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岳阳打工女，患上肝病，老板撒手不管，丈夫弃之不顾，甚至提出离婚

　　■他，山西穷货郎，路见不平，千里护送回家，不惜倾其所有，直至变卖住房

　　□特约记者 谢云辉

　　一年前，在山西潞城打工的湖南岳阳君山女子李灵芝因突患肝硬化腹水，无钱医治而落难街头。路过的货郎杨红鱼发现后将她救起，并倾尽积蓄、舍命打工为她治病，继而又奔波三千里将她护送回家。回家乡后，李灵芝被确诊为晚期血吸虫病，丈夫闻讯离她而去。危难之中，杨红鱼又挺身而出，卖掉房子救助李灵芝。现在，杨红鱼回到山西继续他的打工生涯，将所得收入源源不断汇到岳阳供李灵芝继续治病。

　　湘女街头落难，山西好人大哥倾囊相救

　　今年４５岁的杨红鱼是山西省潞城市黄蹄乡人，１５岁就随村里人外出打工。长期居无定所，使他过早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无奈之下，他只好从外地回到老家潞城，当了一名货郎，至今连媳妇都没娶上，他虽身份卑微却乐于助人。

　　２００４年３月１０日，杨红鱼像往常一样挑着货担，沿街叫卖茶叶蛋和冰糖葫芦。当他来到街心广场时，远远地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３０多岁妇女瘫坐在地上呻吟。他连忙放下货担，将女人搀扶起来。女人冲杨红鱼说了声谢谢，便昏倒了。

　　救人要紧，杨红鱼来不及细想，抱起女人随手拦了辆的士，径直朝附近的市医院赶去。医生经过紧急会诊和检查后，表情严肃地责怪他：“病人肝硬化腹水这么严重，为什么这个时候才送来？她肚内腹水现在有近１０公斤重，已出现肝昏迷，得赶紧住院抢救，不然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杨红鱼翻遍全身也只找出了３００多元。当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由元元角角凑拢来的钱交给医护人员时，医护人员生气了：“这点钱还不够病人一天的开支，你赶快回去筹钱吧！”

　　杨红鱼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了５０００多元，全存在乡下老家的信用社。当天下午，杨红鱼低价把茶叶蛋和冰糖葫芦处理完后，摸黑骑车赶往乡下，第二天天刚亮就跑到信用社取钱。

　　杨红鱼的大哥得知弟弟取钱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外地女人治病后，急忙赶来劝阻。杨红鱼知道大哥是为自己好，可一想到那可怜的女人正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他的心就一阵阵揪紧，他翻来覆去重复着一句话：“不给她住院治病，那不是把她往死路上赶吗？咱不能见死不救啊！”为了赶在中午以前把钱送到医院，一路上，杨红鱼不要命地狠劲踩着单车，从老家到市区４０多公里山路，他只用了一个半小时。

　　杨红鱼走进病房时，女人已经苏醒过来。看到救命恩人，她几次挣扎着想坐起来都没有成功。得知真相的医护人员也被杨红鱼深深感动了，大家纷纷掏钱为女人买来衣物、水果，还特意选了一篮娇艳欲滴的鲜花。

　　通过交谈，杨红鱼得知女人名叫李灵芝，３８岁，湖南省岳阳市君山区人，出生于贫困的渔家。高中毕业后，她被招工到君山纺织厂，当了一名摇纱工。３０岁那年，经人介绍，她与君山农场的青年职工严实青（化名）结婚。因为婚后多年未育，丈夫开始嫌弃她，经常将她打得鼻青脸肿。

　　２０００年１月，李灵芝从君山纺织厂下岗了。为减轻家里的负担，她与同厂的一个姐妹远赴山西打工，先是在长治市一家歌舞厅打杂，由于她不习惯歌舞厅的环境，几经辗转来到了潞城市一家小饭馆做了一名服务员，每月领取仅够正常开支的微薄薪水。

