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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刘润华:壹基金落户深圳是大局(3图)

发布时间:2011-01-13 10:42 | 来源:腾讯网 2011年01月12日19:25 | 查看:6581次

腾讯新闻专访深圳市民政局局长刘润华

  嘉宾简介:刘润华,深圳市民政局局长

  采访:杨子云(腾讯新闻高级编辑)

  精彩目录:

  壹基金落户深圳是大局

  壹基金有两个人专程来找过我,一个是杨鹏先生,来跟我谈壹基金注册的细节问题。当时我跟他说了一句话,我说,杨先生,没有细节,只有大局。壹基金落户深圳这是大局,我们一切细节要让路。第二个来找我的是王石先生。王石先生是我们深圳本土成长起来的著名企业家,当他知道我们的态度之后,他连说了三句“灯下黑”,他说,他没想到。

  慈善事业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参与

  慈善最重要的是一种奉献,它讲的是一种爱心。其实对于慈善事业来讲,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参与,最重要的是有多少人参与了。

  政府与民间互不信任的源头在政府

  现在政府和民间组织之间,存有一种普遍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关系。政府就会说,如果我把什么都交给你这个组织,你可能能力不够。民间组织就会说,我总是没有机会,我的能力怎么提升呢?我认为这个源头在政府。

  深圳不敢改革,就意味着特区使命终结

  特区对全国来讲,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中央为什么要成立特区?其实无非就是希望在一个比较小的地方,能够在一些领域进行先行先试,积累了经验之后,再向全国推广。如果说深圳不敢改革,就意味着特区的使命终结了。

  故事:亲历办捐款免税,“老百姓是办不成的”

  记者:刘局长您好,我是来自腾讯新闻的杨子云,我想先从一个故事开始今天的采访。有这么一个关于王振耀司长的故事,他捐了500元钱,去办免税手续,办了四个月,办下来了。您就随着他去捐了一千块钱,也试图去办一个免税手续,办了4个月,至今没有办下来。法律规定捐了钱就可以办免税手续,为什么这么难?难在哪儿?

  刘润华:我觉得这里面整个流程是不畅通的,概念是有的,原则是有的,但是流程不畅通的话,就意味着你办不成。当然要是我,还是像王振耀先生那么认真的话,也可能我现在能办下来,但是我看到办得这么难,我明白一个道理,老百姓是办不成的。这就是我们目前的一种困境,这种困境就是国家不是不支持,是支持的。但是,法律法规的程序不完善,下面没有指引。

  慈善事业的发展,仅有原则是不够的,要有可操作性

  记者:没有具体的流程指引,只是笼统的规定可以免税。

  刘润华:应该是个什么概念呢?说你可以,我要申请,即刻按流程走,自然就办成了,是这样一个东西。我们没有这个东西,除非我们说捐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你才会那么认真地一点一点去抠,慢慢才可以。其实,慈善事业的发展,仅仅有原则是不够的,还有很多具体技术性的。要有可操作性,这是个问题。

  慈善事业在中国起步太晚

  记者:所以这是您讲到的,需要在深圳做这种技术性的突破。我们看到在整个关于社会组织发展这块,在前民政部部长李学举到现民政部部长李立国,都是很开明的,在政策上,在宣传的各种口径上,都是可以看出领导是很开明的。但落实到具体层面,我们发现办一个免税手续这事都非常艰难。这个障碍到底在哪儿?您在深圳所做的技术性突破,有哪些?壹基金是不是主要的例证之一?

  刘润华:其实障碍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慈善事业在中国起步太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你说一切都很完善,那是不客观的,也是不现实的。事务的发展总是需要一个过程,这需要时间。你像西方国家有很多制度、法规很完善,他经过了很长时间数十年、上百年甚至数百年的积累,才有今天这么一个状况。

  所以,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定要客观,第一点,一定要肯定这些年慈善事业发展是蓬勃、快速的。

  第二点,我们才能够讲,他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而这些不完善的地方,更多的不是在原则上面,也不是在共识上面,而是在技术层面。

