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检察官的讯问，石中华多次说“我对她是真爱，我不能失去她，我想她的父母一出事，她一定会回来”……

　　张霄月　何妍　苏婵婵

石中华指认案发现场

　　为了让恋人后悔，他趁恋人的父母熟睡之机，持擀面杖向两位老人的头部猛击数下。随后他扔下擀面杖，脱下血衣，换上包里干净衣物打车离开。

　　遭遇分手时，有人会独自借酒浇愁，有人会选择默默离开。但本案被告人面对女友的分手决定，他的选择却让人不寒而栗。

　　七旬夫妇惨死家中

　　湖北襄阳，2016年6月19日清晨，杨世学像往常一样出门，走到菜市场时没有看到岳父和岳母，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岳父、岳母都有晨起散步的习惯，平常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逛到了菜市场，“昨天有个人来到岳父母家找姨妹阿梅，没找到就一直赖着不走，是不是……”他不敢再往下想，而是回家叫上妻子一起急忙赶去岳父母家。只见大门紧锁，杨世学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房内静悄悄的，客厅没有人，平时放在厨房里的擀面杖被随意扔在沙发前。妻子走进卧室，接着又哭着跑出来，用手指着卧室却说不出一句话，杨世学急忙跑进卧室，只见岳父岳母歪倒着，床上地上都是血。见此情形，杨世学立即报了警。

　　经调查走访，警方了解到，被害人夫妇一向与人为善，与他人也没有经济上的纠纷。据被害人的亲属反映，案发前有一名叫石中华的50岁左右的男子曾来过，自称是被害人夫妇的二女儿阿梅的男朋友，并且在出事前两天晚上，石中华一直暂住在被害人家中，案发后却不知去向，有重大作案嫌疑。

　　随后，警方精确绘制出了石中华案发后经由樊城、襄州、枣阳向武汉方向逃跑的活动轨迹，并立即展开了抓捕行动。

　　6月20日，案发后33小时，警方在武汉黄陂区蔡店镇将石中华抓获。对于杀害两位七旬老人的犯罪事实，石中华供认不讳。

　　石中华为什么要杀害两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他与老人之间有什么纠葛？

　　微信搜出“体贴”男友

　　现年54岁的石中华出生于湖北武汉，原名石继斌。他二十多岁在襄阳服刑，刑满释放后，经媒人介绍与一位襄阳本地姑娘结婚而落户襄阳，为表示悔过，更名为石中华。他的妻子贤惠能干，生下一双儿子也乖巧听话。

　　可惜日子没有一直这么平静过下去，石中华生性风流，婚后对妻子的态度由日渐疏远到暴力相加，并且经常流连忘返于其他女人。这段婚姻维持了不到十年，便以离婚收场。

　　离婚后，石中华又谈了几次恋爱，但因性格偏执等原因，每次都以分手告终。

　　2014年9月的一天，微信上有人加石中华好友，他便和对方聊起来。通过聊天，石中华了解到，对方叫阿梅，现年41岁，与前夫离婚后在襄城租房生活。石中华在微信上很会讲话，经常把阿梅逗得很开心，因此两人在微信上互动十分频繁。

　　过了半个月，石中华约阿梅出来吃饭，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吃过饭后，天下起了雨，石中华将阿梅送回出租屋，然后在出租屋内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这次见面，石中华的体贴健谈给阿梅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之后一段时间，石中华经常约阿梅一起买菜、逛街、散步，虽然双方住地距离很远，但无论刮风下雨，每周石中华总会走很远的路去看阿梅。后来他更是为了阿梅搬到襄城租房住。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阿梅认为石中华稳重并且浪漫体贴，她很庆幸自己在不惑之年还能找到这样一个“贴心”人。

　　“那时候我们关系特别好，几乎是形影不离。”归案后，谈起相恋往事，石中华仍然无法释怀，“偶尔双方发生些矛盾也从来都没吵过，我真的是很爱很爱‘大宝’（石中华对阿梅的昵称）”。

