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少年缪志豪突遇车祸，脑干死亡。在万分悲痛中，大义母亲欧惠梅做出了一个惊人决定：捐出儿子全部器官，让9个家庭重燃生命希望。这个如童话般美丽的故事感动香江，湿润了香港千百万市民的眼睛。欧惠梅被誉为“香港英雄母亲”，并被评为“香港十大好人好事”之一。2007年6月18日，9名互不相识的受捐者带着豪仔的心、肝、肺、肾、皮肤、眼角膜等，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家庭，共同完成一个名为“天使之旅”的浪漫心愿。

　　母亲的温暖怀抱，融化了他仇恨的坚冰

　　11年前，丈夫抛妻别子投入富婆怀抱，让31岁的欧惠梅跌入了冰窟。家住香港大埔大窝村的欧惠梅，与丈夫缪世美（化名）是大学校友。两人相恋4年，于1991年5月步入婚姻殿堂。小两口恩爱有加，结婚第二年，儿子缪志豪呱呱坠地。作为普通市民，尽管生活不富裕，但欧惠梅感到非常幸福。为了满足丈夫“龙凤呈祥”的愿望，她又生了一个女儿。

　　就在欧惠梅用心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时，一场猝不及防的婚变来临了：当地一家公司的女董事长看上了高大英俊的缪世美。身为两个孩子父亲的缪世美禁不住金钱的诱惑，于1996年8月与妻子离婚，搬进富婆的豪宅，成为女董事长的“职业情人”。

　　围城崩塌，搂着怀中4岁的儿子和1岁的女儿，欧惠梅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倒下，一定要为儿女撑起遮风避雨的伞。”一方面，她兼职打工，补贴家用；另一方面，香港社会福利保障机制比较健全，政府每月为她发放固定的“综援金”。就这样，欧惠梅既当妈又当爹，独自拉扯两个孩子。

　　就在欧惠梅为生活有了着落而感到欣慰时，一个保守了三年的秘密却不慎被戳破。

　　缪志豪上小学一年级时，一天放学回家，他突然像中了邪似的又哭又闹，还发疯般地乱砸东西，边砸边吼：“妈咪骗人！妈咪骗人！”欧惠梅见状，忙问儿子到底怎么了。

　　原来，因担心离婚对孩子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欧惠梅对儿子谎称“爸爸出国了，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家”。为了将戏演得逼真，逢年过节，她还当着儿子的面给“丈夫”打电话，语调亲昵，其乐融融。打完电话，欧惠梅便对儿女说：“爸爸虽然远隔重洋，却天天挂念着你们，他还特意叮嘱你们要学乖呢！”豪仔和妹妹听到爸爸这么牵挂他们，高兴得手舞足蹈，却不知这是妈妈和舅父在“合谋”演绎善良的谎言。

　　谁知，这天缪志豪与同学发生争执，同学嘲笑他是“没爹的崽”，并说他爹是富婆包养的“二爷”。豪仔无法接受这种耻辱，对同学大打出手。回家后，他激愤的情绪还无法平息。

　　幼子蒙受委屈，欧惠梅只能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陪着他落泪。为了帮助儿子调整心态，晚上睡觉前，她在儿子床边搂着儿子的肩，聊一些开心的事，直到儿子进入梦乡，她才就寝。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缪志豪慢慢走出了阴影，重新变得开朗、活泼起来。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欧惠梅发现儿子有块“心病”也在不断滋长。她从儿子的日记中得知，缪志豪对父亲为了享受荣华富贵而抛家弃子的行为不能释怀，他对有钱女人有一种莫名的仇恨。欧惠梅吓了一跳，她决定矫正孩子的错误观念。

　　缪志豪10岁生日那天，欧惠梅送给儿子的礼物是一张“感恩账单”，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这些年来，政府发放的每一笔综援金的数目和时间、邻居捐赠的衣物、豪仔生病被计程车免费送往医院的时间……欧惠梅还在账单旁附了一张字条：“一个对父亲和社会充满仇恨的孩子，是不能成长为男子汉的。”她还写道：“妹妹在成长中还需要哥哥的照顾，这个家将来还要靠你支撑。我相信我的豪仔一定能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妈咪，我懂了！”缪志豪扑到妈妈怀里，哭了。

　　此后，缪志豪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学习刻苦用功，成绩突飞猛进。在考入香港大埔一所初中后，被校方选拔为“香港青少年数学精英选拔赛”的学校代表。不仅如此，缪志豪从2001年起开始练跆拳道，并很快达到“黑带”级别，个头、体魄都有了男子汉的雄风。

　　更令欧惠梅欣慰的是，“要做男子汉的想法”让儿子心中仇恨的坚冰融化了，他尊敬老师，关心同学，有好吃好玩的，他常常一半留给妹妹，另一半送到更贫困同学的手中。他还为身患白血病的同学组织募捐，并被学校评为“校园慈善天使”。