  所以,我们很容易会遇到这种状况,国家支持鼓励的事,但你做不成,这就属于技术层面的事情。所以我们就想,如果要作为一个公务员,假如你不想做事的话,这很容易。有那么多的不完善,有那么多的不明确,只要我强调任何一个理由,我就可以不做这个事。但同样的,这也是告诉我们,正因为不完善、不明确,当我们明白了认识了这个大的方向之后,我们应该更加主动、积极、创造性地去推进,这才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

  你像壹基金之所以能够落户到深圳,离不开民政部,尤其是李立国部长的支持。在这个过程当中,我是非常感动的,感动的原因有两点:

  第一点,这种支持是持续的,这么多年。其实深圳对社会组织登记管理体制的突破,我们从2006年就开始做了,当时行业协会和商会直接由民政部门登记,民政部并没有去查处。到了2008年,深圳市委市政府颁发了关于进一步发展和规范我市社会组织的意见。对这种体制再进拓展,扩大多到工商经济类、社会福利类和公益慈善类,这个时候民政部依然是以包容的态度看待我们的创新。

  最令我感动的是,2009年是民政部跟深圳市政府签署了《推进民政事业综合配套改革合作协议》,是鼓励我们在更大的范围探索社会组织,由民政部门直接登记的体制。所以,我们看到这么多年,不是说心血来潮、灵机一动,不是,是这么多年持续地在支持。

  民政部部长:高度共识,共同奋斗

  第二个,这一次壹基金落户深圳的过程中,李立国部长可以说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在很多细节上面,他都参与了,都有态度。我跟你们说一说,当我跟立国部长报告壹基金要落户深圳的时候。他说,很好。当我说,壹基金落户深圳,需要民政部指导的时候。他说,我们是高度共识,共同奋斗。我特别强调,部长是用了“奋斗”两个字,而且是用了“共识”,责任是一致的,是共同奋斗,是我们一起做这个事。我觉得这个话里面我能够感受到立国部长对我们的期待,对我们的重托。当我跟立国部长讲,壹基金要挂牌。他说,要亲自协调部领导来参加。也协调了,但是那位领导临时有会来不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立国部长特别委托我代表他在挂牌仪式上,表达他对深圳壹基金、公益基金会的成立,表示热烈的祝贺。

  所以,我可以这样讲,没有民政部和李立国部长的关心、支持和帮助,就不会有壹基金落户到深圳,我们只是做了一些具体的工作而已。

在职责范围内推进改革,是义不容辞的

  我主动找壹基金落户深圳

  记者:我也想问问你壹基金落户深圳的故事,听说是您主动打电话,找到壹基金那边?

  刘润华:对,当时当我看到媒体的报道,说李连杰先生对壹基金未来的发展忧虑的时候。我就在思考,这不是壹基金的问题,这是整个登记管理体制的问题。像壹基金发展得这么好,有这么好的团队,有这么好的理念,有这么好的社会影响。如果连他都办不下去,那不是壹基金的问题。所以我们就主动地跟王振耀先生联络,探索了把壹基金吸引到深圳落户的问题。在这个过程当中,应该说一拍即合。

  壹基金有两个人专程来找过我,一个是杨鹏先生,来跟我谈壹基金注册的细节问题。当时我跟他说了一句话,我说,杨先生,没有细节,只有大局。壹基金落户深圳这是大局,我们一切细节要让路。第二个来找我的是王石先生。王石先生是我们深圳本土成长起来的著名企业家,当他知道我们的态度之后,他连说了三句“灯下黑”,他说,他没想到。

  记者:没想到在深圳能做成这个事情。

  刘润华:他说,总觉得在别的地方做。后来我是这样跟王石先生讲的,我说,你万科集团总部在深圳,完全没影响万科成长为全国最优秀的房地产公司,同样呢,要是万科集团的慈善机构总部放在深圳,以及壹基金把总部放在深圳,同样不会影响到成长为全国最好的慈善组织。应该讲,这两次的会见,尤其是跟王石先生的这次会见,是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大家形成了共识,原来是可以这样做,所以在很短时间里,我们就把这个事情办下来。

