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虎存精心照料瘫哥哥。

在侯虎存家，孙迷糊已经生活了20年。

　　◎引子

　　俗语说：久病床前无孝子。长年累月伺候卧床的亲生父母实属不易，而像对待父母一样照料生病的同辈亲人恐怕更难。而在河间市，就有这样一位普通的农家妇女，她把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瘫痪哥哥，接到自家炕上，昼夜照料。为了这个没有血缘的瘫哥哥，她忍受着丈夫的呵斥和抱怨，忍受着劳累和贫穷，一直坚持到现在，20年，用一颗中国妇女的慈悲之心，演绎着足以感动天地的大爱。

　　■生母、养母、乳母，只有乳母是亲人

　　故事的主人公叫侯虎存，今年58岁，她是河间市尊祖庄乡杨张各村人，她收养的瘫哥哥已经在自家炕上生活了20年。

　　瘫哥哥叫孙迷糊，今年71岁，全身只有左手的三个手指及嘴、眼睛能动，他已经瘫痪50年了，不过记忆非常清晰，一点一滴，他牢记着自己不幸命运里的苦难与温情。

　　孙迷糊有着非常不幸的身世，他原是河间市尊祖庄乡杜王化村人，出生在一个非常贫苦的人家，8个月上，父母就把他卖给了附近后于庄的一个孙姓富农，卖了50块大洋。

　　孙姓富农买回孙迷糊后，四处找乳母，找到6公里外的河间市束城镇南城各庄，扛长工的农民侯俊恩的妻子李清秀一个月前生了一个孩子夭折了，于是李清秀成了孙迷糊的乳母，报酬是每年一口袋粮食。

　　李清秀生养了几个孩子，都夭折了，一份母爱转移到孙迷糊身上，对他像亲生的孩子一样疼爱，一喂就是6年，后来孙家给不给报酬都无所谓了。

　　6年后，孙迷糊被养父接回，侯俊恩李清秀夫妇自然是经受了一场巨大的痛苦。但孩子是人家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养父家生养了4个女儿，没有儿子，但养母并不喜欢孙迷糊。在养父家，孙迷糊吃饭时总要看养母的脸色，吃不饱；被当成小工一样使唤，刷锅、洗碗、放牛、喂猪，经常挨养母打骂。养母家的大姐很疼爱他，为了保护他，经常和母亲吵。但后来大姐出嫁，月子里生病死了，这是后话。

　　不到10岁，孙迷糊夏天就独自睡到瓜棚里看瓜，一连两三个夏天，受了寒潮生了病，一条腿开始疼痛、萎缩，人也瘦了好几圈。

　　大姐无奈，跑到南城各庄来找乳娘李清秀，李清秀、侯俊恩夫妇掉了泪，侯俊恩走了6公里路，把孙迷糊从孙家背回来，因为有愧，孙家也不好阻拦。

　　养了一段时间，孙迷糊身体有所好转，这时，侯虎存出生了，李清秀没有精力照管孙迷糊，侯俊恩把他送回生父母家，但生父母家生活也很艰难，大哥当兵死了，二哥是残疾，还有两个妹妹，更重要的是，因为孙迷糊自小就卖了，生父母对他很冷淡。

　　生母、养母、乳母，三个妈妈，只有乳母是亲人，但毕竟有生父母、养父母在，按乡俗，留在乳母家是不合适的。孙迷糊又哭着来到了生母家。

　　■病重瘫痪，乳母重新收留了他

　　在生父母家生活了几年，孙迷糊过得很不好。后来，孙迷糊到束城农中读书，住校学习，到了节假日就回乳母家，过年也到乳母家，生母、养母家都很冷淡了。

　　因为儿时在养母家落下的风湿病越来越严重，1958年的一天，孙迷糊病重，无法在学校继续学习，就让同学用自行车驮他来到乳母家，喊了声“娘”，躺在炕上就起不来了———后来彻底瘫痪了。

