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来，人称“希望将军”的赵渭忠个人捐款和筹资近1200万元，资助贫困学生3000多名，援建希望小学28所。他把奉献的天平偏向社会，自己的家庭却陷入绝境。面对社会各界的爱心回馈，将军和女儿含泪又做出一个选择，将40多万救命钱再次回馈社会……

“希望将军”赵渭忠（中国好人网配图）

　　慈父泪：女儿身上遍布针孔

　　1973年4月28日，正在北京崇文门小学四年级上课的10岁女孩赵步云忽然上吐下泻、发烧，接着昏迷过去，经送往医院紧急救治才醒来。而医生的诊断像晴天霹雳——她得了严重的胰岛素依赖型糖尿病。

　　赵步云的父亲赵渭忠，当时是解放军总政治部的一名团级干部，母亲步文京是幼儿园老师，赵步云还有一个妹妹赵步洲。医生告诉赵渭忠，这种糖尿病在国际上都属于顽症，病人只能靠注射胰岛素维持生命，一旦离开胰岛素，马上就有生命危险。也就是说，胰岛素要陪伴病人一辈子。看着女儿涨红的小脸，赵渭忠心如刀绞，他明白，以后漫漫的人生路，女儿要一直承受病痛的折磨。

　　住院半年身体稳定后，赵步云出院上学，但每天注射3针胰岛素必不可少。

　　在那个医疗条件非常落后的年代，胰岛素属于紧缺药品。为使女儿的救命药不“断炊”，赵渭忠和妻子想尽办法购买胰岛素，同事、同学、邻居、朋友……能动用的关系，有可能辗转帮忙买到救命药的人，两口子都找了。胰岛素好歹买到了，可如何保存却让赵渭忠头疼不已。胰岛素的存放最佳温度是0℃至4℃，当时没有冰箱，只能想方设法用冰块保存。北京市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冰窖，主要供各大餐饮单位保存食物。赵渭忠骑自行车跑一个多小时，从居住的东城区赶到朝阳区某冰窖，花钱买上十来公斤重的冰块。为尽可能让冰块少融化，他顾不上休息，马上往家返。滑溜溜的冰块运载成了问题，放在后座上没法捆扎，一不留神还会掉在地上摔碎。赵渭忠就一只手把冰块搂在胸前，一只手扶车把骑车子，冰凉的冰块浸透了衣服，手臂也麻木了，他强忍着继续蹬车……

　　回到家，赵渭忠拎着小锤子，在阳台上把冰块砸成葡萄大小的小块。放进暖水瓶，胰岛素怎么放进去又成了难题。赵渭忠用钳子轻轻夹住玻璃瓶，可刚放到一半，钳子就把玻璃瓶捏碎了。这可是千辛万苦托人买来的药啊！赵渭忠捶打着头自责：“都怪我！都怪我太粗心了……”妻子想出一个好办法，她拿出针线盒，用细线捆住玻璃瓶瓶颈，小心翼翼地将药瓶放进去。救命药保存问题解决了。

　　赵步云每天自己注射胰岛素，看着女儿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赵渭忠心如针扎般疼痛，忍不住背过身偷偷流泪。他想：病魔这座大山，啥时候从女儿身上挪走啊……

　　济困泪：捐出爱女救命钱

　　1990年5月28日，赵渭忠调往河北省军区担任副政委。此时，在总政大院收发室工作的女儿赵步云已结婚7年，她仍每天注射胰岛素，细嫩的胳膊留下几万个针孔。

　　赵渭忠分管群众联系工作，上任不久，他到太行山老区看望转业军人和烈属。在涞源县赵家井村小学，他看到这样一幕：学校一共四间校舍，两间倒塌，两间危房，孩子们夏天在露天读书，冬天在羊圈里上课。所见所闻让赵渭忠揪心不已，他不禁想到自己幼年时艰辛的求学经历……

　　赵渭忠1932年出生在浙江东阳县。刚满3个月父亲就病逝，4岁时母亲又撒手人寰。当年大姐15岁，二姐13岁，哥哥10岁。大姐担负起一家的生活，她设法凑齐百十斤大米当学费，先后送弟弟妹妹读书。

　　1947年新学期开学，家里再没有粮食交学费了，懂事的渭忠留在家里帮着做农活。同学吴德韶跑来问：“你怎么没去上学？”小渭忠说：“我没钱上学……”吴德韶家里富裕，他拉起小渭忠的手：“你成绩是全班第一，怎么能不上学呢？我的零花钱给你交学费。”

　　正因为有了热心肠同学的帮助，赵渭忠才终于走出大山，一步步成长为一名将军。自己刻骨铭心的求学经历，更让赵渭忠深知求学对山里孩子的重要性。回石家庄后，赵渭忠让妻子拿出1万元，并多方联系筹措到两万元，很快为赵家井村盖起9间新校舍。