  在职责范围内推进改革,是义不容辞的

  记者:可见壹基金的成功注册,是跟大势相关,也与您个人的作为相关。在2010年11月25号的第二届中华慈善论坛上,您作了一个演讲,您说,盖茨可以把自己的财产全捐出去,王振耀可以把官捐出去,你没有那么多财产可捐,也没有很大的官可以捐。但是就是要来承担责任,算一种认捐,我想请您详细说说您的想法。

  刘润华:我认为这是我们这一代民政人的责任,我们说改革开放三十年,深圳作为经济特区,在经济领域做了很多改革和探索。应该说,为全球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做出了贡献。改革开放三十年,其实在经济高速发展的过程中,他开始积累了一些社会问题,需要我们去思考,需要我们去解决。我们也经常讲一个概念,说经济基础跟社会建筑要相适应。我们在社会建筑方面,在社会领域,肯定有很多需要改革的地方。我们民政部门作为一个从事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为老百姓服务的一个政府部门,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推进改革,是义不容辞的。何况还是特区。

  深圳不敢改革,就意味着特区使命终结

  特区对全国来讲,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中央为什么要成立特区?其实无非就是希望在一个比较小的地方,能够在一些领域进行先行先试,积累了经验之后,再向全国来推广。过去在经济领域我们是这样做的。今天,当我们面临这么多社会问题、社会矛盾的,当我们开始重视社会建设,重视社会领域的改革的时候。那我们在想这方面的改革他的敏感度,比经济领域改革的敏感度要高得多。这个时候更需要有一个要探索,要先行先试。我认为这是中央赋予特区新的使命,我们就应该是这样。社会领域方面要继续地先行先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再一次地展示我们深圳的风采,我们深圳的意义和地位。如果说,深圳不敢改革,就意味着特区的使命终结了。所以,我们一直是把壹基金的事放在一个大的时代背景里,放在一个社会领域改革这样大的空间里去思考。并不是说,壹基金有影响,李连杰有影响,我把他弄过来,名人效应,不是这个概念。

  只有政府背景的机构才能成立基金会,那将是死水一潭

  记者:也就是说,我们这个国家从经济领域的开放,走向社会领域的开放,是一个大势所趋。深圳在经济领域作为改革实验区,现在开始走向社会领域的大胆实验。据了解,中国的公募基金也有1300家,不知道您这儿的数字是多少。现在公募权向民间基金的开放,您觉得会带来什么样的效应?对整个公募基金的发展带来什么样的效应?

  刘润华:其实,公募基金和非公募基金当然是有区别的,简单来讲,非公募基金基本的是由个人、企业或者是组织,自我发起、自我筹资建立的。所以他的影响力,他的社会关注度相对地低一点。说一句最直白的话,他自己掏钱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但公募基金不同,他是把公众的钱,把老百姓的钱聚集起来去做一些事。这里面他到底能否真正体现捐赠人的意愿,其实这当然是个问题。但这个问题我认为,不应该成为不批准民间人士、民间机构成立公募基金会的理由。您应该是用更严格的管理制度、更规范的管理、更公开透明的信息披露要求他,来促使他们符合公众的利益,而不是说,我担心你有这个问题,谁都不能来。

  按照西方国家的经验来讲,其实公募和非公募基金会,他的这个区别并不重要。也就是在我们国家才分得那么清楚,是泾渭分明。对这个问题有不同的看法,当然我在这里不想参与到这个讨论中来。但我只想讲一点,首先我是认同公募基金会是更敏感,要更慎重。第二我要讲的是,敏感、慎重,不能够说一律不办。比如说现在大家可能有个疑问,这个疑问是什么呢?现在有那么多的公募基金会,你批准了一些民间背景的基金会,是不是被公募市场冲击了。

  我想说的是:

  第一,这种冲击是肯定的。因为有了新的竞争者,

  第二,这种冲击是必须的。如果没有这种冲击,如果我们长期地维持只有政府背景的机构才可以成立基金会,那将会是死水一潭。

  第三,在这种冲击下面,可能有一些公募基金会难以为继。我说,这是合理的。

  第四,我们有了冲击,意味着形成了一种竞争的机制。在这种机制下面,会成长出一批非常优秀的公募基金会,包括政府办的公募基金会,以及名人办的基金会。只有这样,我们这种体制才是合理的。