　　２００４年春节过后，李灵芝感到四肢乏力，右肋下间歇性隐痛，随后几天又出现了低烧、腹泻。她舍不得花钱去看病，只买了点退烧、止泻的药吃了。一个月后，病未见好转，反而出现便血、肝部剧痛，最后竟昏倒在洗碗池边。医生初诊她为晚期肝硬化腹水。李灵芝辛辛苦苦积攒的１０００多元不到３天就用完了。医院见她没钱了，就只给她输点液维持生命。李灵芝在潞城举目无亲，与君山老家又联系不上，而饭馆老板在送她到医院后，便再也没来过医院。此时，已３天３夜没吃东西的李灵芝绝望了。

　　３月１０日，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她挣扎着出了医院，结果碰到了杨红鱼。

　　听完李灵芝断断续续的讲述，杨红鱼一阵心酸。他想起自己那年在广州打工时，深夜突发胃出血，吐了一夜的血，第二天早晨被一位好心的大娘发现后送往医院，才捡了一条命。生命其实是那么的脆弱，眼前的李灵芝就如秋风中的枯叶。他下了决心：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救活这个苦命人。

　　李灵芝进医院时身体十分虚弱，医生说要加强营养，增强抵抗力，最好能喝点清炖的甲鱼汤。杨红鱼听说后，花１２０元钱买了只１．５公斤重的甲鱼。汤炖好后，他用保温瓶装好，一口一口喂给李灵芝喝。他听医生说喝鹌鹑汤有助于病情的康复，便跑到菜市场，一下子买了１２只，每隔两三天就煲一只给李灵芝吃，而自己几乎餐餐是稀饭和馒头。

　　杨红鱼的细心照料和无私关怀使李灵芝真切地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与善良，也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２０多天后，病情得到初步控制，李灵芝怕再住下去会给杨红鱼增添经济负担，便强烈要求出院。

　　三千里背病危妹妹回家，侠义大哥一路心酸一路歌

　　李灵芝出院后，杨红鱼把她接回了自己在潞城租住的家里静养。他把自己睡房里的床铺让给李灵芝睡，并为她换了一套新被褥，自己则在客厅搭了个简易的床铺。

　　 然而，杨红鱼的悉心照料还是没能阻止李灵芝病情的进一步恶化。一个星期后，李灵芝又突发高烧、腹胀腹泻，昏倒在厕所里，又被杨红鱼火速送往医院。医生在经过紧急抢救后，建议她到大医院进一步确诊。

　　杨红鱼带着李灵芝到长治市的各大医院复诊，可都没能找出病根。鉴于李灵芝的病情罕见，医生建议她住院进一步观察治疗，可这时杨红鱼身上没钱了。他回到老家找亲戚朋友借，可大家听说他借钱替一个素不相识的外地人治病，不但不肯借钱，反而劝他把女人丢在医院算了。

　　没有钱，杨红鱼只好领着李灵芝回到潞城。为省钱，他每天早上用板车拖着李灵芝去医院抽出肚内的腹水。抽水时，只见黄浊的液体缓缓地从她肚子里流出来，而针头一拔出来，腹水又像线一样往外喷。那一刻，杨红鱼感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无能！

　　杨红鱼做货郎，一天只能赚到２０元钱左右，有时生意不好还只能赚到八九元钱。为了多赚钱，他每天在中午和傍晚时分满街捡破烂。可破烂也不是那么好捡的。一天中午，杨红鱼正弯腰在一家工厂宿舍的垃圾堆旁捡破烂，突然从巷口里斜冲出一对男女，不问原因揪住杨红鱼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男的警告杨红鱼不要再在他的地盘上抢生意，女的则拎起杨红鱼辛辛苦苦捡了一个中午的破烂扬长而去。

　　听说贩蔬菜钱来得快，杨红鱼每天凌晨４点钟就起来，摸着黑骑三轮车赶到蔬菜批发市场，然后赶在早晨把菜卖掉。天气好时，他还见缝插针地提着篓子下河捉些泥鳅、小鱼虾来改善病人的生活。一次，他下河时关节炎复发，痛得一头跌倒在冰凉的小河里，幸亏被一位渔民及时赶来救起。

