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龚文莉法官（后排中）在庭审中

图为：开庭前，龚文莉（左一）与公诉员交换证据

　　提要

　　她嫉恶如仇，对待恶性犯罪，强压怒火广泛调查，让罪犯受到严惩；她心细如发，任何疑难案件，在她的手中都能找到突破口；她又心怀悲悯，对每名罪犯都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有时还对改造好的罪犯解囊相助。

　　她就是硚口区法院刑事审判庭39岁的审判员龚文莉。近3年来，她身体一直不好，但从未离开过工作岗位。直到上月中旬，查出患有宫颈癌，她还坚持把手头的案子办得差不多了，才住进医院……

　　一拳竟然打死人？

　　一份鉴定“改变”案件定性

　　2005年11月23日上午，仙桃生意人刘明像往常一样到汉正街打货时，断断不曾想到，自己的热心会引来一场祸端。

　　当时，他途经某商城一摊位前，看到一名“扁担”正和一男一女争吵。“扁担”名叫李响，刘明以前打货时曾找他帮忙。刘明忙上前劝架，并把李响拉到一边。不想，李响甩开刘明又冲过去，与对方再次发生争执，并遭到踢打。刘明见状，再次上前劝解。李响骂刘明多事。热心帮忙反遭辱骂，刘明气不过，就推了李响一下，并朝他面部打了一拳，随后离开。没想到，李响却就此倒地身亡。

　　当天，刘明被公安机关抓获。随后，检察机关指控刘明犯故意伤害罪，向法院提起公诉。“我接到案子后，心中就有了疑问：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打了一拳就死了呢？”龚文莉说。她开始认真翻阅公诉机关提供的司法鉴定书。经鉴定，李响系“外伤性蛛网膜下腔出血和桥脑小灶性挫伤并发小脑扁桃体疝，颅内压增高，压迫生命中枢致急性中枢性呼吸、循环功能衰竭而死亡”。

　　龚文莉于是提请公诉机关对死者的尸体进行补充鉴定。经补充鉴定，李响的脾、肾、心、脑等主要器官细小动脉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硬化，联系其蛛网膜下腔出血呈广泛性等分析，李响蛛网膜下腔出血存在着疾病基础，推测与脑底动脉硬化破裂有关，而其面部遭受拳击系脑底动脉破裂的主要诱发因素。

　　刚开始，死者家属多次来到法院，要求严惩被告。可当他们得知事情真相后，对刘明表示出了谅解。随后，刘明与死者家属达成调解协议，由刘明一次性赔偿14万元。

　　结合上述情况，法院审理认为：刘明拳击的行为诱发了李响脑底动脉破裂，过失造成了李响死亡的后果，其行为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遂依法作出一审判决：判处刘明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有些案件在别人看来，可能很小，但可能影响当事人的一生，甚至影响到两个家庭、更多的家庭……因此，对每一个案子，我都不敢大意。”龚文莉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从事法院工作近20年来，她秉公执法，忘我工作，特别是近三年来，她虽然身体一直不太好，仍坚持在审判工作岗位上，每年审理刑事案件超百件，结案率100%，实现了“无错案，无超审限，无被上级法院发回重审、改判”。为此，她连续多年被评为市级办案能手。

　　“看到她惊恐的表情，我的心都要碎了”——

　　与自闭女孩的“用心交流”

　　“那起案件办理中，我几次偷偷流泪。但我不能法外判案，一切都要依靠证据。”让龚文莉印象最深的，是一起保护儿童权益的案件。

　　案情是这样的。因丈夫远在外地，阿华独自带着3岁的女儿在汉生活。一天，她带着女儿到汉口某培训机构接受再就业培训。课间，她因为要上厕所，就把女儿托付给一个男同学帮忙照看。没想到，这不到10分钟时间，这名同学竟对小女孩进行了猥亵。案发后，该男子被公安机关抓获。随后，公诉机关指控该男子犯猥亵儿童罪，向法院提起公诉。

　　龚文莉接手该案后，年轻的妈妈天天来法院“上访”，坚称被告人强奸了其女儿，要求法院以强奸罪对被告从重处罚。然而，依照收集到的证据，被告人犯的是猥亵儿童罪，而非强奸罪。为此，龚文莉百般解释安抚，可阿华一概不听，还多次扬言跳楼。“一个多星期内，我每天下班后，都要陪着这名母亲到深夜，生怕她想不开。”龚文莉说。