  公众的利益,需要政府营造竞争性公募市场

  记者:是不是可以做这么一个对比,比如三十多年前我们在经济领域的时候,我们所有的企业都是国有企业。然后我们经过一段摸索,1992年有了《公司法》,就开始有民营企业的大力发展。最初开放的时候也担心,如果放开民营企业了,国有企业是不是会垮掉。但是现在我们发现,放开之后可能一些国有企业被冲击,但在竞争中,也有很多优秀的国有企业,现在一直占占据着广阔的市场。是不是可以这样类比?

  刘润华:我认为是这么一个道理,所以我刚才讲,在这种冲击下面,在这种竞争的环境当中,包括我们一些政府背景的公募基金会,他也在与时俱进,也在做大做强。如果说,在这种竞争的环境下,真有一些机构垮下去,我认为垮有道理。我们不能够说,为了保证政府办的公募基金会都能够存活下来,而忽略了公众的利益。我认为公众的利益,需要我们营造一个竞争性的公募市场。

政府与民间互不信任的源头在政府

  以组织的多样性满足老百姓多样性的要求

  记者:您谈到过公益慈善组织与社会和谐的关系,我在思考,我们其实也可以探索整个人类的组织方式,就是政府和其他很多组织都是另外一种方式,比如公司靠契约,国家靠暴力和强制,或者种种。但是在公益组织中,每个人都是基于自愿来奉献爱心。这是不是您说的公益组织与和谐之间的一个要素?

  刘润华:你说的观点跟我的观点是一致的,其实我想讲的是从更大的一个视野去看这一个问题。我认为改革开放以来,社会关系最大的一个变化,是从单位人向社会人转变的。以前我们每个人都属于某个单位的,是一个国家有机的整体,就像是一个机器。我们每个人是这一个机器的零件,一个螺丝钉,我们都是一块砖,都是无条件地服从组织的安排。在那样的情况下,整个社会结构是稳定的。

  但是现在三十年了,这种结构已经开始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所以人都已经不再是一块,不再是螺丝钉,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一个社会人,有自己的利益,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追求,这个时候社会处于一个比较松散的结构。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他很容易给社会带来不稳定,这种不稳定他是怎么来呢,就是人的公民意识开始觉醒,他们开始关注社会事务,开始管理地参与社会事务。当他以个体参与的话,就意味着无组织的参与,就意味着无序的参与。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想,社会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需要新的组织形式,把社会进行重组。

  说到这里,我们一定要强调,现有的党团组织以及共青妇等等这些社会团体,他是我们这个国家政体的骨干组织体系。在未来的日子里面,这样的骨干组织体系都是始终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离开了这一点,我们的政体可能会发生变化,我们的社会可能是动荡不安、不稳定的,这是我们绝对不容许的。但是,如果只有党团组织、只有共青妇这些群团组织,他不足以把所有的人都吸引到这些组织里面去,总是有一些人,是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们提出的概念是,以组织的多样性来满足老百姓多样性的要求。你不管是对哪个方面感兴趣,不管你的利益是什么,你都可能找到一个组织。这样的话,让他对社会事务的参与是有组织的参与,通过有组织的参与达到有序参与,社会就开始进入到另外一个阶段,而这个阶段,不是谁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政府与民间相互不信任的源头在政府

  记者:现在政府和民间组织之间,存有一种普遍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关系。政府就会说,如果我把什么都交给你这个组织,你可能能力不够。民间组织就会说,我总是没有机会,我的能力怎么提升呢?您认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源头在哪?

