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总书记提到的这本马克思主义著作是本怎样的书(2图)

发布时间:2016-06-21 16:15 | 来源:澎湃新闻 2016-06-20 16:33 | 查看:1022次

【编者按】

习近平总书记在今年5月召开的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提到:“美国学者海尔布隆纳在他的著作《马克思主义:赞成与反对》中表示,要探索人类社会发展前景,必须向马克思求教,人类社会至今仍然生活在马克思所阐明的发展规律之中。实践也证明,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科学如何进步,马克思主义依然显示出科学思想的伟力,依然占据着真理和道义的制高点。”

习总书记提到的这位罗伯特·L.海尔布隆纳(Robert L.Heilbroner,1919—2005),是美国著名的经济学家与经济思想史学家,毕业于哈佛大学,在经济学界享有盛名。《马克思主义:赞成与反对》一书中,海尔布隆纳以明晰易懂的文字,解释和探讨了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核心要素。其新版最近由东方出版社推出,澎湃新闻获得授权摘录其导言部分。在导言中,海尔布隆纳从整体上介绍了全书的要点。

每个想从事马克思所开创的研究的人都会发现,马克思永远在他的前面,因此,他必须认同或反驳、扩展或抛弃、说明或辩解马克思遗留下来的思想。

马克思主义是当今世界一个令人时刻感到惊悸的精灵,是激起人们最热切的希望和恐惧、使人产生各种大相径庭的见解的根源。但是,研究这一主题时,我不想一开始就直接趟入这一趟浑水中。相反,我要先提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可能会引起读者的兴趣而不是激发他们的情绪:为什么马克思的著作,也就是孕育马克思主义的源泉,在一个多世纪以来会有如此大的魅力?或者,可以这样提出这个问题:自马克思撰写这些著作以来,世界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什么我们仍要求助于马克思来洞察当今时事?

我想,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能解释马克思主义在面对多次揭露和“反驳”之后仍能持续存在的原因。马克思以自己的卓越才智创立了一种研究方法,这有幸使他在世界上名垂青史。我们求助于马克思,不是因为他毫无错误之处,而是因为我们无法回避他。每个想从事马克思所开创的研究的人都会发现,马克思永远在他的前面,因此,他必须认同或反驳、扩展或抛弃、说明或辩解马克思遗留下来的思想。

当然,这种持续的影响力并非马克思所独有。也许最显著的例子是柏拉图。在哲学领域,他也是无法回避的人物。在柏拉图之前,哲学家们就事物的本质或者对人自身的理解发表了许多观点,争论不休,但是,无论这些观点多么引人注目、多么才华横溢,它们都缺乏系统化的论证。柏拉图的贡献是创立了一种哲学论述模式,这种模式强调推理、词汇的意义和认知者与知识之间决定性的联系。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柏拉图“发明”了系统哲学本身的任务,这就是为什么与他观点相对立的当代哲学家也深受他影响的原因。

类似的具有这种持久影响力的例子还有弗洛伊德。正如柏拉图之前的哲学一样,在弗洛伊德之前,当然有人察觉到了潜意识。但是,他们的见解和概述都缺乏说服力或可信性,因为这些见解和概述不是作为整体的一部分被提出来的,或者不是通过规范化的方法表达出来的。弗洛伊德发现,潜意识是精神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他的这一发现不可逆转地改变了人们对人类心理的看法。因此,无论当代的学者是否认同弗洛伊德的独特理论或是否借用他的研究成果,他的存在,与柏拉图一样,在每一项精神分析研究中都是不可回避的。

马克思的重要性正是源于这样的成就。他的贡献,从某种意义上说,堪与柏拉图和弗洛伊德的贡献相媲美。这一贡献就是,他发现了隐藏在历史表象之下的、之前未被发现的深层次现实,首要的是,他发现了我们称之为“资本主义”的这一历史阶段背后的现实。同样可与柏拉图和弗洛伊德相提并论的是,马克思首创的是一种考察模式,用以研究隐蔽的真实,我们称这种模式为社会分析方法。最后,与柏拉图一样,而且,与弗洛伊德一样,马克思的见解和方法结合在一起永久地改变了人们感知现实的方式。