　　看到杨红鱼为救治自己受了那么多苦，李灵芝感动之余也十分内疚。她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的病没治好，反而把恩人的身体给拖垮了。第二天上午，李灵芝趁杨红鱼出去卖茶叶蛋之际，挣扎着离开了。

　　当天中午，卖货回来的杨红鱼闻讯后满街到处寻找。傍晚时分，他终于在一座桥洞下找到李灵芝，默默地把她背回了家。

　　２００４年５月２０日，杨红鱼从熟人那里打听到运城市有位老中医治肝硬化腹水效果不错，第二天便背着李灵芝顶着烈日赶往数百里外的运城。老中医被杨红鱼的爱心所感动，还免费开了１０多副中草药。老中医的中药让李灵芝的肝痛有所减轻，但却腹胀难受，排不出大便。杨红鱼就帮她推拿按摩腹部，有时实在不行，他就用手替她抠，抠出的粪便又黑又臭，熏得他直想呕吐。

　　２００４年６月１２日，杨红鱼在整理废品准备卖给废品收购站时，在一张旧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文章说到已消灭多年的血吸虫如今在洞庭湖区等地又卷土重来，在当地一些肝硬化腹水病人中相继发现了血吸虫。他眼前一亮：李灵芝从小在洞庭湖区长大，会不会是得了血吸虫病呢？

　　第二天，杨红鱼就背着李灵芝上省城太原的大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证实了杨红鱼的推测，医生在李灵芝的粪便中发现了大量的血吸虫卵。考虑到山西不是血吸虫的疫区，医生建议她回岳阳治疗。

　　岳阳是李灵芝的家乡，回老家治病是李灵芝梦寐以求的事。可从潞城到岳阳，有三千里路程，光坐火车都要二十四五个小时，自己一个重危病人，不能下地行走，杨大哥能送我回家吗？杨红鱼看出了李灵芝的心思，他悄悄变卖了家当，换来６００多元钱买了两张车票。

　　２００４年６月１６日凌晨，杨红鱼背着李灵芝直城火车站。在郑州转车时，杨红鱼背着李灵芝刚走出候车室，便感到双腿发软，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紧接着便是一阵刺骨的疼痛。杨红鱼意识到是该死的风湿性关节炎复发了。为了赶火车，他咬着牙双肘撑地，驮着李灵芝匍匐前行。上台阶时，他几次试着想站起来，可都没有成功。眼看火车就要出发了，李灵芝急得大哭起来。哭声引来了站台上的服务员，大伙七手八脚才将杨红鱼和李灵芝抬上火车。上车后，杨红鱼抡起衣袖一看，两个肘部已磨得血肉模糊。

　　火车上十分拥挤，连过道里都站满了人。杨红鱼把李灵芝安顿在门边一个狭小的空地上卧着，自己就蹲在旁边护着她。担心过往的行人和拥挤的人流踩踏到李灵芝身上，他一直不敢合眼。为了不上厕所，他甚至连水都不敢喝一口。乘务员被这位折腾得像乞丐，却始终护着李灵芝不曾挪动一步的憨厚汉子感动了。当得知杨红鱼的义举后，她破例把两人领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６月１８日凌晨５点，火车到达岳阳。车过洞庭湖大桥和君山岛时，连日来被病折磨得郁郁寡欢的李灵芝明显开朗起来，她兴奋地指着路边的风景讲解给杨红鱼听。

　　考虑到娘家较近，李灵芝决定先回娘家。车到君山挂口便停了下来，而挂口离李灵芝娘家还有１０多里路远。此时，两人的身上已没有一分钱了。杨红鱼二话没说，背起李灵芝艰难地跋涉在泥泞的小路上。到家门口时，连日来的劳累使杨红鱼已虚脱得没一丝力气，竟一头摔倒在屋前的地坪里。

　　何惜倾家荡产，来自异乡的真情浩荡洞庭湖

　　第二天，李灵芝在家人和杨红鱼的陪伴下来到湘岳医院检查，检查结果确诊为晚期血吸虫病。医生告诉李灵芝，要治好这种病，至少需要６万元，而且治好后将失去生育能力和劳动能力。

