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1-12-10 10:47 |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1年12月09日 08 版 | 查看:919次
2021年9月,眼科医学部主任李朝辉带队在四川阿坝执行“健康快车”光明行任务。图为李朝辉正在做手术。
11月下旬的一个下午,分散在解放军总医院8个医学中心的眼科医学部医护人员通过一根网线,再次“汇聚一堂”。这是学部成立以来每周一期的线上病例讨论,数个疑难病症通过屏幕得以“共享”,会后,几套手术方案顺利敲定。
去年6月,解放军总医院眼科医学部在第三医学中心正式挂牌成立。眼科主任王大江还记得刚“开张”时的情景,140张病床空着大半。如今随着医学部攻克道道难关,一例例复杂手术圆满完成,名头越来越响,慕名而来的患者让医学部385张床位显得非常紧张。
不同于其他学科,眼科诊治讲究精细,手术以微米计算。医学部主任李朝辉要求学部医生能够两手“左右开弓而不抖”,王大江说,“眼科大夫是一群在方寸之间寻找光明的人,我们为光明而‘战’”。
“医学就像打仗,要永远向前冲”
眼科医学部是在解放军总医院8个医学中心原有眼科基础上组建而成。医学部的成立,让做了40多年眼科医生的学部学术委员会主任黄一飞有一个明显感受:“现在是‘联合作战’了。”
“过去各成一家,彼此之间转诊、会诊都要经过一定流程。如今在同一个学部内可以无缝衔接,怎样方便尽快救治病人就怎么来,大大提高了效率。”黄一飞打比方说,“如果以前各中心好像独立的战舰,现在就是一支舰队,彼此互相保驾护航,战斗力大大增强了。”
神经眼科副主任徐全刚对此感触最深。由于专业覆盖视神经炎、甲状腺相关眼病等复杂病例,诊疗中,神经眼科往往要和其他眼科专业联合会诊,有时甚至包括耳鼻喉科、放射科等非眼科专业。
徐全刚记得,过去一位患有复杂神经眼科疾病的患者看病,往往需要跑几家医院,看好几个科室,“时间都花在了路上”。如今学部成立,转诊会诊有时只需一个电话,“把时间完全用在治疗上,集中力量打‘硬仗’”。
今年夏天,眼科医学部就打了一场“联合作战的硬仗”。那是一位从耳鼻喉科转诊来的病人,30多岁的小伙子在做核磁共振检查中突然右眼失明。事发突然,耳鼻喉科医生将病人紧急转诊至眼科医学部,学部眼科眼底病组立刻联合放射科、耳鼻喉科等多个学科专家进行会诊,检查病因、讨论治疗方案。
眼科副主任侯豹可是这次治疗的主刀医生。检查中,他发现病人眼中有一块幼年被炸伤时遗留下的异物,过去因体积太小没能发现。如今受磁场吸引,异物发生位移,划伤了视网膜。侯豹可判断,必须立即进行手术,否则病人将有失明的危险。
此类情况太过罕见,国内还没有人做过类似手术,侯豹可查不到病例作参考,只能“摸黑前进”。为此,他准备了四五套手术方案,又针对每一种术中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一一做出详细预案。
第二天深夜1点,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后,手术迅速展开了。侯豹可主刀,为患者进行急诊眼球探查、玻璃体切割术。平时1个小时就能完成的手术,这一次足足做了5个多小时。早上6点多,侯豹可终于顺利取出了藏在患者眼球中的一块2mm×3mm铜质异物,保住了患者的视力。
后来,这一病例被拿到学部病例讨论会上供大家探讨学习,侯豹可也通过屏幕与战友们分享了“全国首例”的经验。在他看来,“医学就像打仗,必须敢于攻克难关,勇于占领高峰,要永远向前冲。”
除了每周二的病例讨论,每周四的线上查房也是学部集体“攻克难关”的时刻。这时,各中心眼科会将手头的复杂病例汇总到一起,专家们线上会诊,大家共同研讨,形成下一步的最佳诊疗方案。
王大江感觉到,学部正在形成一股“积极进取的战斗精神”,“不管从医多少年,当你做了一台别人做不了的手术,看好了一个四处求医都没治好的患者,那种成就感和幸福感是无可替代的。”他说,“为了这一刻,你愿意永远向前冲锋。”
军医向战而行
前不久,眼科医学部副主任陶海团队研发的项目“改良人工鼻泪管及分体式人工泪管”获得由国家知识产权局颁发的中国专利优秀奖,全军共4家单位获奖,也是联勤保障部队唯一获奖项目,这是陶海团队继获北京市转化医学创新大赛一等奖后获得的又一国家级奖励。
大多数时候,眼科医学部的医护人员首先要做的是保障战场上的战友们“向前冲锋”。
科学研究表明,人体感知接收的信息中80%以上来自眼睛。在医学部主任李朝辉看来,战场上一名战士视力受损,不但意味着他将失去战斗力,同时还需要另一位战友对其进行引导,即损失两个人的战斗力。
为此,学部将战创伤的课题研究放在了科研首位,每年组织医护人员对偏远地区部队进行巡诊、会诊。李朝辉鼓励大家在日常诊疗中积累战场经验,烧伤、炸伤等病例都要时常总结复盘,“以备不时之需”。
“军人一切为了打赢,军医也是一样。”李朝辉说,“到了战场上,我们就是战友们的最后一道防线,必须时刻准备着。”
去年,李朝辉治疗了一位在维和战场受伤的战士。小战士是在巡逻途中划伤了眼睛,伤情严重。得知这一消息后,李朝辉第一时间与前方连线,远程会诊后,李朝辉判断必须进行手术。