  刘润华:我认为这个源头在政府,我们这么多年走过的路,原来是建立在计划经济的基础之上。在计划经济条件下,政府是无限政府,是大政府,全能政府,它集中表现在政府的权力无所不包,它全覆盖,只要能做到,它全都管起来。所以这样的一种体制是一元的管理体制,它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体制。

  现在我们说市场经济了,市场经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经济结构的多元化,意味着利益主体多元化。在这样的历史阶段,如果仍然是至上而下的一元管理,它已经不能起到像以前那样有效的作用。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一种共制,是一种社会与政府,公民与行政机关共同参与的新模式。

  在这种新的模式下面,首先要做得事情是政府要有所不为。你如果说你仍然包办公共事务,然后你说要发挥社会组织作用,它做什么呢,你都做完了,首先你要有所不为,让社会有可作为的空间和舞台。

  第二点,政府有所不为不等于说它没有责任。提供公共服务,尤其是基本公共服务,这就是政府的责任。我们说政府有所不为,只是说有些领域它不再直接地提供服务,但它仍然有责任向那些领域加大投入。所以我强调的第二个问题,政府要不断地加大对公共服务,对民生领域的投入。

  如果说在今天,政府掌握了那么多的资源情况下,假如政府说我不管了,你不是民间想做,让你做了,那肯定是不行的。

  第三,要培育、发展一大批社会组织。要让社会组织在公共事务当中能够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但这里面就有你刚才讲到的,鸡和蛋之间的这种关系。如果说现在事业单位做的事,马上交给一些社会组织做,我相信可能还不如事业单位做。但是我们要看到事物发展的方向,这种方向就是要培育一个服务型的政府。,形成一种小政府、大社会这么一种格局,要打造有限责任政府,这是我们的方向和目标。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就要充分发挥社会组织的作用。所以你不能够说有极端的想法,要不我全做了,要不我全不做了,社会领域的改革比其他领域的改革更加复杂。这里面就是特别需要强调,第一,要明确改革的方向,不能逆方向而改。第二,要有足够的耐心,要循序渐进,社会就怕动荡,就怕大起大落。所以这都是我们这一代还想改革的人特别要小心的一个问题。

  对做慈善的人,要避免两种心态:神圣化+妖魔化

  记者:政府要有所为和有所不为,不能全有,也不能全无。借此机会我还想问一下去年的新闻事件,请您谈谈看法。在西南旱灾的时候,曹德旺父子捐了10个亿,他们在捐的时候要求给10万户人家,每户发2000元。然后,他们自己组建了一个监督团队。在这个事件中,哪些力量的表现比较好的,哪些力量是缺失的?捐赠+监督,比较好的一个模式应该是怎样的?

  刘润华:首先我想讲的是什么呢,捐赠人的意愿。其实对于社会来讲,任何人有功德心,有爱心,愿意奉献,这是一件好事情。如果捐赠人我愿意这样,我认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指责他。你不做,你还对人家做善事指手划脚,现在有太多这样的情况。所以我说他拿出这么多的钱是好事,我们赞同他,这是最重要的一个东西。

  第二个至于他怎么做,说一句最白的话,我爱这样不行吗?那当然是可以的。然后我们才能够讲,是不是都得你亲历亲为。如果说我们对他不是指责,我们是善意的,如果怎么样可能更好一点,我觉得这就是找到了一个讨论的结合点。我们只能说做慈善,它不是一件一时冲动的事情,它应该是一件可持续发展的事情。

  比如说我有那么多钱,我愿意做慈善,我肯定对它会做一个制度性的安排,我肯定把它作为一个有组织的行动,我有这么多钱的时候,我会组织策划得很长远,那就需要有一个团队,有一个机构,有一个理念,有一些投资的计划,仅此而已。所以有一个人,我忘记他是谁了,他说,对于做慈善的人,要避免两种心态。一种把他当做是圣人,神圣化了,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神圣的人。一种是把他妖魔化了,这人肯定做了什么亏心事,要不他怎么这么反常了。其实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圣人,也没有那么多坏蛋。基本让每个人都是在两者之间的,我们对热心公益的人多一点包容。

  对热心公益的人一定要包容

  举个例子像陈光标,他做了很多善事,是一个非常受人尊重的慈善人士。但他也做了很多宣传,有人就不理解,你干嘛宣传,陈光标说干嘛我不可以宣传,我太支持陈光标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人人都悄悄地做慈善,当然我是高兴的。话说回来了,人做了慈善事都没有人知道,我们还有慈善的氛围吗。再说了,人家做了那么多事,不让人家说一说,有理没理。所以对热心公益的人一定要包容,甚至有一些人也可能说,我做善事,我就想有我个人考虑在里面。但为什么不可以呢,关键是这样。你为什么要人家像圣人一样,你自己是圣人吗?