这就是为什么物换星移、时光流逝,但从某种程度上看,马克思的《资本论》比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更具重大意义、更切中肯綮的原因,因为它具有神奇的洞察力。二者之间的差异并不只在于马克思的著作更注重科技、危机和社会冲突,从而比亚当·斯密的著作更现代。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从事了一项开创性的工作,亚当·斯密和其他人都不曾从事过这项工作。《资本论》的副标题,即政治经济学批判,明示了这一任务。这一批判始于制度给一些人造成的误解,这些人尚没有学会如何透过表象深入探究本质,因此他们的考察仍停留在表象层次上。马克思的首要目的是表明,我们用来解释社会的那些常用概念,比如“劳动”和“资本”,其实都是骗人的表象,如果我们想要理解社会存在的真实过程,我们就必须学会透过表象、深入探查其本质。马克思的解释尽管卓越,但必定是不完善的,因此,我们阅读《资本论》,不只要了解资本主义如何运行,而且要了解资本主义是什么,这是一个迄今为止尚没有人提出,而马克思以深刻、令人难忘的方式回答了的问题。

当然,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必须探讨和解释所有这些问题。但我希望,把马克思看作一种社会分析方法的奠基人这一基本看法有助于我们理解,为什么他的解释中有许多细节已被证明是错误的,但他仍然能产生直接影响和仍然不可或缺的原因。不是所有人都敢于突破社会的表象,就好像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贸然涉足纯粹的哲学思想世界和令人困惑的潜意识领域一样。但是,对于那些想要探索社会发展历程的内在动力的人来说,马克思是权威性的人物,因为他首创了批判性研究方法。如果我们想要进行这样的研究,都必须向他学习。

然而,马克思留给世人的不只是研究社会的一种新视角,他还引领了大批作品的问世。这些作品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了出来,它们或支持、或补充,一些情况下甚至取代了马克思自己的著作。从整体来看,这些著作很大程度上构成了目前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主体。

与前面简要评述了马克思主义本人的贡献一样,我还要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作一初步评价。这马上会带来一个问题,即如何界定马克思主义本身。从一开始,马克思追随者的作品就存在严重的分歧,对马克思著作的解释也相互冲突。但是,近年来,解释的分歧和多样化如此明显以至于基本上无法找到能够将它们统一起来的元素了。今天,一些马克思主义者坚定地捍卫马克思著作所宣扬的立场,而另一些马克思主义者几乎改变了所有的马克思观点;一些马克思主义者认为资本主义的运行仍然如马克思所说的一样,而另一些马克思主义者认为《资本论》的分析已不再适用;一些马克思主义者希望将考察对象扩展到宗教和精神分析领域,而另一些马克思主义者认为这只是资产阶级在转移主题;一些马克思主义者自豪地宣称自己是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者,而另一些马克思主义者认为马克思主义已经沦为意识形态,其本身就成了实现人道社会主义的主要障碍。确实是众说纷纭,歧见杂陈,以至于一位毕生致力于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学者尤金·卡门卡(Eugene Kamenka)宣称:“分析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思想的唯一方式可能是放弃这种观念:存在一种被称为马克思主义的一致的学说……”

不过,我相信,马克思主义思想一定存在可识别的同一性,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是,受马克思著作启发而形成的、我们用混成词“马克思主义”描绘的思想具有可识别的同一性。这种同一性源于一组共有的前提,无论这些文献的作者所持的观点多么严格或多么有悖传统或这些观点之间多么不一致,我们在所有的马克思主义文献中都能发现它们。换句话说,我认为存在一组界定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前提,这样,包含这些前提要素的任何分析都可以被合理地划归为“马克思主义”,即使作者本人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既然这些共有的前提将成为我们讨论的主线,我应当简要地介绍一下它们,这样读者可以按图索骥地阅读完本书后面章节的内容。

