为12小时。
  也就是说,受害者迷迷糊糊从昏迷醒来,大概洗个澡换个衣服收拾一下自己,从逐渐回想起一些细节,再到怀疑自己遭受性侵,最后还要犹豫是否报案。
  这种情况往往已经超出GHB的检出时限,即便报案也难以找到被下药的证据。

  2012年42岁的陈某涉嫌使用GHB性侵13岁少女致其怀孕,图为从嫌疑人车中缴获的GHB毒品
  除了性侵犯,GHB更严重的危害是直接导致被害者死亡。由于“下药”剂量没有控制,且与酒精一起服用产生协同效果,GHB造成的死亡案例并不少。
  2014年至2018年,英格兰和威尔士有120起与GHB有关的死亡案件,考虑到GHB不属于猝死后常规毒理检测的项目,实际案例只多不少。
  近年来,新型毒品的流行往往离不开社交圈子的推波助澜,无论是所谓“俱乐部毒品”还是“约会强奸药”,都是在服务一种糜烂的社交文化。

  夜店原本给人提供了一个与枯燥保守的工作生活截然不同的情境,在黑暗嘈杂的空间中,人们可以放下自我,打破边界,享受一种去个体化的集体欢腾,实现一种与现实脱离的快感。
  请注意,在夜店娱乐的合理诉求是享受陌生人社交的过程,而并非追求结果。
  由于夜店带着打破阶层的属性,带有强烈目的性的社交出现了。鱼龙混杂中,不管混子还是公子无不带着猎艳的目的,于此同时,公子哥的挥霍也引来了意图攀附的女性,双方目的明确,甚至不在乎过程,只在乎搭线后的肉体与物质的交易。
  毒品或者迷药就是在这种目的性极强的社交中被当做犯罪工具使用,尤其对于那些不甘成为陪衬无才又无财的兽欲男性,只有用下药的手段才能猎艳成功。同时,他们的目标也瞄向了所有出现在夜店的女性。

  这种糜烂的社交让夜店成为人们眼中法律和道德缺失的灰色地带,部分夜店还有“男宾收双倍,女宾全免费”的畸形经营文化,进一步把这种娱乐场所改造成滋生邪恶的糜烂之地。
  我们说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就像全面封禁“电子海洛因”不会让所有孩子都爱上学习一样,就算今天我们彻底捣毁了“迷奸水”的产业链,明天还会有新种类的毒品出现。

  当一种毒品不再单纯为瘾君子所用,而是成为了一种犯罪工具,那它也就不单纯是制毒贩毒吸毒的问题,藏在背后的是社会文化乱象。纵容娱乐场所助长歪风邪气,诸如“迷奸水”等新型毒品只会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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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潇、云宣、郑少敏. 网红饮料竟是高浓度毒品他上瘾后每日喝掉1500元. 金羊网, 2019-04-18.

新京报调查组. 网售迷奸药打保健品幌子逃避制裁. 新京报, 2018-10-29. 

原标题:《“迷奸水”变身新潮饮料,新型毒品渗入糜烂社交成为性犯罪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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