  政府和公民是推动慈善转型的主导力量

  记者:我们中国经济发展30多年后,有财富的人多了之后,是如何捐钱,也是一个课题。您刚才讲到了,更好的是一种制度化的,有钱人可以持续地把这个钱回馈给社会。当然我们也要允许多样性的存在。在整个推动慈善的转型中,社会有多种力量,有的占主导地位,其实在您看来主导力量是政府?

  刘润华:对,政府,还有公民参与。

  对于慈善事业来讲,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参与

  记者:我们再回到壹基金,壹基金的一个理念就是人人参与慈善。我查到一个数字,在美国是每个人他会拿自己收入的8.6%捐赠,我们好像只有0.62%。有壹基金这个平台,您对未来有什么期待?

  刘润华:我认为慈善最重要的是一种奉献,它讲的是一种爱心。其实对于慈善事业来讲,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参与,最重要的是有多少人参与了。所以我特别认同壹基金的理念,壹基金,一家人,以及一人一月一块钱。它为什么说,一人一月一块钱。第一是一人,是人人参与。第二是一月是持续的参与,不是只一次交一块钱。第三一块钱它不是你的负担,只是要你表达爱心。所以我们认同壹基金,首先是认同它的理念。它那种全民慈善的理念,只有人人都参与了,我们才是一个充满爱心的社会。

  记者:推进社会转型,主导力量是政府,在深圳这个力量有了。再利用壹基金这个模式,把普通的,公众、大众吸引进来,相信在深圳会有一个可期待的未来。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我在查您履历的时候,发现您在1989年4月到1993年2月期间,是市委办公厅的秘书,这个时候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就是李灏,也是1986年5月到1993年4月,我发现每个人都会有他的精神传承,有一个自己的DNA。我想让您讲一个故事,您和李灏书记在相处的时候,他有什么样的精神更深地印在您的DNA中,影响了您?李灏的精神是深圳精神的一种体现

  刘润华: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其实李灏的精神是深圳精神的一种体现。他给我最重要的一种教育,或者说我从他那学到的东西有这么几个。第一个是责任心,一个人,作为社会人,你是有社会责任的。当你是一个公职人员的时候,你这种责任的意识应该更强。我们可以官不大,我们可以钱不多,但是我们不可以没有责任感,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改革的意识。我们身处的是一个伟大的改革年代,我们现在在想过去30年,我们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在共产党领导下,是在稳定中取得的,这是一个奇迹。但是在稳定和改革之间,它是有取舍的,我们希望做到什么呢?不能够因为过于强调稳定而不改革,而不能够我要改革,我不管稳定。像俄罗斯那种休克疗法,我相信很多人都不一定认同。

  你不可以不改革,你要负起责任去改革

  我们希望在一种稳定的状态下面去积极地推进改革,所以李灏同志给我最大的一个教育就是,你不可以不改革,你要负起责任去改革,你要对你的改革要有足够的判断能力。所以比如说这次壹基金的事,我们判断是什么呢,符合改革的方向,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对我来讲,我可能的责任在哪里呢?万一壹基金将来有什么事,可能就说你刘润华是始作俑者,但是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是没风险的。当我们离开家门,你就会遇到很多风险。当我坐在家里也有风险,说不定地震呢。

  最高目标:做一个受人尊重的人

  其实我最高的目标是什么呢?要做一个受人尊重的人。你可以官不大,可以钱不多,因为这里面每个人机遇不一样,他受到很多限制。但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所有人都尊重,哪怕我是一个看车棚的老头,我也可以受人尊重,受我的朋友,受我的家人,受我的同事尊重。这样的话,你就是一个成功的人。我相信我做了这个事,就是一个让我受多一点人尊重的一件事,这就是我最高兴的事情。哪怕将来承担一点责任,我不讲嘛,那就是认捐了。

  记者:谢谢您的担当。

(责任编辑:吴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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