第一大识别要素是对知识本身的辩证法。辩证法是一个神秘的词汇,通常会给讨论的主题洒上圣洁之水或者为作者真正的信仰作证。但是,我认为,辩证法具有一种可理解的精髓,尽管通常情况下它是自然地出现在马克思主义的同类作品中,但这种精髓是一致的。辩证法的这一精髓主要体现在这样一种观念中:考虑事物时,将事物最核心的本质视为动态的、相互冲突的,而不是惰性和静态的。因此,考察事物时探究的是它们的“矛盾”属性。

毋庸置疑,我们将更加仔细地探讨这一思想。但此时,我们先谈谈第二个赋予马克思主义思想统一性和同一性的要素,它就是历史唯物主义。如辩证法一样,唯物主义不容易界定,自身也存在严重的问题。我认为能够以合理的清晰度来描绘它,将其视为一种考察视角,这种视角突出强调了人类生产性活动在历史上发挥的作用,因此,这种视角指出了历史变革的一种主要动因,这一动因就是社会阶级为了分享生产成果而进行的阶级斗争。显然,这种历史矛盾观与辩证法哲学的矛盾观有类似之处。

第三大共同要素是针对资本主义的一般看法,这些看法源于马克思的社会分析。我们之前已经说过,这不会导致每一位考察者对这一制度的研究得出与马克思一样的结论。但它意味着,遵循马克思传统的作者,认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最初见解,而且,纵使有所修改,他们也会从理解资本主义是什么开始自己的研究,这样的理解源于马克思最初的见解。反过来,直到现在,这一见解仍被公认是对辩证历史观的运用。

最后但同样重要的一个要素是坚持社会主义信念,尽管对此的界定形式多种多样。还有另一种描述这最后列出但非常重要的思想共同点的方式,那就是,作为马克思主义著作的一大必要前提,认同“理论和实践相统一”的理念。马克思的分析方法不仅阐明了过去,而且对创造社会主义的未来提供了指导,这一未来是人类为了实现自我而自觉创造出来的。这一信仰,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已经遭遇了巨大的困难。但是,作为人类一个理想的目标,更进一步讲,作为马克思主义能提供有益指导的一个目标,坚持社会主义信念仍然是将所有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统一起来的一个不可或缺的要素。

当然,肯定会有人质疑这样划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会使之过于庞大,特别是因为马克思本人的著作比这一大批作品的主题要集中得多。马克思毕生都在研究资本主义这一社会形态,为了完成这一目标,他运用了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进行解释,但他从来没有刻意地偏离这一宏大但仍然明确的目标,去构建一个成熟的哲学体系或者提出一个完整的历史理论。然而,马克思主义者的作品比马克思本人著作研究的范围更广。本书关注的是研究范围更广泛的马克思主义者的作品及马克思本人的著作。

从这一更大范围的角度来看,我认为列出上述归类标准是一项有益的工作。正是有了这一归类标准,我们才有可能非常精确地将值得称之为马克思主义的著作与不值得冠以此名的著作区分开来,这样也为我们的研究主题划定了范围。另外,这一归类标准也为我们了解马克思主义的韧性和生命力提供了另一条线索,因为它让我们将马克思主义视为集人类认识之大成的体现——这一认识体系始于一种基本的哲学观,继而将这一哲学观应用于对历史的解释,然后研究了现存社会秩序中所显现的历史发展动力,在对未来发展方向的分析中臻于完善,从而延续了认识活动完整的逻辑分析轨迹。只有少数马克思主义者曾试图说明或者确切阐明这一浩大的工程。但是,作为马克思主义思想核心理念一致的结果,其背景中就隐含着这种可能性。因此,马克思主义可以被视为这样一种努力:它赋予了社会存在连贯性和意义,而不只探求人们所关注的社会存在的外观。

马克思主义在这一崇高的事业上获得了多大的成功,这是另一个我们会非常关注的问题。但是,在一个被认识分裂和生活毫无意义的思想困扰的世界里,马克思主义带给世界的部分“存在”确实是其统一倾向和目的论推动的结果。