　　确实，此事给被害人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这位母亲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都怨我，没把孩子带好。老公回来后，我怎么跟他交代啊。”“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要过分自责。要不，你老公回来后，我去跟他解释。”龚文莉不厌其烦地安慰着她。

　　为了办好案，龚文莉还要想法和3岁的女孩进行沟通。可每次谈及此事，女孩便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每到这时，我的心仿佛都要碎了。这孩子有些自闭，这件事给她的影响，可能很严重。”

　　然而，想严惩凶手，又不得不带女孩查看作案现场。每次，龚文莉总是先和女孩一起玩游戏，尽量消除对她心理上的伤害，然后再边玩边带女孩到作案现场进行勘查。有时，她还要千方百计地套出女孩的陈述。“对一个深受伤害的孩子这样做，似乎很残忍，但办案讲究证据，要让犯罪分子受到法律制裁，就必须走这一步。”就这样，龚文莉“变戏法”似的，带着女孩先后3次到作案现场，并成功让小女孩作口供。

　　最后，法院一审以猥亵儿童罪，判处被告有期徒刑3年。“这在同类案件中，应该是比较重的。事后，这名母亲终于理解了法律，我们还成了朋友。”龚文莉告诉记者。

　　“这样的案子不重判，市民哪有安全可言”——

　　对入室抢劫者“决不饶恕”

　　去年10月9日凌晨3时许，天空还一片黑暗。一辆轿车悄然驶进汉口太平洋路某小区。轿车在小区内转悠一圈后，在一栋居民楼前停下。除司机留守在车内外，其他4名男子鱼贯而出。他们迅速窜上楼，用插片弄开一居民家的防盗门，潜入室内。没想到，4人正在房内翻箱倒柜时，响声惊动了房主。房主惊醒后走出卧室查看，4人忙拿出随身携带的钢管威胁房主：“不许声张，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见此，房主只好乖乖就范。四人抢得现金600元和一部手机、一部无线电话。“老实点。”说完，才快速下楼钻进轿车，轿车扬长而去。

　　两个钟头后，这伙人又窜到汉口另一居民楼，采用同样手段进入3楼一居民家盗窃，作案时又被房主发觉。他们如法炮制，持随身携带的钢管进行威胁，抢走现金300元、手提电脑一部。

　　此后，这伙人又多次趁凌晨时分，流窜至武汉各地，采用同样手法，抢劫居民家的财物。直到去年11月23日凌晨，4人及另一同伙再次作案时，因形迹可疑遭到民警的盘查。盘查中，5人交代了他们入室盗窃、抢劫的犯罪事实。随后，5人被公安机关抓获归案。

　　今年4月，检察机关指控5人中的3人犯抢劫罪、盗窃罪，2人犯盗窃罪，向法院提起公诉。此案由龚文莉负责审理。经省高级人民法院批准，延长审理期限一个月。今年6月，此案审理终结。

　　法院审理认为，5名被告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伙同他人秘密窃取他人财物，其行为均已构成盗窃罪，其中主犯大雷等3人在入户盗窃过程中被发现而当场使用暴力，劫取钱财，其行为均已构成抢劫罪，且属入户抢劫。据此，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大雷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并处罚金6000元；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14年6个月，剥夺政治权利3年，并处罚金1.5万元；两罪并罚，执行有期徒刑17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并处罚金2.1万元。其他被告也相应受到严惩。“这个判罚在同类案件中，应该是比较重的。我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这些人入室盗窃不说，被发现后还使用暴力抢劫。如果这样的案子不重判，市民哪还有安全可言？”谈及此案，龚文莉神情严肃。

　　“他是案件主谋，为何不起诉他？”

　　让罪有应得者“自食其果”

　　2005年，龚文莉接手一起袭警案。

　　案情是这样的，2004年9月以来，外地人阿海以营利为目的，在汉口某地多次开设露天赌场，并雇佣大波、阿明等人为赌场放哨、看场子。同年10月8日晚7时许，硚口区公安分局防暴大队接群众举报后，前往该赌场依法查处。结果，双方发生冲突。冲突中，5名民警被打伤，其中一名民警被大波刺中一刀，后经鉴定为重伤，伤残程度为三级，至今卧床不起。事发后，公安机关经过侦查，将几名犯罪嫌疑人抓获归案。