他在线上指挥随队医生进行了简易包扎,随后立刻准备手术。30多个小时的航程后,小战士被送回国,等候多时的李朝辉立即对其展开救治,成功保住了他的视力。
手术后,小战士返回维和一线。完成任务回国后,他特意来到眼科医学部,向李朝辉郑重敬了一个军礼,以表谢意。
“事实上,我们的手术台离战场并不遥远,军医要向战而行。”李朝辉说。为了进一步熟悉战场环境,更高效地治疗战创伤,李朝辉还带领学部战友们研究武器装备,特别是针对激光武器,在预防光损伤方面进行了大量模拟实验。
眼眶病外科负责人杨新吉试图让“手术台上战场”。日常诊疗中,他发现不少官兵,因在训练演习中跌打磕碰导致眼眶骨折,不得不撤出一线后送救治。如何避免后送、缩短救治时间,成为杨新吉带队研究的首要目标。
根据诊疗经验,杨新吉知道战创伤、训练伤的骨折情况复杂多样,每一种骨折需要的修复材料都不尽相同,“战场情况千变万化,想要靠现成的材料匹配救治,就不得不依赖大型诊室。”
几番对比研究后,他将目光瞄向了3D打印机,“想要什么就自己做,像随时随地带了一个诊室出行。”杨新吉解释说,使用3D打印机,可以让医生在现场直接对伤员进行扫描,打印出型号适合的修复材料,以最快速度就地展开救治。
“换句话说,就是把手术台前移到最前线。医生去找伤员,而不是伤员来找医生。”杨新吉说,“战场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侯豹可也接诊过不少战创伤患者。治疗得多了,他有时会想,“为什么不能在受伤前就杜绝这种可能性呢”。
战创伤的预防是侯豹可近年主攻的课题。为此,他成立了一个调研课题组,专门研究部队眼科的流行病学。他联系了21家部队医院,带领调研团队跑遍全国,找到了1400多个案例,一一对病人进行随访调研。
针对不同的军兵种,侯豹可将各种疾病进行了整理分类,并寻找相对应的预防措施与方法。他带队编写了一套防护手册,每次巡诊都要带上,对一线官兵进行详细宣讲。
如今,随着战场武器装备不断迭代出新,侯豹可还率领团队研究起了如何做好高辐射高强度用眼装备的防护。他希望能设计出一套护具,保护好战友们的安全。
“我们是人民军医”
守护好战友安全的同时,眼科医学部的医疗“航迹”也在不断向更远、更偏的地方延伸,为更多人送去光明。
今年9月8日至18日,李朝辉率队参加了国家扶贫攻坚战“三区三州”光明行第二站,来到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为偏远贫困地区的百姓免费手术。在海拔3500米以上的高原地区,李朝辉和战友们完成了201例手术,无一失败。
出发前,李朝辉派出了一支先遣队,提前抵达当地考察环境。在传回来的照片中,李朝辉注意到不少老人都拄着拐杖,佝偻着腰,经调查得知,这是当地一种特有的大骨节病,不少老人都患有此病。
腰背无法挺直意味着患者无法平躺进行手术,这是李朝辉从未遇到的难题。他紧急召集医疗队进行商讨,设计了几套手术方案,最终决定用塑料泡沫制作靠垫,手术时为老年患者固定好身体。
沟通上的难题则依靠当地藏族护士解决。起初,每次进行手术,李朝辉的身边都要跟着一名当地护士做翻译。后来他带领医疗队自学藏语,临走前,已经可以和当地居民进行简单的对话。
来到高海拔地区巡诊,高原反应难以避免。医疗队员们忍受着缺氧的不适,但只要上了手术台,他们立马就忘记了头疼、胸闷,用李朝辉的话说,“眼里只有救治病人,再无暇顾及其他了”。
巡诊中,年龄最大的一位患者87岁,患有严重的白内障,几次外出求医,都被以年龄太大无法手术为理由拒绝了。了解到老人的情况后,李朝辉决心不再让老人失望而归。
他和战友们为老人量身制作了4个垫子,将他紧紧卡在手术台上,确保手术顺利进行。这一次,他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手术,避免老人因长时间平躺而感到不适。走下手术台,已在黑暗中生活了多年的老人激动得哭了。两天后老人出院,他的子女特意带来一条哈达,坚持要献给李朝辉。
类似的巡诊与便民服务在学部还有很多。2019年,医学部眼科副主任王丽强曾赴西藏日喀则执行视力筛查任务。那是她第一次上高原,严重的高原反应让她的脸肿了一圈。一周时间里,她边吸氧边坚持工作,和队友共同完成了对当地几所中小学校全部学生的视力筛查,并为每一个近视学生免费配眼镜。
在王丽强看来,帮助更多患者重获光明、重见清晰是眼科医生的天职。她忘不了,离开日喀则的那天,最后一所学校的师生集体前来送行。戴上新眼镜的孩子们簇拥着她,有些紧紧攥住她的衣角向她告别,“那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眼神”。
“不需要多少荣誉勋章,每一位患者重获光明的双眼、治愈后的微笑,就是对我们医生最大的褒奖。”眼科医学部主任、已从业31年的李朝辉说,“因为我们是人民军医,我们自当为人民而战!”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郑天然 通讯员 罗国金 郑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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