　　儿子不幸遭遇车祸，大义母亲做出惊人决定

　　2006年2月14日情人节，欧惠梅遇到一件怪事。这天，她的手机和家中的电话响个不停，数十名陌生男士打电话或发短信向她求婚，还有十多个衣冠楚楚的男士手捧鲜花上门示爱。欧惠梅蒙了，这是怎么回事？后来一细问，才知道是儿子捣的鬼。

　　原来，欧惠梅身材匀称，面容姣好，十年守寡将全部心血倾注到儿女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个人感情。这被14岁的儿子缪志豪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决定为母亲做点事情。他将舅舅、外婆过年给的压岁钱拿出来，“情人节”这天在电台为妈妈做了一个征婚广告。

　　“这傻小子！”41岁的欧惠梅知道真相后，笑得喘不过气来。但她拒绝了儿子的好心，因为她担心再婚后继父会对孩子不好。但缪志豪不愿意，他“威逼”妈妈：“您再不交男朋友，我就永远不交女朋友了！”欧惠梅没辙儿了，只好答应了儿子。

　　就在欧惠梅芳心萌动、物色意中人时，她的“红娘”儿子却发生了意外。

　　2006年12月18日，缪志豪放学后到同学家取课外辅导书。当时是下午5点半左右，路上车辆很多。缪志豪在大窝西支路巴士站下车，然后横穿马路准备经人行天桥回家，灾难就在这时从天而降。一辆中巴车疾驰而来，他被撞倒后飞弹至对面行车线，又被另一辆巴士撞回原来的行车线。惨剧发生后，他被紧急送往威尔斯亲王医院抢救。

　　欧惠梅得知儿子出了车祸，当即昏厥。当她醒来赶到医院时，儿子依然处在昏迷状态，缪志豪脑干死亡，仅依靠仪器帮助呼吸和心跳。欧惠梅日夜陪伴着昏睡的儿子，在儿子耳边轻轻呼唤：“豪仔，快睁开眼睛呀，妈妈还等着你吃妈妈的喜糖呢！”可豪仔除了身体偶尔有神经反射的微动外，再无其他反应，他成了一个植物人。

　　欧惠梅绝望了，难道儿子就醒不过来了吗？一天，她再次逼问医生时，医生无奈地说：“欧女士，我们尽力了，但令郎的情况的确很难出现奇迹。”停顿了一下，医生又犹豫地说：“但我有一个请求，却又不知该不该讲……”在欧惠梅的追问下，医生道出了原委。

　　原来，医院有个名叫林子幸的49岁患者，4年前，他因患肝癌切除了部分肝脏。2006年11月初，家人发现他腹胀、眼白变黄，出现肝衰竭及硬化现象，2006年12月16日转至这家医院等待做肝脏移植手术，但一直没有合适的肝脏供体。如果这周内仍找不到合适的供体，林子幸便面临死亡。眼看家里就要失去顶梁柱，林妻自告奋勇捐肝给丈夫，但丈夫担心手术有风险，万一夫妻俩都出事，那么家里一双年幼的儿女怎么办？因此，林子幸宁死也不要妻子捐肝给他。就在这时，医生突然想到刚刚遭遇车祸导致脑死亡的缪志豪。豪仔除了脑部受伤外，其他器官都很好。但缪志豪的家人正处于悲痛中，这个时候开口无异于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不仅可能遭到拒绝，还极有可能被臭骂一顿。但患者生命垂危，医生也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欧惠梅听了林子幸的不幸遭遇后，叹了口气，在医生满怀歉意和期待的目光中，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不仅捐出儿子的健康肝脏，还要将儿子全部有用的生理器官都无偿捐献给遭受病痛折磨的患者！在场的医生们得知后都感动不已。

　　当时的医生介绍说，目前香港共有约2000名患者在等候器官移植，而港人死后愿意捐出的肾、肝及心脏数目很小，每百万人只有4.2人同意死后捐出器官。按照排队，有的患者甚至需要22.9年才有机会得到器官供体。

　　两天后，缪志豪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被宣布死亡。缪志豪虽然只有14岁，但他身高1.71米，体格健壮。经医生检查，豪仔的心、肺、肾、肝、眼角膜、皮肤、骨骼等7种器官可以移植。其中，两个肾脏和一对眼角膜可以分给4个病人。

　　“真是太好了，豪仔可以让9个家庭重燃生命的希望！”正当医生高兴不已，为器官移植手术做准备时，一位老太太突然扑在缪志豪的尸体上，试图阻止医生的行动。

　　遗爱人间，母亲为儿子插上天使翅膀

　　这位老太太是缪志豪65岁的外婆。豪仔从小就乖，长大后又英俊帅气、聪明孝顺，所以深得外婆喜爱。听说医生要对自己的外孙开膛破肚，老太太号啕大哭：“你们这样做，比剜我的肉还疼啊！”