　　刚接手该案，受伤民警的家属就赶了过来，对起诉书提出质疑。原来，在该起诉书中，公诉机关仅对大波等人提起公诉，却漏掉了“关键人物”阿海。龚文莉当即翻阅案卷和起诉材料，发现事发时，阿海确实在公安民警亮明身份后，还大喊了一声“打啊”，指使大波等人抗拒执法，对公安民警进行围攻、殴打。“此案中，阿海无疑是主要犯罪嫌疑人，他为何没有被提起公诉？”龚文莉随即向公诉机关提出建议。

　　原来，案发后，阿海已因犯赌博罪，被送劳动教养。接到建议后，公诉机关随即建议公安机关追捕阿海。此后，公诉机关又补充了公诉材料，将阿海列为主要犯罪嫌疑人之一。法院审理后认为，阿海以营利为目的，聚众赌博，其行为已构成赌博罪。阿海、大波、阿明等人以暴力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并造成执法民警重伤的后果，阿海、大波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阿明等人的行为构成妨害公务罪，遂依法作出一审判决：阿海犯赌博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6个月，并处罚金2万元，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14年6个月，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5年6个月，并处罚金2万元；大波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14年；阿明等人也因犯妨害公务罪，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为给女儿治疗糖尿病，她滑向犯罪的深渊——

　　缓刑 挽救一个家庭

　　今年8月，龚文莉接手一起容留他人卖淫案。翻阅案卷时，她发现被告人在口供中几次说到，其犯案的动机是挣钱给女儿治病。为此，龚文莉暂时放下手头的案卷，前往被告人所在地进行深入调查。经查，被告人与丈夫都是汉川农民，来汉务工多年，一直靠手艺做零工。其女儿从小就被确诊患有糖尿病，需靠胰岛素维持生命，为此，这一家已负债累累。被告人一时急于筹钱，才走上犯罪的道路。

　　为了挽救这个家庭，龚文莉想，能否让被告就在社区矫正？她走访了被告人所住的社区，向社区负责人说明情况，希望社区能给予帮助，配合法院对其进行监管。此后，该社区及派出所向法院递交了书面材料，证明被告此次犯罪属初犯，且本人及家属态度较好，其家庭情况特殊、生活困难，请求法院根据情况从轻判处，以利于其小孩的成长。

　　庭审结束后，龚文莉及时向分管刑庭的余钢益副院长作了汇报，提出本案适用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可作缓刑判。余副院长当即予以支持。最后，被告人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缓刑1年。

　　“刑法的目的是预防犯罪，惩罚不是目的。法院挽救被告人，会使其感化，从不安定因素转化为安定因素。”事后，龚文莉这样解释自己的判决。

　　还有一次，在审理一起盗窃案时，龚文莉得知，3名被告是外来人员，原在一家面馆打工，没想刚干4天就失业了。此后，3人多次到其他面馆求职，都被拒绝。3人在汉举目无亲，结果在一名老乡（在逃）的利诱下，走上了犯罪道路。

　　宣判时，龚文莉告诉3人，好好服刑，等刑满后尽量安排他们回家。5个月后，3人刑满释放，龚文莉买来3张火车票，又给了300元现金，将3人送上回乡的列车。拿着现金，3人百感交集：“我们一定不会再做违法的事了，否则对不起龚法官……”

　　在同事的眼中，龚文莉是一个善良的人，又是一名能干的法官。“她对案件的阅读能力让我们钦佩。她的不少判决，都似乎在冲撞着社会上的传统观念，而一切又是那么地合情合法，从而更加维护了法律的尊严。”有同事这样评价她。确实，从事法院工作近20年来，她所办理的案件，没有一起错判，也没有一起被上级法院发回重审、改判。

　　遗憾的是，今年11月19日，龚文莉被诊断患了宫颈癌。此时，她的手头还有10多起案件。为不影响工作，她坚持在岗位上，直到26日才做手术。日前，当记者把同事们的评价告诉躺在病床上的龚文莉，她一笑了之。“再过一个星期就能出院了，还有一份判决文书等着我做哩。”她的心早已飞到了工作上。（文中除法官外，其他人物为化名）（文/本报记者张文龙 通讯员刘连生 图/通讯员宋红燕）

（责任编辑：周仙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