　　乳父母心急如焚，为了给他看病，乳父母四处求医，原本好起来的日子又让这个残疾孩子拖穷了。

　　生父母、养父母都指望不上，只有自家把这个孩子接下来，乳母李清秀哭着说：“儿啊，娘这一次哪儿也不让你去了，这儿就是你的家，娘养你一辈子！”

　　侯虎存小时侯总不明白，有了好吃的，妈妈总要求她让着大自己13岁的哥哥，她哭过，问：“他大，我小，为什么我让着他？”

　　妈妈说：“孩子，你是妈妈亲生的，哥哥不是妈妈生的，对他不好，别人要笑话妈妈。”

　　上世纪60年代“三年大饥荒”中，村里许多人饿死了，乳父母也没有半点嫌弃孙迷糊，为了养活他，乳父侯俊恩出外乞讨，家里有一口饭，也要先给孙迷糊。

　　侯俊恩、李清秀只有侯虎存一个亲生的孩子，为了帮助父母养瘫哥哥，侯虎存12岁就到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为的是多分一点粮食。

　　5年，10年……艰难的日子流水一样过去了，侯虎存20岁时嫁到了4公里之外的杨张各村，剩下侯俊恩、李清秀老两口照料着孙迷糊。

　　1980年，侯俊恩撒手西去，剩下了74岁的李清秀和瘫痪的孙迷糊，李清秀一个人伺候他吃饭、大小便，日子变得更加艰难，孙迷糊回忆，自己冬天夜里身体露出被外也不敢出声，因为只要自己一吭气，老娘就马上爬起来给自己盖被……

　　侯虎存不放心，一遍遍往娘家跑，娘家村里人说：“虎存，这条路都让你踩成了沟了……”

　　1985年，更大的不幸发生了，母亲李清秀积劳成疾，得了脑血栓，也瘫在了炕上，侯虎存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两个瘫痪的病人，可怎么照料啊？

　　无奈，侯虎存只好把12岁的大女儿俊静派到姥姥家，让她每天给姥姥和舅舅做饭，伺候他们大小便。真让人无法想象，一个12岁的孩子竟然把这个生活的重担给接了过来。

　　农忙的半年俊静在姥姥家，农忙完了侯虎存赶紧把女儿替回来，让她回家，给俊静“放假”，因为她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啊！

　　因为瘫舅舅孙迷糊的拖累，和妈妈一样，聪明伶俐的俊静也没有上学，成了文盲。

　　■把瘫哥哥接回家，丈夫接受不了

　　1988年，母亲去世。去世前些天，母亲对侯虎存说：“我走后，你可得管你哥哥呀。”

　　侯虎存跟母亲开玩笑：“俺可管不了了，他与俺又没有血缘关系，俺管不着。”

　　母亲闻听此言就哭起来，吓得侯虎存赶紧说：“娘，我跟你开玩笑呢，我一定管，您放心吧。”

　　母亲去世后，侯虎存用一辆小拉车把孙迷糊拉回了家，安顿在自家炕上。孙迷糊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经常拉稀，屋子里常充满了臭气，侯虎存每天夜里要几次起来伺候他。丈夫刘大龙只好住在另一间屋里，与妻子分开住，开始两天还能忍受，后来就和侯虎争吵。

　　一天上午，侯虎存刚在炕上伺候孙迷糊小便完，喊人过来帮她，8岁的儿子刘立松在炕下不愿意过来，丈夫在外屋嚷，“凭什么叫别人给倒？”气得侯虎存向儿子撒气，把尿盆扣到儿子头上！“谁都有老的时候，不管他又怎么办？”

　　因为瘫哥哥的到来，没有了正常的家庭生活，丈夫发火，经常喊：“把他拉出去！”

　　侯虎存也总是嚷：“往哪儿拉？”

　　丈夫嚷：“送他老家去！”

　　侯虎存嚷：“他家里没人了，往哪里送？”

　　丈夫嚷：“反正我不管！”