　　偏执性情逐渐暴露

　　到了年底，阿梅因家中有许多事务要忙，便向石中华表示过年这段时间暂时不能陪伴他。石中华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只是对阿梅说：“只要你开心就好，不用管我。”听了石中华的话，阿梅便十分放心地回家了。

　　但是直到大年初二，阿梅都没有接到石中华的电话，她有些担心，就主动给他打过去，电话不通。

　　阿梅不放心，骑车赶到石中华租住房找他。敲开门之后，阿梅感觉石中华和平时不太一样，精神萎靡不振，一问才知道石中华喝了大量的安眠药，并且两天没有进食。阿梅问石中华原因，石中华说他只是想以此来打发时间，让自己好过点。

　　通过这件事，阿梅感觉石中华的行为和年龄差别太大，心智很不成熟，她想和他分手，但一时没有想好怎样说出口。

　　后来，每当阿梅试探着问石中华，如果自己和他分手，他会怎么样时，石中华都会回答：“如果分手了，我就会终结自己的生命。”这让阿梅更深刻感受到石中华性格的偏执。

　　为了摆脱石中华，阿梅想着出去打工，让他对自己的感情慢慢降温。然而试着谈了几次，石中华每次都以自残或施暴相威胁。

　　2016年6月14日，阿梅再次向石中华表示要分手。然而石中华听了却发狠表示，摆在阿梅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自己和阿梅同归于尽，要么他拉几个人“垫背”，让阿梅痛苦一生。

　　阿梅听了石中华的威胁，又气又急，指责了两句。岂料，石中华竟冲进厨房拿起菜刀，朝自己的左手腕就是一刀，阿梅急忙上前将刀夺下。

　　伤口虽然不深，但阿梅还是受到不小的惊吓。她哭着表示两人都是做了父母的人，请求石中华不要走极端。然而石中华对她的话没有听进去，而是慢慢地走向窗户，绝望地问：“大宝，我们是不是真的不能和好了？”

　　“你不要逼我。”阿梅说。

　　“我会出去找钱，今后每个月都会给你生活费。”石中华觉得女友是因为没钱所以才要离开。

　　“你现在自己生活都困难，我不会要你的钱。”阿梅一口拒绝。

　　正说话的功夫，阿梅猛然间发现石中华又拿钥匙将伤口再次划开，血流了一地。阿梅慌忙给他止血包扎，并要送他去医院，但石中华执意不肯。阿梅没办法，只好先安抚他的情绪，等他情绪平复后才去上班。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阿梅崩溃，石中华将钥匙划开的伤口拍照并发布在微信朋友圈。石中华的这一举动彻底击碎了阿梅对他的最后一丝好感。由于石中华为人偏执，阿梅怕他再有过激行为，便没敢明确提出分手，而是准备找机会离开襄阳。

　　6月16日，石中华去武汉办事，阿梅当天便将租住房内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坐上了去外地的火车，并在火车上给石中华发了条短信，告诉石中华她已经离开襄阳，并让石中华做好自己的事情，她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谁知刚发出短信不久，就收到石中华回信威胁：“你跑得了，你的孩子、父母、亲人还能跑得了！”随后，石中华又发了许多威胁的话，阿梅看了很害怕，后来干脆把电话关机了。

　　以爱之名狠心施暴

　　收到阿梅的告别短信，石中华连夜从武汉赶到襄阳，径直奔向阿梅租住房内。一进门发现房子内的东西都收拾干净，阿梅的生活用品也全部搬走。看着昔日“温馨”的小屋变得如此冷清，他很绝望，一个人呆坐在房间内直到天明。

　　然而终究是不甘心，为了让阿梅回到自己身边，他又给阿梅的女儿和前夫发了很多威胁短信。

　　收到威胁短信后，阿梅的前夫联系了她，阿梅提醒说石中华性格偏激，要多加防范，因此阿梅的前夫并没有因威胁短信主动找石中华理论，而是提高了警惕性。见威胁短信不奏效，石中华又跑到阿梅打工的地方，得知阿梅已经辞职了。