　　失学儿童渴望知识的眼神一直在赵渭忠脑海中晃动。这些健康、聪明的孩子没条件好好读书，将来如何立足啊……每次看到这些孩子，他就情不自禁想起过去，想起女儿步云……如果能帮帮这些孩子，就是圆自己的读书梦，就是补偿步云啊！他和老伴商量决定，将来一退休就投身希望工程。

　　1992年9月11日，已被授予少将军衔的赵渭忠退休。退休当天，赵渭忠做出一个让人惊讶的举动——他揣着3000元钱来到河北省青少年发展基金会，请求做一名希望工程志愿者，他说：“这些钱是我的报名费。”赵渭忠意识到，要让更多孩子重返校园，必须发动整个社会力量，他第一个想到自己的家人。

　　1994年隆冬，赵渭忠召集全家人来到赞皇县穷山沟里的农民家。眼前的情景让赵步云心都要碎了——炕头上只有破败的棉絮充当被褥，窗户纸在寒风中哗哗作响，连御风的玻璃都没有，两个上不起学的孩子，蜷缩在炕头正瑟瑟发抖……长期在城市生活的他们，这一幕只在电影里看过。他们都落泪了，掏出身上所有的钱留给农民。

　　回到家，赵步云和妹妹抢先表示，他们家每人都参加“1+1”助学，连各自正上幼儿园的孩子，也要拿出压岁钱。赵渭忠欣慰地笑了，但他表情转瞬严肃起来，来回踱步良久，缓缓说出一番话：“这20来年，我和你妈精打细算，攒下20来万块钱。这些钱，本来打算留给云云身体出现严重病情时急用，是她的救命钱。目前来看，云云两口子的工资收入可以维持一般的治疗。所以我打算把存款和我今后的工资都捐给希望工程，帮助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们。”父亲的决定让两个女儿惊讶不已，赵步云担心地说：“这些钱我可以不要，可是您二老无论如何也得留一些养老用啊！怎么能全部捐出去？”女儿的反驳让将军一下子激动起来：“失学儿童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跟咱们比起来，这些穷孩子才更需要帮助！他们虽不是咱们的儿女，可也是国家建设的后备力量。我就是靠别人资助才有读书的机会，如果不是别人资助，我哪能成为将军？”谈到别人对自己的资助，赵渭忠眼眶又潮湿了，他安慰女儿：“你们关心我们老两口，这份心意我明白。你妈妈每月还有一千多块钱工资呢，这些钱足够我们生活了。”

　　就这样，赵渭忠把积蓄捐给希望工程，老两口日常花销，全靠步文京1191元的退休金。赵渭忠在各贫困地区之间奔波，播撒下星星点点的希望工程火种。为了贫困孩子，他四处拉关系找赞助，人们尊称他为“希望将军”。在他帮助下，一个个失学儿童重返校园，一所所希望小学拔地而起……

　　困境泪：女儿面临生命绝境

　　然而，就在赵渭忠全身心投入希望工程时，女儿赵步云的病情却又恶化了。

　　2004年10月，经301医院诊断，赵步云已转为糖尿病并发尿毒症，生命危在旦夕。

　　由于并发症潜伏期太长，此时赵步云已不适合换肾，只能靠透析延续生命。赵步云情绪低落到极点。病情严重的她半月内不能吃喝，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她感到生不如死，痛苦得拿头撞墙……

　　而赵渭忠心里又何尝不是刀割斧凿——他无法代替女儿承受病痛，他能做的，就是攒钱给女儿治病。可攒了一辈子的钱他都捐给了希望工程，如今女儿病危面对高昂的治疗费，赵渭忠觉得愧对女儿。

　　通过半年多的透析，赵步云病情稳定下来，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可这时，沉重的医疗费又压得赵渭忠一家人喘不过气来——

　　赵步云自有并发症后，医疗费猛增。而当年不足10块钱一针的胰岛素，已涨到73元。她虽然能享受一部分报销待遇，但根据规定，胰岛素、透析费都得自费，她每年自己要掏医药费6万多元。这笔钱对她简直是天文数字！赵步云月收入不足两千块钱，而丈夫在外地一家公司从事建筑设计工作，月收入也不过几千元。一家三口节衣缩食，医药费还差很大一个口子。

　　为节省医药费，病情稳定后赵步云便坚持出院，每周3次自己到医院做透析。放心不下的赵渭忠，便每个星期从石家庄坐火车赶到北京，陪女儿到医院看病。每次赴京，还带着老伴在家做好的女儿最爱吃的茴香馅饺子。下火车后他舍不得打出租车，每次都是奔波一个小时乘公交车赶到位于五棵松的医院。

　　女儿病情加重后，赵渭忠和老伴决定从牙缝里省下钱为女儿治病。老两口几乎到了“举家食粥”的地步，一日三餐，吃得几乎都是馒头、片儿汤和米粥。为了节省每一分钱，赵渭忠买来5口瓷瓮，从市场买回萝卜、芥菜，自己动手腌制咸菜。