在着手系统地探讨马克思主义思想之前,我们要先讨论另一个问题。这就是,作为从马克思作品中发端的思想体系(当然,包括这些著作本身),马克思主义与苏联、中国、古巴和其他自称为“马克思主义”国家的政治现实之间的关系。所有这些国家都宣称自己受益于马克思,而且,他们都致力于对马克思主义原则的运用,尽管他们的制度和意识形态,以及立场都遭到了西方的抵制,包括绝大多数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抵制。对这一问题,我不需多做解释。

因此,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会显得如此的模糊不清,而且,马克思主义作为知识成果同它作为政治实践之间的关系和马克思主义承担的责任这一引人注意的问题都会从感情上制约研究。它类似于资本主义和美国在越南的行为之间的关系问题,或者类似于基督教和宗教裁判所之间关系的问题。反对资本主义和基督教的人总是坚称这种联系是直接的、不可分割的。而捍卫资本主义和基督教的人认为这种联系只是间接的、偶然的。马克思主义与其制度实践的问题也是如此。它们之间存有怎样的联系、怎样的责任,这是值得商榷的。困难在于如何界定这种联系的性质。

在最后一章里,我将更详细地探讨这一问题。现在提出这个问题只是因为我意识到,如果没有给它明确的关注,这一问题会干扰我后续的工作。但是,我建议开明的读者暂且把这一问题作为一种背景因素来考虑,仅将它保留在我们视线之内,而不是占有我们全部的注意力。因为我认为,我们不仅要以批判和质疑的态度,而且要以肯定和认同的态度来探讨马克思主义的主题,这一点是很重要的。这是因为,我与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一样相信,马克思主义是我们这个时代“必要的”哲学。我的意思是它为我们生活的历史和社会难题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见解。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主义为我们的历史难题提供了全能的解释,就跟柏拉图无法回答存在和认识的所有问题,以及弗洛伊德无法解释潜意识思维所有过程一样。能够带来启发但并不是无所不能,它只不过是看得更长远一些,理解得更深刻一些而已。这正是马克思及后继的马克思主义学者们的著作能帮助我们做的事情。
这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主旨的最后一个问题,由于马克思主义引发的情感冲突,这一问题总是被忽视或者贬低。这一问题是:作为革命原则的马克思主义具有什么样的性质。在此之前,我们讨论马克思主义时,主要考虑的是其知识性内容。尽管知识性内容可能很重要,但是马克思主义令人不安的存在、其导致的相互冲突的想象,根源并不在于此。正如赞成和反对马克思主义的人都坚称的那样,马克思主义存在的理由(raison d’être)是致力于政治目标的实现,即推翻(尽管不一定非得使用暴力)资本主义制度,以社会主义制度取而代之,最终实现共产主义。

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性核心思想与之前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政治实践的问题有明显的关联,但它提出的问题与后者有很大的不同。即使俄国革命没有发生斯大林主义的转折,或者苏联明天会转变成完全民主的国家,马克思主义带来的革命性动力和灵感也会影响我们的观点。因为,革命行为预示着我们生活际遇的种种改变(在行动之前是关于革命的设想、希望和幻想),无论是将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理论体系,还是将其作为具有某种目的性的政治运动,对所有的观察者来说,它要么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要么产生了强大的排斥力。马克思主义是革命性变革的一大力量,可以振奋世界上受压迫的人,这些内生的马克思主义目标使接触它的所有人都两极分化了——要么赞成它,要么反对它。

我在本书的题目中,即“赞成与反对”已经亮明了自己的立场。有些读者会认为我的立场自相矛盾、无法接受,更糟糕的是,他们会认为我的立场是可疑的,甚至不可容忍。这些读者已经被吸引到革命磁铁的两极了。在此,我不会为我的立场进行辩护。我只要求,那些认为我危言耸听从而对我说的话细加挑剔的读者能够认识到,从另一个极端的角度看问题的读者同样不会相信我说的这些话。尽管无法保证其作用有多大,但我至少要向读者们提出这一建议:除了全盘接受和全盘否定之外,我们还可以对马克思主义持另一种态度。

《马克思主义:赞成与反对》,【美】罗伯特·L.海尔布隆纳/著 马林梅/译,东方出版社 2016年6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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