　　原来，按照港人的风俗，人死后必须保持完尸才好。那些因为坠楼、车祸、打架斗殴等受意外伤害死亡的人，亲属都会花钱到医院为死者安装假肢和整容，然后才出殡。缪志豪的外婆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心爱的外孙被“肢解”。

　　“妈妈，豪仔也是我的心头肉，我也不忍心啊。但是如果我们这样做了，就能换来9个家庭的幸福啊！”欧惠梅上前开导母亲，被老母一把推开：“别跟我讲大道理，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豪仔一根汗毛！”

　　无奈，欧惠梅只好动员大哥做母亲的思想工作。“妈，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老就放开手，我们的仁心仁德苍天可鉴啊！”

　　儿女轮番上阵，老太太愤怒了，抡起巴掌就要打儿子。旁边的医生很着急，时间不能再拖了。欧惠梅见状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妈妈，要打你就使劲打我吧！豪仔生前是个好孩子，我想他若在天有灵，也会同意我的决定的。”说罢，欧惠梅泪流满面。

　　这一跪，终于让老太太松了口，她要求医生动刀时动作轻一点：“别弄疼了我的外孙！”

　　这边的事情刚解决，那边又出了意外：豪仔的妹妹阿莲失踪了！

　　阿莲自幼和哥哥感情很深，豪仔生前经常带妹妹玩耍，辅导妹妹做功课。现在哥哥遭遇不幸，11岁的阿莲无法承受，终日哭个不停，茶饭不思。特别是听说要捐出哥哥的器官后，她更是强烈反对。但当时情况紧急，欧惠梅没有时间跟女儿多沟通，结果悲伤过度的阿莲居然离家出走了。

　　欧惠梅慌了手脚，赶紧发动所有亲友寻找孩子，并在当地电视台滚动播出寻人启事。最后，有人在缪志豪出事的地点发现了阿莲——她披头散发，蹲在街边自言自语：“哥哥，你真的走了吗？你还会回家吗？”女儿找回来后，欧惠梅没有责怪她，而是把豪仔生前获得的诸多获奖证书摊在女儿面前说：“你哥哥好伟大，他永远不会离开我们。我们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因为他即将变成天使，遗爱人间。你哥哥希望你勇敢生活，学会照顾自己。”妈妈的一句“天使”，解开了阿莲的“心结”。她不再哭闹，表示要像哥哥期望的那样勇敢生活。

　　当晚，缪志豪的遗体被推进香港玛丽医院手术室。豪仔的母亲、外婆、舅父和妹妹，他们表情从容，情绪镇定，像为远行的亲人送行。15个小时之后，豪仔的肝脏在患者林子幸的体内开始工作了。而林子幸的一对儿女当即在医院签署捐赠卡，表示将来若遇不测，也愿意将自己的全部器官捐献给社会。

　　紧接着，在香港葛量洪医院，缪志豪年轻的心脏被移植到一个叫金鸣的27岁患者的胸中；2007年1月，豪仔的肺也在28岁的潘先生的体内移植成功；2007年2月，豪仔的两只眼角膜，让一位17岁的少女和一位19岁的男孩重见光明；2007年3月，豪仔的骨骼，让一名瘫痪多年的中年汉子站了起来；2007年4月，豪仔的肾脏不仅挽救了谢先生的生命，也挽救了他濒临破裂的婚姻；2007年5月，豪仔的皮肤为一毁容女士挽回了“面子”。

　　一次性捐献7种器官，在香港近十年来还是第一次。整个香港从政府官员到普通市民都被感动得热泪横流，人们亲切地称欧惠梅为“豪仔妈妈”，香港大学外科系教授卢宏茂更是称赞欧惠梅是“香港英雄母亲”。香港卫生福利及食物局局长周一岳给欧惠梅写信：“您正经历人生最哀痛的时刻，却给愁云惨雾的其他家庭带来新生的希望，彰显了人类的高尚情操和关爱精神，为冬天的香港注入了一股暖流……”当年，由香港公众投票，欧惠梅以高票当选“香港十大好人好事”之一。

　　听说豪仔生前有个愿望，就是到韩国旅游。2007年6月18日，豪仔生日这天，林子幸等9名受捐者一起，带着豪仔的心、肝、肺、肾、皮肤、眼角膜等，陪同豪仔妈妈和妹妹飞抵韩国，这些互不相识的人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家庭，共同完成了这个名为“天使之旅”的浪漫心愿。（阿成  韦娟）

（责任编辑：祁建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