　　经过一番周折，他又打听到阿梅父母的具体住址，于是直接找上门。他将与阿梅交往的事向其父母和盘托出，表示要在这里住下，因为这样才能找到阿梅。

　　两位老人得知石中华的来意，非但没有责骂他，反而耐心开导、劝慰他。阿梅的父亲告诉石中华，他们也不知道阿梅现在在哪里。

　　明知阿梅不在其父母家，但石中华却不愿就此离开，执意要住下直到阿梅回来。面对石中华的无理纠缠，阿梅的父亲只好同意他住下来，老人说：“你到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就这样，石中华在阿梅的父母家住下了。

　　6月18日，阿梅的姐姐和姐夫了解情况后，非常担心，连忙赶到父母家劝石中华不要过激。经过一番劝导，石中华表示再住一晚，如果阿梅还不回来，他便放弃。谈话期间，石中华表现得很正常，所有人都对他放松了警惕，并对他说的话信以为真。

　　当晚石中华继续给阿梅发短信。阿梅从家人那里得知石中华已住进父母家，因为担心父母的安危，便给石中华回了个电话，电话中阿梅希望他不要伤害自己的父母。石中华让阿梅回襄阳，阿梅表示此次出来就不想回去了，听了阿梅的话，石中华暴跳如雷地威胁说，如果阿梅真的不回来了，大不了拼上自己的命，也一定要让阿梅不好过。阿梅听后又劝了他半天。和石中华通完电话，阿梅又给石中华一位亲戚打电话，让他劝劝。

　　然而此时，石中华感觉与阿梅分手已成定局，绝望之情充斥着他的大脑，一个可怕的报复计划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他趁阿梅的父母熟睡之机，从厨房拿了根擀面杖，拼命向两位老人的头部猛击。随后他扔下擀面杖，脱下血衣，换上包里干净衣物打车离开。

　　第二天，两名老人被发现在家中遇害，亲属立即报了警。随后，警方很快将石中华抓捕归案。

　　2016年9月1日，本案被移送襄城区检察院审查起诉，面对检察官的讯问，石中华说得最多的便是：“我对她是真爱，我不能失去她，我想她的父母一出事，她一定会回来。”

　　案卷显示，石中华反复强调对阿梅是真爱，狠心施暴只是因为爱得太深，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在与阿梅恋爱之前，石中华也曾以相同偏激的方式对待过前女友陶女士（化名，离异女性），甚至他还多次跑到陶女士亲友家中闹事。

　　面对石中华的自残、威胁，陶女士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她没有隐忍，而是每次都拨打报警电话，坚决运用法律武器维护自身合法权益。陶女士的坚持，最终促使石中华放弃了对陶女士及其亲友的骚扰。

　　2016年10月13日，经襄阳市襄城区检察院审查后认为，该案犯罪嫌疑人石中华有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或死刑，遂将案件移送至襄阳市检察院。

　　2016年11月7日，襄阳市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将石中华起诉至襄阳市中级法院。2017年3月10日，襄阳市中级法院经公开开庭审理后，以故意杀人罪判处石中华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办案检察官说，本案给我们的启示是多方面的，一方面石中华的言行让旁人唏嘘，同时也发人深省，不能相爱却不愿放手，遭遇分手便动辄自残施暴，这不是真爱，而是以爱之名行占有之实。爱本无罪，但错误表达“爱”的方式，注定了悲剧的结局。真正的爱情，是在能爱的时候，懂得珍惜，是在无法爱的时候，懂得放手。另一方面，婚恋中的女性也应学会并加强自我保护，对于得寸进尺、步步紧逼的侵害人，不可一味软弱退让，而应勇敢地向家庭、社区、司法机关寻求帮助，关键时刻要善于运用法律武器保护自身合法权益，让侵害者面对法律的威慑，不敢越雷池半步。

　　（文中除石中华均为化名）

　　（编者注:原文标题为《以爱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