　　６万元！这对李灵芝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更雪上加霜的是，丈夫严实青从医生那里得知李灵芝的病情后，仅在入院时送来１２００元钱，便再没露过脸。李灵芝的大哥去找，他甩出一句：“离婚可以，要钱没有。”

　　关键时期，李灵芝的兄弟姊妹东拼西凑送来了４０００元钱，并轮流来医院照顾她。

　　经过１０多天抗血吸虫治疗，李灵芝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病情开始好转，已能下地走路了，可这时钱也快花完了，医院开始催她交钱，不然就要停药了。

　　杨红鱼从李灵芝口中得知，她的兄弟姊妹都是靠力气挣钱的渔民和庄稼汉，生活很拮据，能凑这么多钱来已是倾其所有了。

　　对丈夫还心存一丝侥幸的李灵芝再次托人找到严实青，希望他能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筹点钱来救命。可严实青还是那句话：“离婚可以，要钱没有。”

　　听完来人转述后，杨红鱼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安慰李灵芝说：“你男人不救你，还有我杨大哥。你安心养病，我回去给你筹钱。”

　　可杨红鱼哪能筹得到钱啊！先前为了给李灵芝治病，他已倾尽全部积蓄。左思右想之后，杨红鱼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回去，卖掉自己在老家的３间瓦房！

　　听说杨红鱼要卖房筹钱给那个女人治病，杨红鱼的兄弟们又赶来劝阻：“房子卖了，往后你住哪里？” 杨红鱼起初也有犹豫：这３间瓦房是用自己打工２０年的血汗钱建起来的。可一想到李灵芝等着钱救命，他又觉得别无选择。他对赶来劝阻的兄弟们说：“房子卖了可以重建，要是人没有了就永远没有了。”

　　因为急于得到现钱，杨红鱼花了２万多元建起的瓦房最终只卖了１．５万元。钱到手后，杨红鱼第二天就登上了去岳阳的列车。

　　得知杨红鱼的义举，李灵芝的父母拉着他的手，流着泪说：“我女儿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遇上了你这么个大好人，她就是来世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啊！”

　　送钱到岳阳后，本想过两天就回去的杨红鱼见李灵芝的父母都是上７０岁的人了，担心他们照顾病人身体吃不消，便主动提出留下来照顾李灵芝。

　　杨红鱼的侠义心肠，让医护人员深受感动，破例同意让杨红鱼在病房里打了个地铺。经过一个月的治疗，李灵芝体的病情得到了初步控制，腹水也慢慢退了下去，脸上开始有了红晕。

　　为了省钱给李灵芝治病，杨红鱼对自己近乎苛刻。他舍不得花钱买医院每份３～１０元的饭菜，而是每天买几个馒头。但他给李灵芝的伙食，却是每餐都有两菜一汤。有时李灵芝中午吃剩的饭菜，他晚上热一热便当自己改善生活。同病室的病友被杨红鱼的爱心感动了，后来无论谁从家里带饭，都会给杨红鱼捎一份。

　　杨红鱼的义举也深深地感动了君山区血防站的领导。２００４年９月，在闻知李灵芝治疗费用告罄时，他们专门派人将李灵芝接到该站治疗，并从紧张的血防经费中拿出５０００元补助给李灵芝治病。

　　想到李灵芝的治疗费用还差３万多元，在李灵芝转院的当天下午，杨红鱼便赶回了山西，继续打工。从２００４年１１月到今年６月底，李灵芝陆续收到了杨红鱼从山西潞城寄来的６０００多元。而李灵芝的丈夫至今没有出现在她的病床前。

　　现在，李灵芝体内的血吸虫得到了较好的抑制，不仅腹水完全消退，而且肝脏也逐渐软化，还能下床干点轻松的家务活。她目前最大的愿望是早日康复，将来好好报答待她恩重如山的杨大哥。

　　（责任编辑：卢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