　　作为父亲，赵渭忠做梦都想帮助女儿。二女儿步洲也是工薪阶层，她特意从北京赶回来找爸爸，“爸，时间不等人啊，姐的命快保不住了。你不是认识过好多慈善人士吗？你可以找他们帮忙啊……”女儿得重病30多年，赵渭忠从来未向人说起，这次情况虽然紧急，但他思忖再三，还是摇头拒绝了，并平静地告诉女儿：“以前我是助学，劝人做善事，那时，只要能为孩子们办好事，让我下跪去化缘我都愿意。现在，我们是因为自己的事求人，这个口我实在不能张。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欣慰泪：爱心传递“救命款”

　　就在赵渭忠一家陷入困境时，赵步云无钱看病的消息被一名经常到他家里的朋友“泄露”了出去。

　　2005年3月初，赵渭忠的一个朋友到家里来看他。突然看见步文京拄起了双拐做饭，这才知道老将军雇不起保姆了。这位朋友悄悄打电话将赵渭忠的困境告诉了河北某报社。

　　3月25日，该报披露了“希望将军”赵渭忠女儿疾病恶化却无钱医治的内情。由此，赵渭忠隐瞒了32年的女儿病情终于公开。一时间，所有知道赵渭忠的人震惊了，那些受过捐助的贫困学生们震惊了。谁能想到，这个倾尽所有帮助大家的老人，自己的女儿竟看不起病！报道当天，受过赵渭忠捐助的人纷纷开始行动起来，伸出援助之手。

　　张家口市三道川希望小学是赵渭忠引资建成的。该校学生把平时积攒的压岁钱和零花钱都拿出来。一个叫杨静的小学生，卖了家中老母鸡刚下的8个鸡蛋，把2.4元钱全部捐出。

　　崇礼县团委书记杨伟祥拿着满满两塑料袋捐款来到张家口市希望工程办公室，工作人员惊呆了：塑料袋里全是1分、2分的零钱！6个工作人员数了1个多小时，才把捐款数字核实清楚……

　　短短几天，学生们的捐款汇集到一起。这天上午，共青团张家口市委书记张锐和市希望工程办公室主任张春滨，怀揣着全市219所希望小学4万多名学生自愿捐献的34289.6元钱，叩开赵渭忠的家门。

　　社会的爱心回馈却是赵渭忠始料未及的。面对4万多名儿童的大礼，赵渭忠手足无措。但张锐和张春滨态度坚决：这笔钱是孩子们的心意，无论如何得收下！将军终于控制不住，在客人面前流泪了。

　　面对那些分币、硬币，赵步云惊呆了，一瞬间，赵步云觉得自己才真正读懂了父亲——那个不仅把养老钱都捐给希望工程，而且还把留给女儿的救命钱也捐出去，在病友眼里“冷酷无情”的父亲，正是用一颗金子般的心奉献给社会，才引发社会对自己的爱心回报啊！

　　赵渭忠为难地说：“这笔钱我三番五次要退回去，可怎么也退不回去。我觉得这钱咱不能动。”对贫困儿童的爱心回报，相濡以沫的老伴步文京颤抖地说：“穷山沟的孩子们那么困难，还省下钱来捐款给咱们。可咱们经济上再困难，也不能要孩子们的钱。既然这笔钱退不回去，把它用于发展公益事业多好？既不会伤害孩子们的善意，也不违背我们作为志愿者的原则。”

　　赵步云很快想起了那些病友，这些年在医院里，她遇见很多来自农村、来自城市贫困家庭的患者，因为缺钱而不得不放弃治疗。跟全家人商量后，她提出，可以用爱心捐款设立一个专门救治肾病、糖尿病困难患者的基金，“这些爱心回馈来自于社会，也要回报给社会。”女儿的提议得到赵渭忠和老伴赞同。于是，这笔3万多元的爱心款一分不少地存在了河北省青基会的爱心专项基金上。

　　为将军女儿“捐款”的热潮还在继续。到2007年12月，来自各地的捐款已达40余万元。这些钱赵步云一分没动。他们全家决定，等基金达到50万元就开始启动，为其他绝境中的病人解决燃眉之急。

　　爱，不仅可以传递，而且还能创造奇迹——

　　家人的关爱，和社会各界的爱心回馈，让赵步云增添了与绝症斗争的勇气。她的身体依然瘦弱，面容依然憔悴，但她的精神却愈来愈坚强。每次去透析，在病痛面前她不仅微笑面对，还常常鼓励病友勇斗病魔。当得知她把社会捐助治病的钱拿出来设立爱心基金时，她无私奉献的精神更让大家为之唏嘘。她表现出的顽强生命力让世人赞叹不已，到2007年10月，赵步云靠每周3次透析延续生命，将死神的威逼一次次拒之门外。

　　这是一幅幅多么感人的画面，赵渭忠和全家人倾其所有投身希望工程，在女儿濒临绝境时，社会又回馈给他们一份份爱心。这不正是和谐社会的具体写照，是我们国家要致力营造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理想生活吗？（戴长伸）

（责任编辑：吴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