　　日子在这种反复的吵闹中继续着。争吵的结果常常是侯虎存躲到院子里偷偷地哭。孙迷糊无奈，说：“虎存，你把我拉出去吧。”侯虎存说：“我能拉你到哪里去啊？”孙迷糊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侯虎存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已无任何亲人。

　　长年瘫痪，孙迷糊的肠胃功能非常差，侯虎存在地里干完农活，再累也要赶紧回家给孙迷糊做饭，喂饭，一遍遍洗他的脏褥子。夜里一遍遍起来伺候孙迷糊大小便、喂药，有了空闲给孙迷糊剪指甲、头发、擦身。冬天，因为用冷水洗脏衣物，侯虎存的手常是红肿的。

　　日子艰难地维持着，一年，两年，10年，转眼20年过去了，像妈妈一样，侯虎存伺候着这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孩子们受侯虎存的影响，帮妈妈伺候瘫舅舅，但两个女儿很快都出嫁了，儿子立松也结婚另立门户，还是她和丈夫、孙迷糊三人在一起过日子。

　　20年过去了，一直和妻子分居的丈夫还是不情愿，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和侯虎争吵，嚷着把孙迷糊拉出去，小叔子刘全生和邻居们经常过来劝阻。刘全生常安慰嫂子，“不行，我帮你们养。”侯虎存说：“有兄弟这句话，就够了。”

　　由于得到精心的照料，孙迷糊现在的精神还不错，他常抱怨自己还活着，拖累了妹妹，听到说这话时，侯虎存就跟他急。

　　为了挣钱养家，刘大龙农闲的时候就和村里的年轻人一样出外打工，村里地少，打的粮食不够吃，孙迷糊还要长年吃药。丈夫心里有情绪，侯虎存也能理解，她说丈夫还是不错的，这些年能容忍瘫哥哥在家里一直呆下来，她很欣慰。

　　■妹妹贫病交加，瘫哥哥欲卖器官

　　去年，侯虎存积劳成疾病倒了，住进了医院，经检查她患有严重的心脏病、胃病，但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困难，也放心不下孙迷糊，在医院没住几天就回来了。一场病下来，花了4000多元，这对侯虎存一家是个巨大的负担。因为过去孙迷糊也得长年吃药，还需要经常输液，每年都得一两千元药费，一下子有两个病人，可把一家人愁坏了。

　　大女儿俊静因为孙迷糊的拖累，没有上学，不识字，现在的生活也不太好，二女儿和儿子立松家也都生活得很不宽裕。

　　大女儿俊静不放心妈妈，给了侯虎存一个二手手机，侯虎存让孙迷糊拿着，接电话。看到妹妹为钱发愁，妹夫一边抱怨，一边出去卖苦力，孙迷糊很难过。为了给侯虎存凑药费，他偷偷用手机查了一些大医院的电话，问对方需不需要器官，他可以把自己的器官卖掉。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对方告诉他法律不允许买卖器官，他有些不甘，认为是自己又老又瘫器官不能用了。

　　春天来了，村里来了小贩叫卖新鲜蔬菜，侯虎存想让孙迷糊吃上一些，买不起，就把孙迷糊安顿好，到地里采一些野菜回来。

　　令侯虎存、孙迷糊欣慰的是，今年乡里知道了他们的困境，孙迷糊每月有了100元低保金，但这并不能彻底解决家里的困难。

　　现在侯虎存最担心的是，自己如果突然身体垮了，或者走在前面，瘫哥哥谁来管？记者询问她的儿子刘立松，立松苦笑着摇头，自己还有孩子要养，又要出去打工，恐怕没有这个能力了……

　　●如果您想给侯虎存一点帮助，请与她直接联系。地址：(062454)河北省河间市尊祖庄乡杨张各村，电话：15075734242

　　（本报记者祁胜勇 通讯员尚清生 文/图）

　　（编者注：原文标题为《没有血缘的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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